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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釜底抽薪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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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红喜看着低头沉思的陈瑾,并不着急开口。她在离开大世界的时候,打听到了那个让陈瑾进得大世界的大人物,回到南京,她凭着自己在南京的人脉,慢慢的摸清了陈瑾的背景,也便知道了原来是姚荣生推荐的人,只是他们之间的事,她却不是很清楚,只是零星听到一些,知道他们之间有些朦胧的关系而已,实情如何,却没有人知道。
陈瑾猛抬头,眼神肃杀,满脸愤恨,咬牙切齿道:“没错,是他让我有了今天的一切,可我却不感谢他,这些都是我应得的。但他也毁了我,毁了我的一切,让我不得超生,逃脱不掉。”眼中似有什么被往事晕湿了,却始终不肯落下,那是恨,不是疼:“如果不是他,我就还是我,如果不是他,我就不会变成现在的我,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骗了我。他毁了我,他是我逃脱不了的诅咒,只有把他打倒,我才能从从前走出来,只有这样,我才会骗自己,他们不是同一个人。”陈瑾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她今天说太多了,那是个很久没有触碰的痛了,以为已经麻木的,却不想现在还如此的疼,疼得她有些语无伦次,有些失态。
朱红喜感觉到了陈瑾的杀气,浑身一颤,她不明白陈瑾的怨气从何而来,却似乎也能感觉到他们从前的那些过去,有着太多的强求和无奈。朱红喜似乎有些开始同情起了陈瑾,她们虽然同属一党,却属不同派系,甚至互相掐制。可是看着她如此神奇,朱红喜却生出了怜悯的心绪,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对李匀平都从未有过,却不想对陈瑾生出了这样的情绪。那愤恨的表情,强忍着的泪水,颤抖着得身躯,突然间触动了朱红喜心中的柔软。同为女人,如果不是形式所逼,谁愿意来这纷争的世道漂泊,谁不想有个温暖的怀抱拥抱,谁不愿有个幸福的家避风。
在那样一个形式下,对于一个没有任何依靠,没有任何背景,没有任何人肯伸出援手帮助的女人,朱红喜能想象到,当初姚荣生曾经给过陈瑾多大的希望,多大的感动。也许在某些时候,在陈瑾的心里,他都不似一个人,而是神一样人物,让她崇敬,仰望。可某然有一天,发生了一些事,那高高在上的形象轰然倒塌,从此,却成了心中最痛,甚至是最恨。那是什么样的事,朱红喜不曾亲历,却也能感到来自遥远的颤栗。
陈瑾缓了一下情绪,语气平淡,却是故意的压制:“我不想彦亭出事,这事主要目的,井上已经对彦亭下手了。”陈瑾避开了姚荣生的话题,将话题扯到了最根本的问题。
当朱红喜听完陈瑾的讲述,身上莫名的惊出一身冷汗,不想井上却如此的急功近利,不惜代价。
陈瑾自然没有说她和井上间的约定,朱红喜也没有多问,这个问题,朱红喜早在半年前就已经没有了兴趣,她并不在乎陈瑾和井上的约定,或者说,不用问她也知道。看着她对井上如今的愤恨和李匀平的不知去向,还有陈瑾那急迫样子,她便知道,陈瑾和井上的约定必定是得到刘彦亭,而井上和她约定了什么,朱红喜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陈瑾完成的并不漂亮,不然,陈瑾也不会对井上下杀手,井上可不是好对付的人。
这些对于朱红喜并不重要,她的目的是姚荣生,防着姚荣生和日本人合作,虽然杀井上风险太大,但这不为阻止姚荣生的最好办法。他们根本抓不住姚荣生通敌的证据,或许等他们真的有了他通敌的证据,恐怕就没有什么人对付得了他的了。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杀了井上总比杀了姚荣生要合算。怎么说,无凭无据,党国将领莫名被暗杀,总是能搅乱人心的。而且,还有刘彦亭,当初为了楚天放,他也被迫放弃了一半的工厂,落了个汉奸的骂名。要说元凶,自己恐怕是难逃干系,无论是还他当初的人情,还是为了楚天放,她都是责无旁贷。
不知不觉和陈瑾谈到暮色降临,走出刘府已是一袭夜色,刘彦亭却还未归,想来这些日子陈瑾虽然到了刘府,日子表面光鲜,实则却只怕也并不灿烂。刘彦亭究竟是她的依靠还是他的桎梏,朱红喜说不清,或许只是一个年轻时的梦。
谁都有那样的时候,梦想着一个完美的人,陪伴在自己的左右,快乐和幸福从此便得很简单。有一天猛然间突然发现,梦中的人和现实重叠,也许只是一句话语,一个举动,或许只是错觉,便开始执拗的认为,那便是自己一直的等待了。很多人梦醒了便回归到了现实,只是陈瑾不同。朱红喜不知道她遭遇了什么,但必定不是什么好的东西,而且那些必然是姚荣生带给她的。于是她坚持着那个梦,为了那个梦努力,不惜一切,只为造就那个梦境。却忽略了现实中人的真实想法与情感。
那样的爱是否是真爱,没有人说得清,或许是,又或许不是。有人梦想成真,那便是真的爱。有人看清现实,另寻幸福,那便只是一个梦。有人相信执着,却是一个人的追逐,那便只是一个悲剧。
北平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可是却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在短暂的混乱之后,一切又归于了平静,只是表现如此。朱红喜向着她北平的家走去,这是她曾经生活了很多年的家。却又不是她的家,其实她也不知道她的家在那里?不在北平,也不在南京,更不在重庆。自从父母离世之后,她便只有一个人了,一个人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习惯新的身份,新的生活,无所谓家不家。莫名的想起了楚天放,这是她这么多年,心里唯一感到温暖的人。第一次在大世界见到他,一身江湖气,却掩盖不住他的侠义,或许被人依赖太久了,孤单太久了,突然想找个人去依靠了。而楚天放却适时的出现,这是爱还是梦,朱红喜并分不太清。
想得太入神,却不曾察觉身后的异常,直到在开门的那一霎那,她才觉得异样,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后已经有一双手按住了她的肩头。朱红喜迅速抓住了那只手,一只男人的手,她暗下力道,有力一反,却被那人另一只手钳制住,朱红喜心下一怔,正想出狠招,耳边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是我。”
不看来人,朱红喜已经知道是谁。心中一直挂念的人,又何曾忘了他的一颦一笑,就算在黑暗中,只一句话,她便已经能分清来人:“你怎么回来了?”
刹那的诧异,随后打开了门,将来人引了进来,小心的关上了门。楚天放一身黑衣,帽檐压得极低,看不出神色,直到进门,确认安全,才小心的将帽子拿下,看着朱红喜宛然一笑。
朱红喜无需和楚天放客气,楚天放已经径自坐下了,朱红喜抱歉一笑道:“我也刚回来,可没有什么好招待你的。”
楚天放依然笑道:“知道。”
朱红喜放下外套,走近橱柜,拿出了一瓶酒道:“只有这个。”拿在手里晃了晃,打开闻了闻道:“看来还不错。”随即找出两个杯子倒了起来:“你怎么会来我这的,什么时候回来的。”
楚天放看着朱红喜的背影道:“来了有两个月了。”
朱红喜一惊,看了他一眼,又回过头道:“两个月?你怎么回来的?回来做什么?”
楚天放看着她的背影,迟迟没有回答,他知道她的身份,可她却并不知道他现在的身份,该不该说,说了会怎么样。
朱红喜拿着酒杯来到跟前,递给了楚天放,看着他迟疑的样子,笑问道:“不会是想我了吧。”
楚天放神色一正道:“我根本没有离开过。”
朱红喜又是一惊,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没有离开过,那这么久他在干什么,怎么会神神秘秘的出现在她家门口。他回北平才两个月,无缘无故的又回来做什么?
楚天放看出了她的疑惑,叹了一口,将他离开北平后的事全告诉了朱红喜。朱红喜听着他的讲叙,慢慢的却似忘了喝杯中的酒,只是一直这样端着,直到楚天放将他的机遇,和李匀平的偶遇,还有陈瑾的威胁,和他再回北平的前因后果全部告诉给了朱红喜听,朱红喜才又将酒杯送到了嘴边,慢慢的喝着,并不言语,直到细细将酒饮进,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
“那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朱红喜并不看他,而是看着自己的酒杯,眼中全是落寞:“是为了李匀平还是陈瑾或是刘彦亭,亦或是姚荣生。”说到最后一个人的时候,朱红喜才抬头看着楚天放,他的神色有一霎那的变动,却看不清是什么,随即又恢复如常。
看来陈瑾说得没错,□□的确有策反姚荣生的想法。只是朱红喜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初救走楚天放后,楚天放会有如此机遇,真不知道是该为他高兴,还是为自己悲哀,竟然无形中给自己增加了一个负担。虽然说是国共合作了,可是一山怎能容二虎,她和他之间必然会兵刃相见,到时候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他又会怎么做。
爱情,本就是不可期遇的事情,机遇又是怎能预料的事。命运之手真是会捉弄人,将她的心拴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却有将那个人心栓到了别人身上,不仅如此,还将那个人退到了她的对面。朱红喜看着楚天放,却似离得很远,远得她看不到,触碰不到,如此真实的人就在眼前,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是身份的差异,还是爱情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