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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一上高楼万里愁 ...

  •   成都望江楼

      谈笑一脚踢开四楼解语轩的门,脸色铁青,怒气冲冲,浑身夹带的凛冽杀气翻卷不休,阴冷却霸道至极的内力溢体而出,简直就是一个人形兵器,走到哪毁到哪。

      “醉花阴你死定了!”

      陡然一声大喝,浑身杀气更为浓郁,周身数丈之内的空间几乎是在瞬间便纳入攻击范围之中,内力震碎身后两扇脆弱的门板,两脚所站之地已然片片龟裂开去。谈笑双手成拳,长啸一声,猛然击向窗边上正在对弈中的男子。

      此拳法出拳时声势煊赫,如猛虎扑面而来,平地霎时间狂风大作,但见那招式平平无奇,拳中却现着隐隐的黑光,如同恶鬼出狱,戾气森然,看似刚猛过人,所含气劲却甚是阴柔。

      醉花阴笑吟吟地望着来人,面上没有半分动容。一身白色长衫飘逸,手摇折扇,风流儒雅。右手施施然落下一粒黑子,左手折扇已然反转向前,一照“平湖秋月”出手,所有气劲尽数收入扇中刹那泯灭,下一秒五指一送一回,折扇已滑入袖中不见——那手指干净修长,骨节分明,却线条优美皮肤细腻,丝毫不像一个男人的手——偏偏是这堪称“美丽”的一只手,三指并拢,只余食指和中指相贴,看似轻飘飘一点便挡住了那拳,精纯的内力如游龙般对轰如来人庞大的气场之中,反指化解了侵入经脉的内力,眨眼之间已然凌空点出十余下,上上下下封住谈笑手足四处大穴——正是学自恶人谷神医万春流的“点血截脉”!

      逍遥公子笑如春风,手一扬扣住袖中折扇,“刷”一声打开,只轻描淡写一扇,便将暂时失去行动力的某人扫到了一边。狭长的凤眼眯了眯,倒有几分好笑道:“你不是说自个儿的七伤拳已经练到融会贯通第十重境界了么?”

      谈笑瞪大了双眼,一时还没从自己轻而易举就被人制服之中清醒过来,只是直愣愣地望着他。

      醉花阴一收折扇,闲闲抵着下巴,瞥了他一眼,接道:“……怎么还是这种水平?”

      谈笑反应过来,大怒,忘了自己还动不了便怒上心头气血翻涌,差点岔了气。

      “花花你别闹他了,”对面的布衣男子笑了笑,正好落下手中白子,道,“笑笑内力还欠火候,众所皆知何谓七伤,乃是先伤己,再伤人,倘若这内力不济就没有后备,境界是怎么也练不上去的,更何况,你那内功心法还是易筋经残页,欺负小孩子呢你。”

      醉花阴低低一笑,回道:“他还是崆峒名门呢!我要不是生在恶人谷至于拼死拼活找秘籍却又学得那样杂么。”视线扫过棋盘,又拈起一子落下。

      “混蛋!”谈笑破口大骂道,“老子是死过一次才降了一层境界!”

      “这么说境界又变成了万年第九重?”关山月回头道。

      醉花阴把玩着他的逍遥扇,悠然道:“是啊,差点忘记了,这家伙还死过一次来着。”

      见死不救从外面进来,一看粉碎的大门,再看一眼屋内的狼藉,面无表情退了一步,唤来小二,顺手递上一张银票,片刻后解语轩内又安好如初。

      “做什么?”

      见死不救关上门,视线扫过地上躺尸的谈笑,再看看窗边优哉游哉下着棋的俩人,又主动忽略隔间中的第五个人,自顾自走到桌边倒了杯茶给自己。

      醉花阴摸摸鼻子收了扇子,凌空虚点几下,为谈笑解了穴。

      谈笑甫一爬起来就踹起一脚踢向醉花阴,这回没带上内功气劲,后者提扇挡下,谈笑又出拳,醉花阴开扇相应,谈笑改劈掌……如此七八个会合之后,谈笑火气稍稳,却还是气鼓鼓地退了两步,质问道:“我让你带人来帮我报仇!为什么不来?!”

      醉花阴轻轻叹息道:“也不看看你惹到的是谁。”

      “我惹谁了我?”谈笑瞪大两眼,怒火又起,喝道,“不就是一对狗男女——你到底有没有义气?!”

      醉花阴摇扇,摇头叹道:“若是你求救的是阿月,他定是二话不说就喊人前去,但是你叫的是我,所以我先传音给了抹茶——堂堂凌霄阁元老之一的叶子跟她的夫君夏哭都能被你说成狗男女——你要我说你什么好?”

      “那又如何!”谈笑涨红了脸,反唇相讥道,“还不是你胆小如鼠!不敢来!”

      越想越气,怒道:“我不眠不休攒了半年的学点啊!足够用上四五年的就这么全没了!境界全降一层不说,我还丢了我的星星拳套!”

      醉花阴仍是一脸叹息,这回还附上点怜悯,道:“不是我说你,技不如人不是你的错,认不出叶子夏哭就是你活该了。”

      没等谈笑说什么,关山月倒是插了嘴,奇道:“以玄女剑法著称的叶子和夏哭的天山剑法?两年前双剑合璧一夜覆灭北方天骄帮的叶子跟夏哭?我记得叶子在凌霄阁应该排在前十吧!”

      “不错!”醉花阴悠悠然摇着扇子,道,“知道我听抹茶说明事情原委时是什么感受么?你要欺负小号拿别人练手也别挑在面前有大佛的时候。知道自己错了还死嘴硬,人家剑下可不留人!再说人家还是凌霄阁的人——南边唯一与皇朝并立的帮派,息事宁人还不够?咱现在惹得起么?非得惹到人家把你放入了眼然后整个儿灭了不成?”

      “说得那么大义凌然干什么?!还不就是你胆量小又不重义气?!”谈笑愤愤道。

      醉花阴面色不改:“别忘了我逍遥公子成名就是因为知抬举。人家功力高深成名数年之久,我一身杂学,那易筋经还是残页的,赶上前去找死么?”他忽而又笑道,“不过一年后就说不得了。”

      “怎么说不得?”关山月问道。

      “一山不容二虎,凌霄跟皇朝迟早打起来,到时候不说两败俱伤至少也是实力大损。而且和尚终于下定决心叛出少林,我的易筋经完全版有望。”醉花阴扫视面前几人一圈,笑道,“都说我这功夫学最差的莫过于轻功,可你们知道,我得到了什么?”

      “什么?”这回是见死不救问的。

      “金鲤行波图。”

      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入耳,三人均是一凛,异口同声道:“鱼龙百变!”

      “正是鱼龙百变。”醉花阴轻笑自得道。

      “那一年后再替我报仇!”谈笑听得两眼放光,也不顾先前受的闷气,只点头道,“老子等得起!”

      醉花阴恨铁不成钢地扭过头,关山月哭笑不得道:“得了笑笑,别惦记着寻仇了,自己武功练高比靠什么都有用。回头先继续打学点练修为吧,叫安心带人帮你,星星拳套丢了让不救再给你弄一副,这庸医有钱得很。”

      谈笑点头如捣蒜,醉花阴却转向了见死不救,问道:“对了,你干嘛来的?”

      “……找老大。”

      在场三人皆顿了顿,默默地扭头看向房间另一边。但见两侧珠帘挂起呈八字形的隔间之中,一男子端坐于方桌前,紧盯着面前放着的染血羊皮纸,纹丝不动。

      此人身姿修长轩傲,约莫正值青年,却极不合时宜地长着一头极长的白发,只是阴影中不显丝毫枯槁之色,反而露出淡淡的银光。灰色粗麻布衣,看不出什么特点,两臂略长,肩宽腰窄,腰间挂着柄样式简单而古朴的长剑——更为奇特的是他的存在感极其古怪。当人两眼没望见他时,会觉得那边其实并没有人,但当人直直地就瞪着他的时候,却发现这个影子其实很早以前就映入过脑海,如今只是回想起来而已,偏偏过后就忘。

      “……老大这样多久了?”谈笑喃喃问道。

      “一下午而已。”关山月落下一子道,默默收回了视线。

      “那是什么?”见死不救盯着桌上的卷轴道。

      关山月看向对面那人,醉花阴无奈道:“跟独孤九剑有关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独孤九剑?!”谈笑脑袋当机了好一会儿,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道,“晕,那玩意儿是假的吧?老大怎么可能会得到那东西?谁给的?”

      “……貌似是他自己弄来的。”

      谈笑立马耸肩,果断道:“想也不用想,绝对是假的!”

      这倒不是信口开河,打自进入这游戏以来,就没见到他们老大跟“奇遇”或者什么“好运”扯到一起过,先天福缘低的人都是这般,不亚于先天残疾,而牵扯的又是“独孤九剑”这种传奇类绝学,更是悲剧中的悲剧了,也无怪于谈笑这般说。

      所以醉花阴只是斜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见死不救沉默了一下,走上前去把那人交代要配好的解毒药品一一放在他面前。

      “怎么说老大都不应该和独孤九剑这种玩意扯在一起啊,”谈笑摸着下巴,吐槽道,“他那福缘,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了……怎么可能啊这!”

      “谁知道呢……”关山月闷闷道。

      醉花阴开始思考手中棋子下一步的落点,闻言摇摇头道:“那性子啊……要是我,当初一开始就删号了,亏他还能坚持到现在。”

      “个人追求不同。”关山月回道。

      “不错。”醉花阴搭腔道。

      这厢两人一来一回,谈笑忽觉异样,抬头就看到自家老大已经起身往外走来,愣了愣道:“老大?”

      那人面无表情地冲他点点头,回身对醉花阴与关山月道:“我去解图,府里你们看着,三个月之内别理我。”

      说罢便转身出了门,见死不救跟上,三人面面相觑,最后谈笑哀嚎一声道:“我擦,不是走火入魔是什么?!先天福缘为零的人去求独孤九剑——这是什么天大的玩笑啊这!”

      ※※※※※※

      【纵横江湖三十余载,杀尽仇寇,败尽英雄,天下更无抗手,无可柰何,惟隐居深谷,以雕为友。呜呼,生平求一敌手而不可得,诚寂寥难堪也。】

      “生平求一敌手而不可得”,十个刻字如火灼般烙在心头,灵台大震,视线再扫过布满苍苔的石壁之时,但觉方才浏览时一股极其惊骇劲力扑面而来,磅礴浩大,几乎化成实质的气浪陡峭孤寒,几乎要将人生生碾碎——即便其主逝世已久,仍萦绕在洞窟之间历久不散。

      便就是他,也忍不住心头怦怦直跳。沉吟片刻,终于抬步进入窟后。

      只见巨大屏风一般的峭壁拔地而起,直冲天际,“剑冢”两字如手印般深刻入壁面之中,哪怕至今已字迹斑斑,辨认不明,仍给人以一种巨大的震撼与崇仰。离地二十余丈,悬空有一处三四丈见方的巨石,末端生于峭壁之上,俨然如一平台。

      以他的六识与悟性,虽离此甚远,却不难看清隐隐浮现于苍苔绿藓之间的刻字。

      【凌厉刚猛,无坚不摧,弱冠前以之与河朔群雄争锋。】

      【紫薇软剑三十岁前所用,误伤义士不祥,悔恨无已,乃弃之深谷。】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四十岁前恃之横行天下。】

      【四十岁后,不滞于物,草木竹石均可为剑。】

      【自此精修,渐进于无剑胜有剑之境。

      剑魔独孤求败既无敌于天下,乃埋剑于斯。呜呼!群雄束手,长剑空利,不亦悲夫!】

      此乃所葬利剑、重剑与木剑。因为软剑已被弃之深谷,故不在剑冢之中。最后一段,乃是独孤求败悲叹之言,不为悼己,只哀无敌。此般境界,震古铄今,便也当只有这么一个人!

      他默默地垂下眼睑,从包裹中取出一个金丝楠木长匣。通体无文,朴素至极,但透过匣身,依然可觉阵阵寒意透体而出。“咔嚓”一声开匣,陡然间眼前紫气大盛,透骨生寒。定睛望去,但见紫气蒸蔚之下,匣中露出一柄三尺来长的长剑,寒光阵阵,锋利异常。

      提起剑柄,微微一抖,剑身登时上下颤动,发出嗡嗡之声,那剑刃十分的柔软,而剑柄上则用金丝盘着两个篆文,正是“紫薇”两字。

      “我取你独孤九剑,便以它作赔,葬你这孤独一世!”

      喉中血腥之气弥漫,眼前一晕,黑雾缭绕片刻之后才渐渐褪去,感到浑身的力气似被抽丝剥茧般渐渐抽离,心知已近毒发,匆匆自怀中摸出一瓶强效解毒剂喝下,也只能暂时缓解一下毒伤。

      正在这时,听到千里传音发出的提示声音。点开一看,却是蓝莲花。

      “追兵已至,速去!”

      ※※※※※※

      华山分剑宗与气宗两派,理义完全相反,只可择一学习,二十年一度“气剑之争”,在混元正道中被缩短至三年一次,乃是华山派的全派盛会之一。目前,华山派已由气宗掌控数年,剑宗在华山剑派之中只以“隐居”的状态出现。而剑宗长老风清扬则是剑宗中的佼佼者,更何况,他是当世唯二身具独孤九剑的人物。

      也因此,这个入剑冢取独孤九剑的任务势必受到其阻拦。不过任务剧情在这时候出现并完成完成,玩家与关卡实力相差悬殊,所以系统临时取消了风清扬亦或是令狐冲的出场,改以华山剑宗传人封不平、成不忧与丛不弃。

      在华山场景之中,三人也作为传功师父出现。只其一便为人所忌惮不已,三人齐出,更是闻所未闻。而此刻追杀的背景,则取此三人自“气剑之争”失败之后,隐姓埋名,苦练剑法二十余年,时刻不忘二十年前被逐出华山的耻辱,意图卷土重来重新执掌华山派,现在已是江湖上的绝顶高手——这般难度,只凭两人来说,要战胜他们想来都似天方夜谭。

      “老大!”

      蓝莲花手中雷公剑一转,松风剑法第三式“清风徐来”出手,但见一剑轻削,轻柔如风,无影无踪,瞬间连破三剑,且战且退,却不料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下盘一晃,差点吓得魂飞魄散,怒道:“不是让你先走吗?!”

      此地地形陡峭,由山岩与土坡组成的斜坡凹凸不平,极难站稳,更何况还要在上面大打出手。蓝莲花出自青城,出师时在青城排名第二,以一手青城绝学松风剑法而扬名,身法亦在上层,此般实力才抵挡几剑便觉力不从心,原本打算拖点时间便逃,奈何那人又回来了。饶是他也不由得一阵挫败。

      “退!”

      布衣男子只面无表情说了一个字,就见蓝莲花一个折身,从上面翻下三四丈,落到他身侧。紧接着,那追杀的三人亦飞身而下,呈三角状将两人包围在内。

      “受死吧!”封不平一声大喝道,手中长剑寒光一闪,狂风快剑一百零八式信手拈来。

      布衣男子蓦地抽剑在手,身势右转,右臂内旋,剑身横平稳稳架住那剑,如狂风暴雨般的势头一止,只听得封不平一声低叹,显然也是惊讶不已。

      “老大,咱们挡不住的!”蓝莲花一边抵挡着另两人替他分担剑势,一边急道,“阿月快到了!你先走!”

      一个焦急莫名,一个无动于衷。下方战作一团,却听得坡上传来一个温温淡淡的声音:

      “幽冥府白发,等你多时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一上高楼万里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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