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英雄衍生 繁花飘零》纳兰佩紫

10、番外·傲月繁花——蝶舞清伤，夜夜仰望

　　我叫雷傲月，是江南霹雳堂雷家总堂负责暗杀一脉的高位者。出生就带着必定要为家族捐躯的使命。
　　虽然按家谱来排，我们一族和雷卷的小雷门比较近，但是总堂却拨我兄妹两去了京城的六分半堂。得知自己被分配到那里时，我刚刚六岁。父母已在一次任务中殉难，哥哥雷啸月一直和我相依为命。
　　我见过那个一脸阴沉老谋深算的雷损老总，也见过和我年纪相仿气质更是相近的雷纯。
　　——你知道你们一脉在霹雳堂里负责的使命吗？
　　——你会尽自己的义务吗？
　　——很好。
　　那个笑的很奸诈的雷损老总这样问我，然后略带伤感的眯了眯眼睛。或许，他为我这样一个小孩子去执行这样残忍的任务而感到一刹那的不忍，但是，他也并没有因为一念之差而慈悲。
　　我的任务是潜入小寒山报地狱寺里，红袖神尼的门下，去监视那个拜她为师的少年。
　　那比我大着七八岁的孩子姓苏，虽然清烈寒傲，俊美过人，却一副病的要死不活的模样。
　　一个病恹恹的少年，竟然劳动雷损那样的人物派我来监视。我开始很不理解。但我很快知道为什么了。
　　他有才华，一把袖里艳刀在他的手里就像舞尽了千年寂寞繁华的黄昏细雨，让人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的不只对那把红袖刀，也对这个叫苏梦枕的人。
　　同时一见难忘。
　　后来我如愿混入了报地狱寺，也被红袖神尼收为徒弟。他成了我的大师兄。
　　师父送了我一把利器，名剑：蝶恋花，是一把泛着蔷薇嫣红的剑。据说，在兵器谱上，和苏师兄的红袖刀还是一对。
　　每次想到这个传说，我的脸就不自觉的红了一红。
　　我学琴，直到我的琴技无人能比。
　　清角吹寒，师父听着我弹奏着出尘傲世如同天外孤标的曲子时，叹息着说我骨子太过清高，终究不能入世，是天生的方外之人。可是我知道不是。我在那个人的背后，只弹奏旖旎绮艳的曲子蝶恋花。
　　我弹奏着蝶恋花，听身前那个人缠绵悱恻，夜夜轻吟：思君如明月，夜夜减清辉。
　　他想念的人，我想我知道是谁。
　　他说我偶尔露出的笑容，寂寞的像一株静静伫立在冰雪中千年的梅花一刹绽放。
　　而且，像她。
　　所以我不再这样笑。入了小寒山门下，我的名字随他，姓苏。
　　苏浓艳。
　　虽然清雅孤高，但强迫自己装出与清丽完全不同的浓烈风情。
　　我不想像她。
　　也不想他看着我的时候，会想到她。
　　因为我爱他。
　　爱他，就爱他的一切。爱他的人物惊才绝艳，爱他的刀光凄婉动人，爱他的梦想凄迷清冽，爱他的气势主掌沉浮……
　　但是我也知道，我的蝶恋花，永远和红袖不是一对。
　　他入了京，成为了坐拥风云的金风细雨楼的楼主。
　　我也接到了六分半堂接连三十多道的暗杀令。
　　我哪里能对这个人动手。
　　他的意志，就是一种燃尽生命的挣扎。
　　我哪里忍对这个人动手。
　　他的家族一边本着对家国的热忱对抗着辽邦，一边被灭了满族等不到救援。 然而他却没有把血债算到当今朝廷的账上，他只是对着遥远的北方，寒了眼，白了脸，咬牙切齿的轻轻说着：收复中原，还我河山。
　　这是他的梦。
　　他和雷总堂主不同。他的梦想不在江湖。虽然他是个和雷总堂主一样的风云人物。
　　我也尊敬雷总堂主，但是我不能对这个人动手。
　　于是雷损死了。
　　在反扑金风细雨楼时，原本的伏兵是我，但我没有如他所愿的出现。
　　所以他死了。那一刻，我恨死了自己。
　　可是只要他没事就好。
　　有时我也会想，可能我这个人，天性凉薄。
　　对除了苏公子的事，一切一切都那样的漠不关心。
　　虽然我恨因为自己害死了雷总，但如果让我再选一次，我不会改变。
　　可是我什么都不能说，却什么也不必说。
　　我就只能这样默默远望，看着你纵横天下，看着你站在高楼之上俯视众生。
　　然后，也只能这样默默的看着你被狼子野心的人出卖，从最高处跌下，转而落入了踏雪寻梅阁的一旁。
　　雷纯远远的指着你，对我说，因为你不肯出手，爹爹死了。但是……结果也还是一样的。
　　梅花如雪。
　　我攥着领子，感到今年的冬天分外清寒。
　　你擦拭着袖中红刃，眉也不抬的让我出来。
　　我步行到你的身前。手在袖中紧紧握着蝶恋花的剑锋，涔出了鲜血。
　　那一刻，我看到你抬眼后瞳孔里的愕然。
　　我马上就知道为什么了。
　　我强忍伤痛缓缓走向你时，忘了装出那浓艳照人的妩媚风情。
　　白衣血袖，踏梅缓行。
　　你终于见到了我雷傲月本来的样子。
　　在你眼前，我一直是苏浓艳。
　　你一定明白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
　　可是你什么都没有说。
　　也没有怪罪我。
　　“回去告诉师父，说我从来未后悔。”
　　听着你亲口吩咐着遗言，我终于忍不住腿脚一软，半跪了下去。
　　——这个人，果然只能是仰望的。
　　以前，我倚在窗边想起他时，总是喜欢抬头看目光之所及的无限青空。
　　我不知道为什么。
　　如今，我知道了。
　　这个人对于我来说，就算在远方偶尔思念，也只能默默仰望。
　　如今，他也死了。
　　不过他和雷损不同。
　　他的死是他一手安排的。他不允许人打扰。
　　所以我在他死的时候，在风雨楼的外围和熟人聊天，偶尔打个小架，吓唬吓唬人。但是，我就是不能去阻止他。他决定了的事，是容不得任何人插手的。
　　我什么都明白，可是就是忍不住的难过起来。
　　当以后听到王小石让我留守楼子时，就想都不想的拒绝。
　　其实我就像师父说的那样，只是个清绝的琴师罢了。
　　没有了那个人，这楼子便是伤心之地，不宜久留。
　　可是王小石说这是他临终前吩咐的。
　　要我替他守着他的楼。
　　我突然像他一样，剧烈咳嗽起来。
　　然后就毫不犹豫的应承。
　　我就像一缕失去生存意义的游魂，流连在这毫无可恋的世界里，替一个人守候他一生的梦想。
　　如今，我独临楼头，俯视众生。
　　我只想多看看他生前所注视的东西到底是些什么。
　　高处不胜寒。
　　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