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道是寻常》黑色小頽

2、1

　　1.

　　田馥甄第一次遇见陈嘉桦是在19岁。那时的田馥甄是名满京师的望湘楼花魁，王公贵族们趋之若鹜的佳人。

　　那夜，田馥甄听闻后院马厩似有些许声响，联想到近日来城中多盗贼，府中虽不富裕，可毕竟在京师也还是有些名望的，当下便起身前往查探。黑夜中万物隐去了平日里的盎然生机，在月光下显得如此静谧。可这四周愈是安静就愈显出马厩不同往日的异常：马厩里的马儿们似是受了叨扰一般烦躁不安。田馥甄好奇上前，却在马厩旁推放草料的草棚内发现了斑驳的血迹和一双略带敌意却偏又清澈如泓的黑色眸子。。。那一刻，不是被那人身上的鲜血所染，也不是被这迷蒙的月光所诱惑，更不是一时的意乱情迷。田馥甄只是被那人清澈的眼神所打动。在她心中，能够拥有如此纯粹且明亮眸子的人定不会是穷凶极恶罪及滔天之辈！

　　此时，后门突然大响。一群自称官府捕快的不速之客追踪至门外，大有破门而入之势。田馥甄不暇多想，抱了一堆草料铺在那黑色瞳仁之上，连那斑驳的血迹也一并遮了去。起身定了定神，收起门闩，侧身任由那群凶神恶煞的捕快们东翻翻西搜搜。。。却始终没人察觉到他们一直搜捕的人竟藏在那又脏又臭的马厩旁的草堆之中。

　　待得捕快退去，众人散去，田馥甄向下人取了些干净的衣物及伤药膏再次悄悄折返。可马厩旁除了被自己仔细掩盖过的点点血迹外却哪里还有那人的踪影？

　　情窦初开的少女还未来得及细细品味个中甜蜜却已在下一个转身丢失了爱人的身影。田馥甄有时候会想，如果那一夜她选择了其他院落藏身，如果那一夜自己没有被她的眼神所惑，如果那一夜没有追捕的官兵，自己是不是就不会有现今这般相思之苦？可是人生没有如果，就算有，也不过是世人强加给自己一个后悔的借口罢了。爱情，也许并不若她想象中的那般美好。重绕回廊，月上东窗，长到如今欲断肠。于是田馥甄的琴，更加婉转动听，更加艳冠群芳。

　　田馥甄第二次遇见陈嘉桦是在两年后晋王的酒宴上。作为京城第一楼望湘楼的当红花魁田馥甄奉命前去抚琴增兴。

　　还是那般清澈如泓的眸子，却摇身一变成了富可敌国一掷千金的翩翩佳公子。曾有那么一秒，田馥甄以为自己认错了人。可再次对上那人的眼睛，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田馥甄不再怀疑，那晚躲在她家马厩里的伤者，正是眼前这个名叫陈嘉桦的人。

　　唇红齿白，羽扇纶巾。他那犹如女子般白皙细嫩的脸蛋在一袭紫衣的衬托下更显得俊美无比。虽然在这京城中王孙贵族屡见不鲜，其中也不乏一表人才貌比潘安者，可似陈嘉桦这般，却是田馥甄所未见过的。如果说第一次见面是陈嘉桦的眼神迷惑了她。那么这一次，便是陈嘉桦那有别于一般男子的俊美脸庞及他不俗的谈吐吸引了她。

　　酒过三巡饭至中局，晋王突然趁着酒兴要为田馥甄赎身，执意要纳她为第六房小妾。酒楼老板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却也无可奈何，捧过赎金直夸晋王好艳福迎得这绝世的佳人归。

　　田馥甄抬眼远远的看着那红光满面春风得意的晋王殿下，目光不自觉落在陪坐在晋王身旁谈笑风生一直视自己若初见的陈嘉桦。原来由始至终，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爱慕，一厢情愿的把他当做了自己的未来，此生的归宿。原来由始至终，不过是只有自己弥足深陷的独角戏罢了。纵有千种情愁，更与何人说？

　　也罢，似我等风月女子，本就至卑至贱身不由己，又哪里有资格奢望情爱？于世人眼中，入得王府为妾，若有幸得宠，也算咸鱼翻了身，许是此生最好的归宿了吧~！只是此后恐再也无缘情爱，无缘再见，即便再见，也不过镜中月水中花的相思梦境罢了。田馥甄最后望一眼那令自己魂牵梦萦的爱郎，努力抑制着就要夺眶的泪水，正要起身谢恩，却忽被一个声音阻止。

　　“且慢。”

　　陈嘉桦收起折扇，晃晃悠悠的起身走到田馥甄座前。扬着手中的折扇，三分温情七分醉意的托起田馥甄下巴细细打量。半响，回座。俯身拱手，说出了令全场都震惊的话语。

　　“王爷，嘉桦命贱，父母早逝。一直以来孤身一人，尚缺一贤妻持家。嘉桦斗胆，恳请王爷割爱将此女赐与嘉桦为妻，嘉桦愿以半数家财相赠。”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看着神态自若一脸平静的陈嘉桦。半数家财，陈嘉桦说的倒是稀松平常。可在座稍有见识的人都知道：当今皇上年迈，却尚未立储。膝下五子除五皇子尚且年幼未成气候之外，其余四子早就为这储君之位争的不可开交。而今年年洪涝，国库空虚，若三皇子晋王殿下取得陈嘉桦这半数家财，上慰天子，下通群臣，将来继承大统，那边指日可待。

　　晋王自然知晓各种奥妙。本来此次宴请陈嘉桦，就是看中了这天下第一富的财力，即便不能拉拢其助自己一臂之力，也可阻他相助于其他皇子。而如今歪打正着，单凭着这“半数家财”，自己便已登基在望，实是天赐良机。当下大笑着举杯应诺：“难得贤弟开口，本王又岂能吝啬。有道是自古才子配佳人，贤弟既然喜欢，本王将其赠与你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