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3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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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今夜皇城的月亮又大又圆，皎似白玉。皇宫内，正阳殿。崇明半躺在龙塌前神情激动的盯着正跪在自己面前的紫衣少年：“你说，你有萱儿的消息了？”
“回万岁，据属下多方查探，现九公主正与一名叫都灵的姑娘结伴南行。两人前些天在涪州城中遇刺后便隐去踪迹。”
“遇刺？那萱儿怎样？可有受伤？！可有查到刺客为何人？既然萱儿又危险为何你不留在萱儿身边暗中保护？”崇明原本有了一丝光彩的双眸又黯了下去，脸上写满了对爱女的担忧。
“万岁爷息怒，公主虽曾遇刺，但并未受伤。且公主身边的那个都灵身手不凡，有此人相伴，属下料想公主定无危险，这才放心回来禀报。”
“都灵？江湖中有这么一号人么？”崇明脸色稍缓，却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到。
“属下查探过，此人乃落空道人之徒。”
“落空。。。”崇明苦笑着摇了摇头，到底，还是要求助于他么？“你可知道公主此去何处？”
“属下愚见，公主此行一路南下，似乎，似乎要去江南与什么人汇合。”紫衣少年依旧低头单腿跪在大殿正中央，一动不动。
“江南？”崇明拈着胡须咂摸着这两个字，萱儿去江南能见什么人？这孩子从小养在深宫，认识的人本就不多，更别说千里之外的江南了。突地，崇明脑中灵光一现，顾不得孱弱不堪的病体，从龙塌上坐了起来：“江南，陈府！萱儿定是去江南找陈嘉桦了！只是。。。”只是这陈嘉桦，他又是否能信得过呢？
“万岁？”紫衣少年抬头，面带疑惑的看向崇明：“属下愚昧，既然属下已找到公主，何不就此将实情告之公主，以公主的智谋，或许会有转机。”
“萱儿确实聪慧过人，在某些方面甚至远胜她那四位皇兄。我任氏皇朝也并非没有出现过公主登基称帝，但是。。。”崇明长长的叹了口气，“但是萱儿毕竟还只是一个孩子。涉世未深，羽翼未丰。。。朕实在不忍心为了区区一个皇位而让她失去如今的天真快乐。”
“可是。。。”
“朕意已决。”崇明打断紫衣少年的话：“斐儿，朕知道你是为了天下苍生着想。可是朕除了是九五之尊外，也是一位父亲。就当是一个做父亲的私心吧，毕竟这龙椅太硬太冷，一但坐到这位子上，所肩负的，就不止是个人或者家族的兴衰。而是整个天下！朕不想她和五儿重蹈朕的覆辙，为了这个王朝倾尽一身，到头来，却是身不由己，连自己身边最重要的人也保护不了。”
“皇上。。。”
“罢了罢了，该说的不该说的朕都说了。倘若那一天真的来临，你就带上五儿和朕给你的锦盒去找萱儿。该如何决断，由她自己定夺吧。”崇明从枕旁摸出一个乌木雕制的锦盒交给紫荧斐，正想再交代几句，外殿却突然传来阵阵脚步声。崇明心中一懔，急忙挥手遣退紫荧斐，一边面色如常的卧在龙塌上。
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来人反手关了门，也不通报，只静静的站在那。
“咳咳，是小景子么？”崇明侧身背对这来人，声音疲倦不堪。
“张公公忙着为儿臣寻找被九妹私带出宫的赍天宝瓶，恐怕无法再伺候父皇了。”一把略显尖细又分外阴沉的声音在崇明背后响起。崇明翻过身，淡淡的扫了一眼来人：“你来做什么？”
“儿臣担心父皇龙体，特来探望。”此人穿着白色绣金龙纹长袍，腰系金丝嵌玉带，头顶银冠，脚上是墨色粉底的软靴。细长的眉眼，虽然看上去还算得上有几分秀美，但那若有似无的笑意却又隐隐衬着一丝阴狠之气。
崇明膝下五子，除去最小的五儿，老大愚懦无德，老二残暴不仁，老三好色敛财，而这老四福王表面看上去虽然谦卑有礼，实则攻于心计。四人中属他最为阴险。这几年他一直暗中蓄势，勾结朝中大小官员，处心积虑想要夺得皇位。就在他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之机，正巧遇上崇明为陈嘉桦赐婚，随后任家萱又带着象征皇室权利的赍天宝瓶出走。于是福王趁着宫中混乱暗中买通了内侍总管张景，内外勾结，先以软筋丹制住了任家萱的生母雪妃，以此要挟软禁了崇明，对外宣称皇帝微服出宫寻女，将大权紧紧握在手中。后又在崇明的膳食里偷偷加入了名为天泪散的慢性毒药。如今的任氏王朝，表面上虽然波澜不兴，但实际早已黯涛汹涌。
“真难得你会有这番孝心，”崇明冷哼一声，“莫不是来看看朕这把老骨头还能撑到几时吧？”
“呵呵，父皇说笑了。儿臣深知父皇心中忧郁成疾之症结，特地带了一人前来陪伴父皇呢。进来。”福王站直身子，带着胜券在握的表情击掌示意殿外的侍卫将人带上来。
崇明双眸微抬，看到两名身着重甲的士兵架着一个女子迈进了殿内。虽然那人低着头让人看不清面容，但崇明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阿雪！”怎么可能认不出呵，那可是他朝夕相处同榻共枕了二十多年的妻子。那身形，那衣着，早就刻在了脑中。崇明翻身而起，却又因过于激烈的动作和情绪而引来更加猛烈的咳嗽。
“皇上。。。”雪舞听到崇明的咳嗽，拼命挣脱了侍卫扑倒在龙塌前，“不是只是偶感风寒吗？怎么会咳的这么厉害？”纤细无力的柔荑紧紧握住崇明那有些粗糙的大手，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呵呵，真是感人的夫妻之情呢~”福王那尖细的声音硬生生的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抬头，对上的是一双夹杂着恨意和狠绝的怒目。“在父王心中，果然还是这贱人最重要吧！重到连大好河山都可以拱手相让！”
崇明终于止住了咳嗽，看着身边的爱人，突然有一种此生无憾的感觉。深深吸了口气，长长吐出：“罢了罢了，我知你和你母后一直怨我冷落了你们。如今我也时日无多，算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一点补偿罢，这皇位你若真心想要我送与你便是。只要你答应今后不会为难她们母子三人，明日我便拟召让位予你。”
“父皇说的可真是好听呢，这算是与儿臣做交易么？”
“你认为如何便如何了，我只希望你能谨守承诺。朕累了，想与雪妃单独呆呆，明日来取召吧。”
崇明疲惫的挥了挥手，虽然如今处于逆势，阶下囚也不过如此，但那股自然而然透出的帝尊威严却依然让福王感到了一种不可违逆的威压。福王有些无趣的撇撇嘴，冷哼一声，甩袍而去。
待得福王走远，崇明这才复又卧于龙塌。右手，却还紧紧握着雪舞的左手。“对不起，是朕不够好，才让你和五儿受委屈了。”
雪舞跪坐在床边，腾出另一只手来轻抚崇明明显消瘦的脸庞。微微摆了摆头，努力抑制着就要满出眼眶的泪水：“你已经很好了，是我连累了你。”
“阿雪，这些年我一直很后悔，如果我不是生在帝王家，如果没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如果我们只是普通人家的夫妻。。。”
“没有如果，我只知道你力排众议纳我为妃，不惜得罪朝中权贵也要护我周全，不顾危险也要化解我和师兄的恩怨。。。我只知道不管你是万人之上的皇帝也好，市井之中的平民百姓也罢，你只是我的夫，给我所有宠爱和温暖的夫君。”泪，终是没有止住，一颗接一颗，如断线的玉珠一般滚落。
今夜的月亮，又大又圆，透过正阳殿的窗户撒将进来，犹如铺了一条纯白无暇的丝质地毯，那是来自月宫的邀请。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3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