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无声，归来有期》浅夏的猫

2、体育课

　　初二开学，我们进行了一次分班，谢云舟和我还在一个班级，我的小学同学兼好朋友林薇也分到了我们班。
　　教数学的周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一道有理数运算的例题。“哪位同学上来试试？”老师在讲台上转身，眼睛望着地下的学生问到。
　　我赶紧把手上正在抄写的歌词本塞进桌肚，下意识地低下头，假装思考。余光里，我看见谢云舟举起了手。
　　“谢云舟。”
　　他站起来，走向讲台，从周老师手里接过粉笔，然后开始解题。“结果是负五分之三。”他放下粉笔，转身看向周老师，“对吗老师？”
　　周老师仔细看了看，点头：“完全正确。步骤也很规范。”他面向全班道，“大家都看清楚了吗？解题不仅要求答案对，步骤也要清晰完整。谢云舟同学这一点做得就很好。”
　　底下有窃窃私语。我听见前排女生小声说：“他好厉害……”
　　下课铃响了，教室里瞬间炸开，男生们冲出教室，女生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林薇跑到我旁边说道：“终于下课了。走，去小卖部？”
　　“你去吧，我的歌词本还没有抄完，我得快点抄完。”我说。
　　林薇一个人去了小店，教室里的人也已经走了一半，谢云舟的座位周围却围了好问题目的同学，他耐心地解答。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他温和的脸上，我看得有些出神。直到一个篮球“砰”地砸在教室后墙，又弹落到了我旁边的椅子上，我被吓得回过神来。
　　“抱歉抱歉！”一个高个子男生冲过来捡球，是秦朗动作大大咧咧的。他捡起球，抱在怀里，看见我时咧嘴一笑。“没吓着你吧？”他问。我摇摇头。“那就好。”他又笑，露出一颗虎牙，然后抱着球跑了出去，脚步声在走廊里咚咚咚地响。很多班级都有一个这样的男生，个子比一般同学都高，活泼好动，喜欢在操场上运动，在教室似乎不太坐得住。
　　下午有体育课，操场被太阳晒得发烫，塑胶跑道散发出奇怪的气味。体育老师吹响哨子：“先跑两圈热身！”
　　“啊？太热了啊，老师，可不可以不跑啊！”队伍里的同学发出了一声声哀嚎。
　　“女生先跑，男生后跑。最后五名起跑的同学加跑两圈。”老师无情的道。
　　话音光落，同学们撒腿就跑了起来，生怕自己是最慢的5个。第一圈跑完，林薇在我旁边，已经开始喘了：“我……我讨厌跑步！”
　　“你慢点，调整呼吸。”我说。
　　第二圈，有男生已经从我身边超过，冲向终点。是谢云舟。我加快了脚步，想追上他，但距离还是在拉大。最后他先我十几米冲过终点线，而我到终点时，已经气喘吁吁。
　　“男生一千米测试！”体育老师吹响哨子。十几个男生站上起跑线。谢云舟站在中间位置，秦朗站在最外侧，他实在太高了，比同龄男生高出了足足一个头，在人群里很显眼。
　　哨响，男生们冲出去。秦朗一开始就跑在最前面。他的跑步姿势很特别，步子大，摆臂有力，很快就把其他人甩开一大截，遥遥领先。谢云舟跑在中段。我和林薇坐在树荫下看着，头顶上的蝉鸣一阵高过一阵。
　　最后两百米，秦朗开始冲刺。他的速度又快了一档，像离弦的箭冲过终点。“三分零五秒！”体育老师报成绩，“秦朗，破校记录了！”男生们围上去，拍他的肩，捶他的背，他笑得张扬。谢云舟是第六个过线的。不知道是否是错觉，我看到秦朗朝谢云舟定定的看了几秒，目光很短暂，一掠而过，然后就继续和朋友们说笑了。
　　放学后我没有立刻离开教室，而是留下来奋力地把歌词本抄完。当我再次抬头时，发现教室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谢云舟还在座位上整理笔记。我犹豫了一下，收拾好书包，走过去。
　　“还没走？”我问。他的笔记做得很工整，重点用红笔标注，旁边还有批注。
　　他抬头，看见是我，点了点头：“整理一下笔记。你呢？”
　　“这就走。”
　　我们一起走出教室，空荡荡的走廊被夕阳染成暖金色。下楼梯时，他忽然说：“你今天那道数学题解的很巧妙。”
　　我愣了愣，才想起他说的应该是数学老师课后留下的一道思考题，我用了比较少见的那种解法，没想到课间和同桌讨论的时候似乎被他听到了。
　　“碰巧想到的。”我说。
　　“不是碰巧。”他认真地说，“那是需要很好的空间想象力的。”
　　被这样直接地夸奖，我反而不好意思了：“你更厉害，什么题都会。”
　　“我只是做多了而已。”他说，“我有上奥数补习班。”
　　我心里微微一沉，学习都这么好的谢云舟还在上奥数班，而我好像只知道看小说。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地方，却好像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你爸妈是做什么的啊？我很少看到他们 。”问完我就后悔了，这问题好像有点窥探人隐私的意味，不太礼貌。
　　但他没介意：“我妈妈是医生。爸爸…。”他顿了顿，“在广州那边做服装生意。他们都比较忙。”
　　“哦。”我没再继续追问。
　　我们走到一楼。他要往左去自行车棚，我要往右走回家。
　　“我要去上补习班了，再见。”他说。
　　“再见。”我走出校门。
　　街道两旁的饭店飘着香气，把我闻饿了。路过公共篮球场时，我下意识的朝里望了一眼，看到秦朗一个人在那运球、起跳，篮球划出弧线，咚一声砸进篮筐。
　　正要收回视线，墙角忽然窜出一只黄猫，从我脚边飞快掠过。我吓了一跳，慌忙向旁边躲闪，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上。脚踝似乎也扭到了，钻心的疼瞬间窜上来。
　　“宋晚星？”脚步声咚咚咚地由远及近，秦朗跑到我面前，关切地问：“扭到脚了？”
　　“没事，”我试着站起来，脚踝却一阵发软，“就绊了一下。”
　　“你先别动。”他蹲下来，凑近了些看我的脚踝，“好像肿了，要赶紧喷下药。”他犹豫了片刻，开口道：“上来，我背你回去吧。”转身背对着我蹲下。
　　我愣住了。
　　“快上来啊，”他侧过脸，那颗虎牙在夕阳里闪了一下，“再磨蹭天要黑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趴了上去。他的肩膀比看起来更结实，手臂穿过我膝弯时很稳，一下子就把我背了起来。
　　“你趴好。”他说。
　　我轻轻环住他的脖子，他的皮肤很热，脖颈的脉搏有力地，一下又一下跳着。我忽然有些慌，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那只猫……”我没话找话。
　　“老黄，邮局大爷养的，就爱吓唬人。”他步子迈得稳当，说话时气息很匀，“你以后走路不要老盯看着地面。”
　　“我哪有老看地面啊……”
　　“有。”他说得很肯定，“你走路总是低着头。”
　　我心里微微一动，连我自己都没注意的习惯。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这段平时几分钟的路，忽然变得很短，又很长。我闻到他头发上淡淡的汗味，听见他均匀的呼吸，感觉到他走路时背部的肌肉起伏。
　　快到我家楼下时，我开口道：“就在这放我下来吧，谢谢你。”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地把我放下来，手还虚扶着我胳膊：“你自己能走吗？”
　　“能。”我单脚站着，另一只脚虚点着地，“谢谢你了，秦朗。”
　　“同学之前客气啥。”他抹了把额头的汗，目光落在我脚踝上，“上去赶紧用冷水敷一下，要是痛得厉害，你最好去看医生。我打球也常受伤，这方面我有经验。”
　　“嗯。”
　　他站在原地，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摆了摆手：“那我回去了，我球还扔在球场呢。”他转身跑进渐浓的暮色里，步子迈得很大，跑出几步，又回头喊了一声：“走路看路啊！”
　　我一跳一跳的回到家，推开家门时，饭菜香扑面而来。父亲在书房批改作业，母亲在厨房炒菜。听见开门声，母亲探出头：“晚星回来啦？洗手吃饭，”话音戛然而止，“你脚怎么了？”
　　“不小心扭了一下。”我低头换拖鞋。
　　母亲擦着手着急走出来，“严重不。快坐下，让我看看。”
　　我坐在玄关的凳子上，看着母亲折回厨房拿冰袋的背影，耳边回响起秦朗那句“走路看路”。
　　饭后回到房间，我小心翼翼爬上床，脚踝处的疼痛好了不少，但还是能感觉到，只好打开mp3转移下注意力。耳机里响起了周杰伦的《七里香》，清澈的前奏从那小小的耳机里流淌出来，世界忽然安静了，我渐渐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