35、半缘修道半缘君（一） ...
-
自晏寰来瑶碧闹过以后，我这脸皮就像蒸笼上的饺子皮，薄了透了，只要被师兄的眼角稍稍这么一带，便可以羞得滚烫滚烫。在他面前，我是彻底失了底气，常常要把一句话在肚里嚼烂了，想透了才放心告于他。
到如今，我才知女儿家的心是真窄，装得下一个人，便装不得别的事。
接连几日的授课，我都是魂不守舍，常常连师父究竟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坐在师兄身边，时不时就想扯扯他的衣摆，揉揉他的头发，可每一次都只敢在心里偷偷的想，一旦撞上他漆黑的眼，就又立马小鹿乱撞，匆忙低头，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说来也奇怪，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一个人，如今无论我怎么看，都是一个青葱的翩翩少年。心里似一笔丹青，偷偷在脑海里临了他的眉眼无数遍，却怎么也抓不住他真实的形容举止。
此刻，我又一次望着师兄发呆，他忽然就转过头来，晶亮的乌仁忽闪忽闪地看着我。我半个身子原本就支得麻了，如今猛然一个大动静，使得我一时没有坐稳，慌乱间，我一头栽倒在桌子底下，连自己都吓傻了。
耳边传来师父的叹息声，我的脖子到耳根立刻烧得火烧火燎。他们谁都没有来主动扶我，我匆匆瞟了一眼师兄脸上似有若无的笑，又瞧了一眼师父朦朦胧胧的愁，当真是想打个洞钻下去得了。
我自己爬起来，坐下后便用书册挡着着脸，转头去看窗外。窗外春景盎然，绿柳滴翠，杏花吐苞，想着可能真是春天来了，才惹得我这满脑子尽是春意菲菲。难怪有人说初春早被相思染，这句话的滋润如今可算是让我尝了尽。
师父忽然起身，默不作声地走到屋外，他负手立于若木之下，微仰起头，似在专心赏花。赤色的花瓣拂在肩头，他伸手弹了弹，一转身，就与我的目光相撞，他眼底的某种情愫荡了荡，随后躲躲闪闪，低头走了。
我把视线缓缓移到屋内，师兄正在低头写字，他问我：“你觉不觉的师父最近有些奇怪？”
“嗯，我也觉得了。”我轻声应了一句，细想师父这几天看我和师兄的眼神，总觉得他似有话要和我们说，却始终没有开口。
“或许你可以去问问师父。”
看着师兄一副气定神闲，事不关己的样子，我咕囔一句：“师兄自己为什么不去？”
他没有抬头，不着边际地说了一句：“师父最疼你，你问他什么，他自然都得告诉你。”
听了他的话，我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忆起以往与师父的亲近，又想起这些日子来与他的疏远，转而就有些懵了。难道师父竟是为了我与师兄的事而担忧？我急忙拍打自己的脸颊，努力使自己摆脱掉那些胡思乱想，回神之后，却发现师兄早已停了笔，正看着我。
我讷讷地问他：“你也觉得是因为我和你的关系，对不对？”师兄皱眉，并不言语。
师兄继续低头写字，我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这原本是个春色旖旎的下午，两个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共处一室，纵然没有干柴烈火，也该是情意绵绵，互吐心事。只是我们都没有开口，仿佛谁都不想打破这耐人寻味的寂静。
我在心里默默猜测自己的过去，琢磨着这些日子以来所发生的种种变化，忽然就有种什么都变了的感觉。这种感觉谈不上物是人非，却是无端感慨岁月多变，可以把一个熟悉的人变成了陌路。陵素也好，白执素也好，自己已不是当年的自己，仿佛眨眼间，什么都变了，可仔细想来，却是什么都没有变。
心神不宁地呆想了那么久，偶然间发现天边的日头尽了，那颗通天若木，以云霞绮练为幕，青叶赤花扶摇，洒下金色的光芒，美不胜收。我心神一动，拉了师兄就往屋外跑。他身上尚有伤，跑得有些力不从心，我猛然转身，将背贴在若木上，他未来得及止步，撞进我怀里，在我额头上悄无声息地落下一吻。
突如其来的吻让我瞬间停止了呼吸，一刹的停顿，让我听到了两种心跳声的混合。我用力推开他，看着他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与无错，苍白的脸上罕有地滚起红晕，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一愣，随后神色凝重，竟一步一步想我走来。
我背抵着若木，无处可避，他的眼睛离我越来越近，那黑瞳里的小脸已是通红，我无法正视他，只能把目光垂到他衣领口。他缓缓吻上我的唇，紧张而轻柔，带着草药的苦涩和香气。我睁大了眼睛，远处一个白色的人影落在视线里，我只得缓缓闭上眼睛，试着什么也不去想。
我似乎忘了许多事，那些事曾关乎自己，关乎师兄与师父，也关乎晏寰，只是如今我一个人把他们都忘了，他们又可曾都记得？或许真的有一天，我忽然想起了一起，就会知道自己心底这莫名而起的忧愁究竟从何而来，只是到那是，我可会后悔记起那一切？
师兄那柄跟随他多年，用来讨媳妇送聘礼的清随剑终于落到了我手里。也不知是不是我多心，这柄剑比之从前似乎重了不少，不论是把它带在身上，还是挂在卧房，总觉得多余。于是我干脆把它压在房里的大橱柜下，层层被子铺着，如此一来，才勉强觉得安心，不再为此辗转失眠。
在师兄赠我清随剑的第二天，我便告诉他来而不往非礼也，说完便把穿云弓交到他手里。白泽为此连生了我好几天气，一直对我不理不睬，我固执地认为自己并没有做错，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自古以来的优秀品德决不能在我这里落下。
原本以为，被我这么以死相逼，胡缠乱搅一番之后，晏寰那边总该给我几天清静日子过，谁能想到，我好端端在瑶碧待着，却偏偏还能够祸从天降。那一日，我正坐在瑶宫的水池边洗衣，从九重天上忽然就降下十来个衣袂飘飘的仙女，她们长相差不多，清一色黄衫白裳，不苟言笑。其中一个看似是领头仙女的人走到我面前，冷着脸问我：“你可是瑶碧门下执素仙君？”
“嗯，我就是白执素，仙子们找我有什么事？”我拧了一把湿漉漉的衣服，又顺手一甩，丢到木桶里，随后直起身子，抹着头上的汗，静等她的回答。
她似在宣读命令：“请仙君随我们前往羲和殿，天后有请。”
还未等我说什么，那一群看似柔弱的仙女们就上来掐我，我惊觉不妙，立刻施了法术，从她们手里逃出来。我站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皱眉理着衣上的褶皱，有些生气地质问她们：“我随你们去见天后本无不可，只是你们上来动手动脚做什么？”
领头的仙子抛给我一个装模作样的神情，连揖都懒得给我做，转口便说：“是小仙们失礼了，还请仙君立刻随我们回去。”
我觉得事出蹊跷，天后与我并不相识，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请我上天？我想了想，随便就编了个理由：“我可以和你们去，只是我需同师父师兄交代一声再走。”本想就此脚底抹油，趁早逃了，却不想她们在我身后不知施了个什么绊，困住我的手脚。
我拼命挣扎，只听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这是天后所赐的法器，任凭你搞什么样的鬼都不可能挣脱。”
我咬牙，“你们这些女人到底要做什么？”
“天后有令，对执素仙君先得用请，若是仙君不肯屈尊驾临，才能用这法器。”
“我根本不认识你们天后！她抓我回去到底要干什么？”
没有人回答我，她们将我的嘴巴捂住，见我仍然在反抗，便干脆一闷棍下来，把我打晕了。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半缘修道半缘君（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