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藏在星星里的童年》璃笙栀

2、纽扣向导与记忆沙漏

　　“你……你是活的？”小水瞪大眼睛，手还悬在半空中，不敢去碰那颗蓝色的纽扣。

　　纽扣——阿扣又眨了眨它的“眼睛”——其实是穿过线的那四个小洞，此刻正泛着柔和的金色微光。

　　“我算不算活的呢？”阿扣的声音直接在小水脑海里响起，带着点困惑，“我能说话，能思考，但我是从一堆旧东西里‘醒’过来的。按照以前小主人——也就是你妈妈王爱香小姐的说法，这叫‘成精了’！”

　　“成精？！”小水后退了半步，又好奇地凑近，“像《西游记》里那样？”

　　“没那么厉害啦。”阿扣晃了晃圆乎乎的身体，从一堆糖纸里“滚”了出来，停在铁皮盒的边缘，“我只是……嗯，睡了好久好久，突然被唤醒了。而且唤醒我的，好像是你的心意。”

　　“我的心意？”

　　“对啊。”阿扣一本正经地说——虽然一颗纽扣怎么做到“一本正经”的，小水也说不清，“你想知道妈妈喜欢什么，想让她开心。这个念头特别特别真，真到像一道光，‘唰’地照进了这个盒子里。”

　　小水似懂非懂地点头，目光又飘向窗外那颗闪烁的星星：“你刚才说，妈妈的‘好玩星星’迷路了？那是什么？”

　　阿扣“坐”在盒子边缘，糖纸做的临时小翅膀（其实只是被折叠成翅膀形状）微微抖动：“说来话长。简单来说，每个大人心里都有一颗‘童心星’——那是他们最会玩、最快乐、最有想象力的那部分自己。但有些人啊，忙着忙着，就把那颗星星弄丢了。”

　　“为什么会弄丢？”小水想起妈妈总是说“等会儿”“妈妈在忙”。

　　“因为大人的世界里，有太多‘必须做’的事情了。”阿扣的声音轻了下来，“要工作，要照顾家，要解决很多很多问题。慢慢地，他们就忘了怎么像孩子一样，单纯地因为一朵云的形状而开心，或者花一个下午看蚂蚁搬家。”

　　小水沉默了一会儿。她想起上次在公园，她指着天空说“妈妈看那朵云像兔子在吃草”，妈妈只是“嗯”了一声，眼睛还盯着手机。

　　“所以……妈妈的那颗星星，现在在外头？”小水指向窗外的夜空。

　　“对，但不在我们看到的那个位置。”阿扣解释，“你看到的，是它在现实世界的‘投影’，真正的星星现在应该在一个特别的地方迷路了。那个地方在‘这里’和‘那里’之间。”

　　小水越听越糊涂：“这里？那里？”

　　阿扣想了想，换了个说法：“这么说吧。我们这个世界，有很多层。你现在看到的是‘日常层’。但你妈妈那颗迷路的星星，现在在‘童心野’的边缘。那是所有童心星星诞生的地方，也是它们回家时经过的路。”

　　“那我们怎么去那里？”小水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靠这个。”阿扣用看不见的“手”拍了拍身下的铁皮盒，“这可是真正的‘魔法箱’，是你妈妈小时候的‘宝贝收藏馆’。这里面装的不只是旧东西，还有她那时候的快乐、秘密和想象。这些记忆碎片，就是通往‘童心野’的钥匙。”

　　小水重新打量这个锈迹斑斑的盒子：“可是……盒子这么小，我们怎么进去？”

　　“不是‘进去’，是‘打开通道’。”阿扣神秘兮兮地说，“但在这之前，你得先了解规则。要不然，就算找到星星，也带不回来。”

　　“什么规则？”

　　阿扣让开位置，指向盒子深处：“看到最底下那个东西了吗？”

　　小水探头看去，在玻璃弹珠和糖纸下面，有一个小小的、透明的东西在月光下反射着微光。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将它夹出来——是一个只有拇指大小的沙漏。

　　但奇怪的是，沙漏里的沙子是金色的，而且一粒都没有流动，全都静止在沙漏的上半部分。

　　“这是‘记忆沙漏’。”阿扣解释道，“是你妈妈小时候自己做的，用捡来的玻璃管和染成金色的细沙。她说，快乐的时光就像金沙子，要好好收藏起来。”

　　“它不动了。”小水摇摇沙漏，金沙依然静止。

　　“因为它需要‘心动’才能流动。”阿扣说，“当你真心理解一段记忆，为它感动、为它开心的时候，沙子就会流下去一点。而这个沙漏，就是引路的灯——当金沙流到底部，就表示你足够理解你妈妈的童年，就能带着她的星星找到回家的路。”

　　小水握紧沙漏，感觉到它微微发热：“那我该怎么让沙子流下去？”

　　“碰触这些旧东西，用心感受。”阿扣说，“来，先试试这个。”

　　它“滚”到一颗玻璃弹珠旁边，示意小水捡起来。

　　小水深吸一口气，用指尖捏起那颗弹珠。弹珠是普通的玻璃材质，里面嵌着彩色的螺旋花纹，在月光下显得普通极了。

　　但就在她集中精神，想着“这是妈妈小时候玩过的”那一刻——

　　指尖突然一热！

　　“啊！”小水轻呼一声，却没有松开手。

　　因为就在那一瞬间，她“看见”了。

　　那是一个夏日的黄昏，夕阳把整个世界染成橘红色。

　　一个剪着短发的女孩趴在地上，鼻尖都快贴到泥土了。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裙子，膝盖处还破了个洞，但眼睛亮得惊人。

　　“该我了该我了！”女孩——小水认出那是童年的妈妈王爱香——兴奋地喊道。

　　她手里捏着的，正是这颗玻璃弹珠。

　　泥地上挖了几个小坑，周围还趴着另外三个孩子。每个人都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的弹珠。

　　“爱香，你要是能一杆进洞，我就把我那颗‘猫眼’给你！”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说。

　　“说话算话！”小爱香咧嘴笑，露出一颗缺了的门牙。

　　她眯起一只眼，手指小心地调整角度，然后——轻轻一弹！

　　玻璃弹珠“嗖”地滚出去，在泥地上划出一道漂亮的直线，“叮”一声，精准地掉进了最远的那个坑里。

　　“哇——！”其他孩子一起欢呼。

　　“猫眼拿来！”小爱香得意地伸出手。

　　小男孩不舍地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特别漂亮的弹珠，里面真的像有一只猫的眼睛在转动。小爱香接过，对着夕阳看，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

　　“明天我们还来！”她大声宣布。

　　“明天我一定能赢回来！”小男孩不服气。

　　“那就来呀！”

　　夕阳下，几个孩子笑着闹着，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那笑声清脆、纯粹，带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呼——”小水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手里捏着那颗弹珠。

　　但沙漏里的金沙，悄悄地流下去了一小撮。

　　“看到了吗？”阿扣问，声音里带着笑意。

　　“看到了……”小水轻声说，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既温暖又有点酸酸的，“妈妈小时候，玩弹珠这么厉害啊。”

　　“那是！她可是我们那条街的‘弹珠王’！”阿扣得意地说，仿佛那是它自己的荣誉，“不过这只是开始。要真正理解，你还得知道更多。”

　　小水把弹珠小心地放回盒子里，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就可以。”阿扣说，“但有几件事你得记住。第一，在‘童心野’那边，时间流动和这里不一样。你可能感觉去了很久，但回来时，也许只过了几分钟，也许过了一整夜。第二，那里很安全，但需要你用心去感受，而不是用眼睛看。第三……”

　　它顿了顿，声音认真起来：“最重要的是，你是去‘理解’和‘引导’，不是去‘抢夺’。星星必须自愿跟你回来。否则，就算带回来了，它还是会再次离开。”

　　小水点点头，把小拳头握在胸前：“我记住了。”

　　“那么，握住沙漏，闭上眼睛。”阿扣指导道，“想着你刚才看到的那个画面——夕阳，弹珠，还有你妈妈开心的笑容。同时，把手放在盒子里，随便碰到什么东西都可以。”

　　小水照做了。她左手握着沙漏，右手伸进盒子，指尖触到一张糖纸。

　　“现在，想象那个画面越来越亮，越来越真实……”

　　小水努力回想。夕阳的温度，泥土的味道，孩子们的笑声……那些刚才只是一闪而过的细节，此刻竟然清晰起来。她甚至能感觉到小爱香赢了弹珠时，心里那股雀跃和骄傲。

　　就在这时，铁皮盒里发出了光。

　　不是月光反射的那种光，而是从盒子内部、从每一样旧物深处散发出的温暖金光。光芒越来越亮，渐渐充满了整个盒子，然后像泉水一样“涌”了出来，在盒子上方旋转、凝聚。

　　小水偷偷睁开一条眼缝，看到金光形成了一个漩涡，漩涡中心是深邃的、星空般的颜色。

　　“就是现在！”阿扣喊道，“别怕，走进去！”

　　小水心跳如鼓。她看看漩涡，又看看窗外那颗还在闪烁的星星，深吸一口气——

　　她迈出了一步。

　　没有踩到地板的感觉。

　　她整个人向前倾倒，落入那片金色的光芒中。

　　耳边响起风声，不，不是风，是许多许多声音的混合：孩子的笑声、远处的叫卖声、蝉鸣、溪流……还有，若有若无的、妈妈年轻时的哼歌声。

　　小水紧紧握着沙漏，闭上眼睛。

　　当她再次感觉脚踏实地时，听见阿扣说：

　　“好啦，可以睁开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