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道是寻常》黑色小頽

58、57.

　　五十七、

　　按照老祖宗的规矩，新帝登基前必须先率百官祭天，而后在祖庙宗祠前参拜，最后才是进大殿登帝位。这一日，福王披了龙袍金冠，有些迫不及待的，早早的等在了祭天坛旁。随着清晨第一声钟声的响起，文武百官分立两旁，祭天坛下礼乐骤起，福王正了正衣冠，抬步从向坛上走去。

　　正当福王从主祀官员手中接过装有五谷杂粮的器皿就要跪拜时，突然，女子清脆的声音压过下面的礼乐，进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那声音，遥远的仿若来自天边，又清楚的犹如就在自己身旁一般：

　　“弑父杀兄，巧取豪夺。亏你还敢乞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你就不怕你这些恶行祸及子孙后代及脚下的这片皇土么？！”

　　话音一落，坛下百官均是一诧：弑父杀兄夺位，这罪名可不小！一时间众人乱作一团，议论纷纷，连礼乐也停了下来。

　　“何人如此大胆，阻我祭天，难道就不怕遭天谴么？”福王倒也沉得住气，不慌不乱，缓缓注视着下面一众官员。他早料到今日定不会顺顺利利的祭天，所以昨晚就已派三千精兵驻扎在这祭天坛山下。身侧还有百余名隐蝠门的高手相伴，不管来者何人，直叫他有去无回！

　　“皇兄怎么的如此薄情，竟连我这做妹妹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么？”

　　这一次，那声音总算不再若近若远。众人忙循着声音望过去，却见那户部尚书温亦然站了出来。揭去人皮面具，褪下大红的官袍，摘了乌纱帽。忽的抬起头直视那站在祭天坛上那人。

　　众官员待看清这来人的真实面目后均是一愣，而后便是或喜或惊，各种滋味自在心头。就连那原本四平八稳的福王也不由暗暗吃了一惊。自任家萱出宫在涪州露过一面后便再无消息，万料不到她竟会在如此关键时刻出现在自己面前。

　　任家萱一身素衣白布，迎着众人的目光缓步走到坛下：“皇兄莫怪，你那户部尚书贪赃枉法占人妻田，前日被妹妹我斩于家中，怕是要先你一步而去了。”

　　福王背了双手居高临下，将这百官的反应都一一收在了眼底。唇角一弯，很快便从惊诧中回了神。带着些许不屑的表情看向任家萱：“好一个贪赃枉法！你私带皇室秘宝出宫在先，辱骂朕在后，现又斩杀朝廷命官。来人，替我将这皇室败类绑了，待朕祭天拜祖后亲自审问！”一挥手，坛下便有官兵上前就要绑人。

　　任家萱仍旧立在原地，冷笑两声，藏于衣袖中的左手突然高举：“传国玉玺在此谁敢动我！”

　　此话一出，坛上坛下皆是一片哗然。所有人齐齐抬头看去，那任家萱手中高举的确实传国玉玺无误！见玉玺如见先皇，也不知是谁带头，众官员跪倒一片，齐呼万岁。就连本欲上前绑人的士兵们也纷纷弃了长戟铁枪纷纷下跪。

　　福王这才大感不妙，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愤恨的咬着牙，没想到他一直在东宫苦苦搜寻的传国玉玺竟然会在任家萱手中！

　　“逆贼，你杀我父皇，毒我母后，冤我兄长，朝廷被你搅的乌烟瘴气，百姓被你逼的苦不堪言。。。今日我便要当着朝中百官的面，替冤死的父母兄长清理门户，替枉死的大臣讨个公道，更替天下的百姓除去你这祸害！”

　　任家萱高举着玉玺，每说一句便向上一台阶。任家萱上前一步，福王便后退一步。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站着的明明是昔日里只知调皮捣蛋的皇九妹，可他却似乎在她的背后看到了那些被自己害死的人一个个留着血泪面目扭曲的向自己逼近。任家萱的一字一句，都强而有力的击到了他的软肋，让他无可辩解。直到退无可退，背抵到摆放祭品的案桌，他才稍微回了点神。暗自深吸口气，再慢慢吐出，挥手招出事先埋伏在侧的心腹挡在自己身前，这才真正定下神来。

　　再次恢复那胜券在握的得意神情：“休得满口胡言污我清白！任家萱，你别以为盗了玉玺就能扭转乾坤，朕这帝位有先皇遗诏为证，容不得你放肆！”

　　“是么？”任家萱再次冷笑，伸手从怀中掏出那原放于锦盒之中的明黄帛布：“说到遗诏，皇妹这里也有一份呢！”旋即转了身面向众人高声问道：“左相宋霖宋大人可在？”

　　“老臣在。。。”一位年近古稀的老者颤微微的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你乃两朝元老，对我父皇笔迹最是熟悉不过。且辩辩这遗诏真伪如何。”

　　宋霖不敢怠慢，忙躬身上前双手接了帛布仔细辨认，片刻后，点了点头确认道：“没错，此笔迹正是出自先皇之手。”说着便要将这帛布呈上。

　　任家萱却不忙着接，“既然辨认无误，你就当着众卿家的面读一读这遗诏吧。”

　　一开始，因着这宋霖是福王的授业恩师，也算是他的心腹，所以福王并未加以阻拦。可没想到宋霖这老匹夫居然在此关键时刻倒戈。等听到宋霖念到：“兹传位于皇五子轩皓，其姐家萱代为摄政。。。”时便以忍无可忍。一扬手，两枚暗镖嗖嗖分向背对着他的任家萱及宋霖飞去。

　　却见人影忽闪，任家萱身后突然多出一人来。此人正是一直躲在暗处的都灵。

　　“怎么，这么快就沉不住气想要杀人灭口了？”都灵晃了晃刚刚接下的两枚银镖：“就这手法还想在你都奶奶眼前显摆？”话音刚落，都灵右手一挥，暗镖脱手而出，正中右侧不远处一手持长弓本欲偷袭的士兵眉心。那人一声闷哼，手里的箭还未来得及射出便被都灵掷出的暗镖劈成两半。

　　宋霖早已吓软了腿，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下大喊“公主救命！”

　　任家萱弯腰扶起宋霖，安慰的拍了拍他肩膀：“宋卿家不必惊慌，难得你心系天下大公无私为本宫作证，本宫相信你及你的家人定会长命百岁共享天伦。”

　　当听到“长命百岁共享天伦”这八个字时宋霖明显松了口气，一边叩谢皇恩浩荡一边连滚带爬的下了祭天坛躲进了人群之中。

　　福王这才反应过来那宋霖一向贪生怕死，今日如此定是有什么把柄被任家萱握了去。咬牙暗骂一声该死，忙回头从案桌下摸出一管响箭朝天射出。

　　这响箭是福王事先与手下各将领约定好的信号。祭天坛位于京城地势最高的西郊山头。此箭一发，方圆三十里内都可看见那随箭而出的浓浓黑烟。福王与其手下将领约定：只要看到此信号，不论城内城外，必速率军赶到祭天坛围剿逆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