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烂锅配烂盖 ...
-
和许多俗套情爱小说一样,秦予眠和裴裕卿的相遇始于一场意外。
那时恰逢高中生午间抢饭堂高峰期,路上学生多得可怕,一个两个跟饿了十几年的饿狼般恨不得手脚并用瞬移到饭堂。秦予眠搬着砖块般的书摇摇晃晃,在汹涌的人潮中跌跌撞撞,艰难前行。
有些跑得快的不小心撞掉他的东西,但都只匆匆丢下一句抱歉便仓促离开,只剩他独自一人看着那散落满地的书本怔愣出神。干净的纸张被沾染上脚印和灰尘,像是留下了一辈子都抹不去的脏污。
可这时裴裕卿却出现了。
一切都如同上天恰巧安排好的那样,他恰巧那天出校门,如同天神下凡般朝孤独无依的秦予眠伸出援手。他不仅好心帮忙捡起来掉了一地的东西,还耐心地用兜里的纸巾擦干净书上的污渍。
“这样应该没事了。”裴裕卿小心将书叠好,一同递到了秦予眠手中,“同学,你看看这样可以吗?”
如果此时在偶像剧中,镜头要给到裴裕卿背光的面容,阳光大片大片地洒下,将眼前这人的身影轮廓模糊,少年带着笑,眼眸中映出秦予眠怔愣出神的呆样。
秦予眠第一次感到耳朵温度飞速上升,不一会便感到口干舌燥,可向来寡言少语的他不善表达,支支吾吾半个字都无法吐出,最后只能在对方困惑的目光中拿着东西转身就跑。
他或许在夜深人静才发觉自己早已在那一刻就忍不住喜欢上伸出援手的学长,在一个月之后和对方深情告白,那人欣然接受后促成完美结局,最后在故事的结尾两人一起恩恩爱爱,相互扶持走过许多年。
一切听起来是那么美好且理所当然,只是这童话般的故事中有一个小小的瑕疵:裴裕卿被表白的时候,根本不认识秦予眠到底是谁。
说到底裴裕卿只见过秦予眠一面,就是那次在饭堂门口。在他的印象中自己只是随手帮学弟捡了下书,或许是被对方可怜的小模样所心软,便拿着随身带的纸巾擦去了上面的痕迹。
秦予眠一贯面无表情地冷着脸,看起来随时暴起操起钢管给别人来一下,也不知道裴裕卿到底从哪里看来的委屈和可怜。可他由衷地觉得秦予眠好像被丢弃的幼猫,湿漉漉地在雨天中蜷缩在纸箱里,不时发出微妙的叫声。
他心软了,但对方似乎惊吓般瞪大眼睛,拿着东西慌不择路地转身离开,等到他想要去追寻对方的身影时,那人早已找不到踪影。
裴裕卿难得感到遗憾,但这感触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很快就因为繁忙的课业将胡乱的念头给抛之脑后。
因此,他第一次知道秦予眠的名字,其实是在对方表白的时候。
说来裴裕卿也算是倒霉。他从小无父无母,由外婆亲自养大,从未做过坏事,一直都是好好学习默不作声的乖学生,偏偏却被秦予眠这堪比贞子索敌般无差别袭击给盯上了。
短短的一个月又是丢笔又是丢衣服的,桌上新买的橡皮都被丧心病狂地掰开一半。可受害者却心大得可怕。
“可能是我用完不知道丢哪了。”裴裕卿说,“没事,一般这种情况下次肯定又从某个地方蹦出来。”
他这样和朋友调侃,完全没想到是有人偷了他的东西。
这小偷像是觉察到裴裕卿的不在意便愈发地肆无忌惮,偷完不仅不还,还光天化日下强抢民男,将在一旁搬书的裴裕卿生拉硬拽进小树林里。把人抵在树上不说,甚至拉开对方的校服外套钻进怀里,像个变态一样扒在裴裕卿身上又抱又吸。
小偷占完人便宜后意犹未尽,手根本不舍得松开,脸贴在裴裕卿胸上蹭来蹭去,说话的声音又黏又腻:“老公老公老公,我真的好喜欢你啊老公,老公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你答应我好不好?”
这人正是裴裕卿仅有一面之缘的秦予眠。
只见他抬头看着裴裕卿,过长的刘海盖在了厚厚的镜片上,让他有些不满地甩甩头发,眼镜也随之往下滑了一点,露出一双漆黑的双眸。
“老公,”秦予眠说得很是认真,“要是你不答应我,我会死掉的。”
“裴裕卿!你人呢?老师催我们回教室了!”
原先跟着裴裕卿一块出来搬书的同学在找他。书太多,同学没办法自己一个人搬,可一同前来的裴裕卿不见了,只能绕着小树林外面无头苍蝇般转着圈找人。
同学跑了找了好几次,好不容易隐隐约约瞧见裴裕卿的身影,结果走近一瞧,发现秦予眠把裴裕卿抵在树上,下面就要施行血腥暴力的校园霸凌。同学吓得大惊失色,话都没说两句直接扭头就跑。
这其实也不怪同学,谁让秦予眠凶名在外许多,路过的学生见了他腿都忍不住连连打颤。
虽然秦予眠留着几乎快要盖住脸的厚重长发,加上一副厚重的眼镜将剩余的脸挡个严实,外貌看起来极其符合日本动漫中最为刻板印象的阴暗批,可实际上却是名副其实的知名一中疯狗:许多人永远都不知道会出于什么原因被他打,也许是路过不小心碰掉他桌子上的东西,又或者是路过看了他一眼。
有人觉得他穿着肥大的校服外套,衬得整个人虚得要死,便设想着这人凶名在外只不过是虚张声势,一时闲得慌竟胆大包天地想去掀秦予眠的刘海。
结果自然是好一阵毒打。不仅被秦予眠当着所有人的面用课桌砸了脑袋,还被扯着衣领一路拖到厕所,发出鬼哭狼嚎的求饶声,甚至丢脸得小便失禁,身上发着难闻的味道。秦予眠被这味道冲得皱起眉,便好心地打开水龙头。
于是当天众人看到一个人高马大的高中生被一个瘦弱学生摁进水池挣扎不得,要不是老师及时赶到,那人估计要被秦予眠活生生淹死。
从那之后没人敢碰秦予眠,所有人都离得他远远的,生怕因为一个眼神而让自己遭受血光之灾。
除此之外秦予眠打架向来打得很凶。很多人打架只是为了求个服气,而他打架是不要命地打,用拳头或者是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扳手,一下又一下地打,把别人打得血溅了满地还在打。他也因为打架吃过很多处分,还进过派出所,家里人没人管他,老师也管不了他,警察也管不了他,因而学校里的人愈发害怕他。
但这些裴裕卿都不知道,他平日一直听外婆的话努力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于这些传闻一向不太了解。此刻他有些发怔地看着秦予眠那双眼睛,谁能想到以疯狗闻名的坏学生有着一双杏眼,抬眸看人的时候会染上一层水雾,看起来倒像极了一只湿漉漉看着别人的小狗,呆呆的,讨好的,满心满意只有裴裕卿一个人。
裴裕卿就那样呆呆地看着秦予眠,他感觉自己在此时化成了一颗青涩的枣子,被轻轻丢进一杯气泡水,酸涩携带着气体咕噜咕噜地往上浮,可当他再咂摸几分,竟觉察到几分不一样的甜。
在此之前裴裕卿从来没想过谈恋爱是种什么体验。外婆很爱他,他也很爱外婆,满足的亲情让他不需要再从其他地方汲取,可此时此刻,秦予眠和他抱在一起,就像是缺陷的圆找到了独属于自己的另一半,满足得将漂浮的灵魂都固定在实处,让他真切地感到一阵愉悦和幸福。
我想答应他。裴裕卿这样想。我不想也也不舍得拒绝。
他的眼睛太亮了,亮得自己心甘情愿将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都递到他掌心,好看着那一双湿漉漉的杏眼弯着幸福的月牙。
裴裕卿的脸不知不觉红了一大片,连着耳朵和脖子一起烧起来。他莫名感到不自在,只好欲盖弥彰地在秦予眠困惑的目光下假装咳了两声。
“那个,同学。”他有些结结巴巴地开口,带着青春期独有的冲动和大胆。或许是激素作祟,又或者是命中注定,但归根结底这都不重要。毕竟在这一刻少年无可救药地一见钟情,彻底沦陷在名为秦予眠眼眸中盛起的一片湖水中,“我也喜欢你,我答应你,我也想和你在一起。”
成绩向来优秀的好学生在此刻说话磕磕绊绊,颠三倒四组着语句,“我叫裴裕卿,我想知道你的名字……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资格——”
“秦予眠。”秦予眠眼睛瞪得很大,在裴裕卿说也喜欢他的时候就维持着挂在裴裕卿身上的动作,整个人完全呆住了,完全只剩本能去回答着对方的问题,“我叫秦予眠。”
裴裕卿躁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绷直着身子仍由秦予眠和树懒似的挂在身上,“秦同学,我知道这一切都有点太着急了,因为说实话我今天第一次才知道你的名字,说起来也惭愧,我感觉我挺不要脸的,明明才第一次见面就说喜欢你,但是、但是……”
他“但是”了半天,迟迟说不出下文,反而先把自己的脸憋得通红,连带着秦予眠的脸也跟着红。
“就是,其实你可以不急着答应我的。”裴裕卿小声地说。他不敢去抱秦予眠,只敢用指尖去触碰秦予眠脸颊旁的发梢,“因为这一切都太仓促了,你可能并不了解我实际上是怎么样的人。说实话我其实并不是特别好的人,身上有很多缺点,万一无意间伤害到你就不好了。”
秦予眠眨了眨眼睛。裴裕卿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他听不懂,但越看越觉得对方开开合合的薄唇看起来额外地好亲。
于是他凑近,直接将自己的唇给印了上去。
他们都是第一次接吻,生涩得连张嘴都不会,只是简单粗暴地将彼此的唇瓣挨在一起相互摩擦,像是小动物般汲取着互相的体温。
秦予眠急切地像只小狗咬咬舔舔,在裴裕卿嘴角留下湿漉漉的痕迹,“老公,老公。”他小声地说,语调带着黏糊的尾勾,“你不和我在一起的话,我就要纠缠你一辈子,就算是死了我都要把你骨灰挖出来吃掉……”
裴裕卿叹了口气,轻轻捏捏对方的后脖颈,将那些胡闹的话都淹没在逐渐加深的吻中。他尝试着撬开那唇舌,卷着那细软的舌慢慢地吮,舌尖细细地舔舐着内里的软肉,很快便把虚张声势的小狗亲得软了身子,绵绵地喊着老公。
“如果感觉不舒服的话,和我说一声就好。我们随时都可以结束这场关系,一切都要以你的感觉为主。”裴裕卿放心不下,认真地再一次嘱咐秦予眠,“不舒服一定要说,不要忍着。”
秦予眠已经完全丢掉理智了,只顾着和他新晋老公亲亲抱抱,裴裕卿话还没说完就被凑上来急色讨亲的小狗哼哧哼哧地舔咬。
他没办法,只好满足他这位不老实小男友的需求。
那天好学生难得旷课,和自己的新晋小男友黏糊了一下午才回去。他的嘴巴被某人咬肿了,泛着红但好在没破皮,但还是把班上的同学都吓得不行,大家全都无一例外地以为裴裕卿被恶霸秦予眠实行了惨无人道的虐待,纷纷对此打抱不平。
可没想到当事人却为罪魁祸首开脱罪行,“这不关眠眠的事。”
短短一句话砸得在场同学满头懵:眠眠?眠眠是谁?秦予眠吗?裴裕卿有几个胆敢这么称呼那个校霸?不要命了?!
有好心的同学想要上前捂住裴裕卿的嘴,“小声点!”他们说,“万一被那个人听到你下星期得瘸条腿来上课了!”
“瘸腿都算轻的了。”有同学压低声音说,“上次我看到有个还被开了瓢,吓人得很。”
“眠眠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裴裕卿说。
随后他便在其他人诧异的目光中郑重解释:“还有,我和眠眠已经确定了关系,以后如果眠眠遇到了困难麻烦大家来和我说一声。”
众人脸上皆是五颜六色。关系?什么关系?大哥和小弟吗?还是说是结拜关系?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是情侣关系。”裴裕卿说这话的时候隐隐感到脸热,他下意识捏了把发烫的耳朵,继续认真地说,“以后眠眠就是我的男朋友了。”
所有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惊叹裴裕卿居然和校霸在一起了还是该惊叹震惊男同竟在我身边,一致认为裴裕卿被对方威胁迫不得已接收这个“屈辱”的身份,纷纷满脸担忧地询问他要不要告诉老师。
“虽然没人管得了他,但起码有大人帮忙护着。”一群人七嘴八舌地提建议,“要不然他发起疯来我们也打不过他。”
裴裕卿叹了口气,耐心地一个个解释:他没有威胁我,我也没有疯,我们之间是相互喜欢的,不不不他也没有往我水里下药,其实他人很好也很乖,外界对他的误解太多了……
他扶着眼镜端着温和的笑,解释到最后同学都放弃挣扎,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出于同班同学的情谊最多只能在裴裕卿被打个半死的时候喊量救护车。
大家一致觉得这两人一个疯了另一个也跟着疯,算是标准的什么锅配什么瓢。
裴裕卿说的话一开始所有人都不当回事,只以为他只不过是被秦予眠威胁之后出于自我安慰心理变相安慰他人的说辞,只不过后来有人惊讶地发现在外肆无忌惮的秦予眠在裴裕卿面前居然乖得像块甜滋滋的小甜点,被搓被亲也只是将脸埋在对方怀里慢慢地蹭,小声嘟囔着一些可怕的话,下一秒就消失在两人黏腻的吻中。
因此渐渐的,秦予眠一旦出什么事大家第一反应就是来到裴裕卿班上找他。得益于裴裕卿的帮忙,秦予眠比以往都要安生了不少,乖巧地坐在位置上——至少没再莫名其妙突然给人一巴掌,而是心平气和坐下来和他人对话,当对方做错事情之后再重拳出击。
当然,裴裕卿并不是一昧退让的老好人。他身体力行地替秦予眠破除许多谣言,解开众多误会,让某位校霸风评变好了不少。如果有哪个想要欺负秦予眠,裴裕卿第一时间便会站出来挡在秦予眠面前,替他的小男友撑腰。
秦予眠再也不是没人管的小孩。
他们谈个恋爱丝毫不遮遮掩掩,每天腻歪的架势闹得众人皆知,学校自然也知道。
说来也好笑,学校为了学生教育和学习本来是严禁早恋,对于暗度陈仓的小情侣重拳出击,正常来说对于秦予眠和裴裕卿这对现代大环境下比较避讳的同性恋情侣更是要约谈批评,但他们却没有。
因为秦予眠的情况太特殊了。
他家庭特殊为人偏僻,很多老师和领导和他做思想教育都充耳不闻,情况一直到和裴裕卿谈恋爱之后才有所好转。不仅整个人老实安分下来,整个校园还清净许多。为此校领导和老师睁只眼闭只眼,只有在裴裕卿成绩有些下降的时候会暗地里提醒一下,其他时候爱怎样就怎样,他们管不着也不想管,平日在学校遇见了反倒自己先避着走,以免上了年纪看到如此腻歪的小情侣气得头昏眼花。
后来秦予眠回忆过去,想到自己当初表白的场景突然感到十分好奇。平心而论,依照当时自己那副贞子爬电视机的阴湿模样,表白的架势活像是变态从下水道兴冲冲地爬出来抓取无辜幸运路人拖进小树林狠狠上下其手,场面荒诞到一度让人想要尖叫报警。
他明明有仔细读了本被收缴上去的小说攻略好好进行的:在表白之前狠狠在喜欢的人面前狠狠刷脸增加印象分,做些令对方惊喜的小举动,以此提升表白成功的正确概率。
因此在表白前的一个月秦予眠忙着偷了一大把裴裕卿用过的东西,晚上抱着那一堆东西傻乐着入睡。
“老公,当时你为什么答应和眠眠在一起啊?”冬天的暖气很足,两人裹着毛毯舒舒服服地窝在懒人沙发上面晒太阳。他整个人趴在裴裕卿的怀里化成软趴趴的一团,脸贴着对方的颈窝不住地蹭,“那个时候你第一次见到眠眠,不会感觉很奇怪吗?”
裴裕卿回忆了一下,“可能眠眠和老公注定要在一起吧。”
“当时眠眠和我表白,个子小小的,说话还结结巴巴的。”他说着说着,脸上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和笑意,“但是老公想,要是和眠眠在一起的话,我就可以保护你了。”
裴裕卿有些不好意思笑了一下,“是不是感觉挺自以为是的,明明绵绵比老公厉害多了。”
他还想要说些什么,结果低头一看怀中的秦予眠早已两眼泪汪汪,吓得裴裕卿抱紧他轻声地哄。
“眠眠?怎么这么傻呀?”裴裕卿抹去秦予眠脸上的泪,指腹轻轻摩挲,“哭什么啊?老公现在不是在这里吗?”
秦予眠凑近了去亲亲他。他笨笨的,连亲吻都不会,只会张开嘴含着他老公的唇又舔又咬,哼哧哼哧半天反倒先把自己给弄得喘不上气,靠着裴裕卿给他渡了口气才勉强缓过气来。
他就是个没老公就活不下去的小废物。
“老公,老公。”秦予眠抱着裴裕卿的脖子圈得很紧很紧,“眠眠最喜欢老公啦。”
裴裕卿笑着捏捏他的鼻子,“老公也最喜欢眠眠了。”
或许他们天生就是一对不正常的恋人,但他们彼此确实幸运的。在汹涌的人潮中抓住彼此,在时代的车轮下相拥便足够。
“老公还记得和眠眠确定关系的那天,”裴裕卿说,“那天我们待了好久。”
那天下了晚自习两个人手拉着手,直到门禁宿管阿姨开始催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裴裕卿第一次谈恋爱,兴奋得差点睡不着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半天才迷迷糊糊地合上双眼。
今夜本来又是一场寻常的夜晚,只不过陷入梦乡之中的裴裕卿隐隐觉察不对。明明他穿着整齐盖好被子,可腹部却感知到淡淡凉意,还未等他琢磨出什么,下一秒腹部就压上了什么东西,温热的带着软,隐隐还有些黏腻。有什么似乎在他身上摩挲,那冰凉的触感像是蛇一样从眼睑到嘴唇,一路向下滑行,在小腹周围打转。
裴裕卿觉浅,一下便从梦中挣脱。刚醒来的时候他视线有些无法聚焦,再三眨了下眼,在浓稠的夜中借着月光惊讶地发现这人不是别人,而是他今天的新晋对象。
秦予眠身上未着寸缕,臀肉绵绵地压在裴裕卿的小腹上,此时面红耳赤地小声低喘着。他似乎想要扒开裴裕卿的裤子,但因为视线太暗,他笨手笨脚地折腾了半天反倒打了个死结。
换做其他人大半夜看到秦予眠整这一出恐怕都要被吓得直接飞到天花板上去吊着,可裴裕卿显然不是这种人。他对秦予眠的滤镜已然超越了大部分脑回路不太正常的人,除了溺爱就只有溺爱。
“眠眠,”他轻轻捏住秦予眠作乱的手,“怎么突然来找我了?是不是失眠了?”
秦予眠顺势倒在裴裕卿怀里,贪恋地蹭了蹭对方的下巴,“老公,太多人盯着你了。”他越说越委屈,双眼雾蒙蒙的都快掉下小珍珠,“我得先下手为强。老公你答应我的,第一次最后一次都是我的,谁都抢不走。”
宿舍的空调有点冷,裴裕卿担心他感冒,便将一旁的被子盖在委屈小男友身上,团了团塞自己怀里,像个哭哭小春卷。
“眠眠。”他抱紧小春卷以防两人齐齐摔个狗吃屎,“这里是宿舍,上铺的同学还在睡觉呢,动静太大可能会吵到其他人。”
小春卷嘴巴一撇,眼睛一眨又要簇簇掉眼泪。
裴裕卿好声好气地哄他,“现在很晚了,再不睡的话对身体不好。眠眠就当哄哄我,我给眠眠唱首歌,然后我们一起睡觉好不好?”
他担心秦予眠不乐意,还轻轻亲了下秦予眠的额头以此为这场小小的谈判加上砝码。
这一下可不得了,直接给呆头小春卷整得七荤八素的,稀里糊涂地就窝在裴裕卿的怀里乖乖闭上眼睛。
“老公,你答应眠眠的。”他挪了挪,把自己往裴裕卿怀里塞得更深,“明天也要亲亲眠眠哦。”
裴裕卿根本没说过这话,但秦予眠得了便宜还卖乖,连吃带拿地给自己整了顿满汉全席,某人也由着他全部一一应下。
就这样裴裕卿欠了秦予眠三百个吻之后,两个人相拥在一起睡了场好梦。
第二天早起的舍友被宿舍里突然多了个活人吓得不轻,慌忙中把漱口水全咽了下去也不敢出声,只敢咕噜咕噜地挪走给那两位不顾他人死活的恐怖情侣让位。
秦予眠才不在乎他人异样的眼神,他眼中只有他老公。他得了一个甜甜的亲亲之后,开开心心穿着裴裕卿的衣服被裴裕卿牵着手送到教室乖乖上课。
他们就这样在一起走过了许多年。
在很多人眼里裴裕卿是无可救药的恋爱脑,请十八个道士做驱邪都没办法把他那鬼迷心窍一心向秦予眠的终极恋爱脑给治好。
这并不是说他们对裴裕卿一系列关于一拥有自己的手机就把对象的照片设置成壁纸和锁屏,所有的头像都是对象画的弱智小猫,所有社交软件置顶官宣,对于他人表白干脆利落拒绝,明确声明自己有对象,每次外出全都报备,一旦离计划晚回的可能就打电话报备的事有什么看法,正常贪恋爱的操作,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们最受不了的主要还是裴裕卿致死量的溺爱和恋爱脑——放在中世纪这人大概率要一脚将那些发表地心说和日心说的都踹一脚,说些什么宇宙只可能围着我家眠眠转的,然后被众人吊起来烧死——谁让这人对自家对象大篇幅毫不实际的夸奖,说些对啊我家眠眠就是很好看很乖之类的话,一连串不带重复让所有人怀疑自己其实是不是不知不觉已经穿越到平行宇宙,之前那个恨不得把人打死的暴躁疯狗秦予眠其实是外星人趁大家睡着之后偷偷洗脑,害他们记忆产生了差错。
没有人看好他们这段感觉,大多都是带着看笑话的想法去打赌他们到底能忍受对方多久,结果一连十几年过去了,当年打赌的有些人离婚争吵又或是闹分手,而这两个人仍旧是十年如一日地腻乎在一块,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情况,七年之痒在他们身上简直就像个笑话。
“真不亏是烂锅配烂盖。”有人情不自禁地感慨道,“也算是王八对绿豆看上眼了。”
那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祝他们长长久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