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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奴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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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冰冷异常,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臭味,时不时有几只老鼠吃吃地笑着,啃食着泥碗中残剩的饭菜。
“啊…,这是哪儿”箫珩拍了拍头,眼睛朦胧的睁开,一排紧密的栏杆赫然出现在眼前,屁股下的草席还是湿凉破败的,衣服上沾满了很多泥泞子,他双手撑着坐起来,试图打量着周围,毫无印象。他是怎么来的,最终随着时间渐渐流逝,他慢慢记起来,他为何会在这奴牢中。
世子?哼,不过是仗着权势欺压他人的狗罢了。
他的手慢慢蜷起来,用力的握着,直到他的手指被拇指压得通红,才慢慢松开。
“命运把我带到这里,我的使命绝不会在这里结束。那些置人于生死的贪婪者,总有一天,你们会和地下冤魂一起埋葬在这个充满哀鸣的春天。”箫珩眼神阴挚望向那一束从外而内的天光。
他觉得在这种地方,他命不该绝。
“唉,唉,道友。”一声亲切的声音从右侧袭来,箫珩向右张望了一下,只见一头凌乱,脸庞黑如煤炭,脸庞瘦弱,明亮一双眼盯着他,眼白却宽阔的吓人。
“嗯?〞箫珩朝右看了看。
这人好生奇怪。
“唉,看你一直看着那光,没魂了都,第一次来这里吧!”那人手指修长,手掌通白,手背却还是黢黑,拨了拨两侧的头发,露出一张五官立体的脸。微笑地朝他笑了笑。
“确实是第一次。”箫珩点了点头。
“我很少见到你这么冷静的人,奴牢可是很多人的噩梦,大多数人来这里的第一天,是疯狂和恐惧的,来这的人一辈子都出不去,你不怕吗?〞李衍在一旁冷静地说。
“有什么怕的,我原本生活就是地狱,从一个地狱换到另一个地狱,有何区别?”箫珩抬起一只腿,眼神再次飘掠过那处天光。
“是吗?”李衍低下头失了神。
“你多大了?因何事到了比处?”箫珩目光微微涣散。
“年20,之前头被石头砸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我叫李衍。”李衍手指移了移地上的草。
“你和我的学生很像,他也喜欢问我很多问题。”箫珩抬了抬头。
“原来你是教书先生啊,你那名学生他叫什么,现在他在何处?”李衍急切的想知道答案 ,两只抓着黑黢黢的隔栏,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他叫凌霜,他死了。”箫珩叹了口气,眼神中透露着一种冰冷的寒意。
“在这是死的吗,这里每天都会死很多人。”李衍转过身,手指握在一起。
“不是,远比这里更恐怖的毒蛇,这里只是无数深渊中的一种,他的死是不公平的,就像这里的有些人,都是不公平的,不过他的仇总有一天我会替他报。”箫珩眼神坚定,牙齿咬着唇。
“虽然不记得我是哪里人,家住何处,父母哪里人,但是如果我死了,我不希望他们替我报仇,我希望他们在我的坟前这么种满花,以至于死后的路不会孤单。”李衍信誓旦旦的说,眼里却透露着一股悲凉。
“你真的和他很像。他也和曾经和我说过,花代表希望,陪伴死后的人指引方向,和花埋葬在一起,是一个很好的归宿。但我觉得那种地方不适合你,我觉得你应该活着”箫珩看着这和凌霜极其相似的少年。不忍地分了神。
“谢谢,但我也想活着,活着,见到那些可以给我拥抱的人。”李衍腿弯曲,双手搭在腿上。
“会的,我们都有未曾完成的夙愿,这样的牢笼抵挡不上我们内心的炙热。”箫珩伸过手,天光透过他白晳的手指。
“你叫什么,既然如此,我们都不要死了,那就活到完成夙愿的那一天。”李衍抬眼看着他。
“箫珩,我们不会死,世界上自有该死之人。”两人四目相对,似有不完的决心,赤热之心永不磨灭。
“说什么呢,我们百叶大人召你,速速起身前去。”一侍卫咣当一声撬开了锁,蔑视的看着箫珩,把人从角落中架走出了牢狱,走入一间种满桃花的屋子。压着身跪在大堂前。他低着头,全然看不见面前是谁。
“抬起头,说说,怎么被世子压过来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茶香。
箫珩慢慢地抬起头,只见这人一身着深青色服饰,腰部配有一把黑色弯刀,靴子上绘有金黄色金虎。此人正是百叶策渊。这人搁下茶盏,眼神直盯盯的看着箫珩。
“世子不满我是穷楼之人,见我行事不悦,便压我至此,希望大人明鉴。”箫珩眼神忠心耿耿,这话倒是无漏洞之处。可百叶策渊不是这样的人,越是有逻辑的话,他越是能找到细微之处的怀疑。
“是吗?你可知道你右侧那位兄弟的耳朵是何时割下的!我平生最不喜说谎之人,你可知你接下来的下场。”百叶策渊冷笑了一下,脚尖抬起箫珩的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的脸。
“民不敢欺瞒,无半句虚假之言。”箫珩往后退了几步,向他磕着头。
“就这么怕我,你说你长着这么一张魅惑人心的脸,我该拿你如何是好。”百叶策渊蹲下,两指掐着他的下巴。眼神阴厉的看着他。
一张人见犹怜的脸展露出来,皮肤白质,身材修长瘦弱尽展于前。这灵域中的大多数美人比起他来还稍逊一分。
“民不敢,大人英勇神威,民本贱颜,莫污了大人的眼。”箫珩后退了几步,头低直抢地。
“哼,我记得上一个人也是如此,随后被割了一只耳 ,你呢?就免了,来人,将人拖出去,打到最后一口气后再送回牢中。”百叶策渊语气稍有一丝柔和,随后几乎瞬间勃然大怒。双手一挥衣袖,坐在椅坐上。
这人喜怒无常,侍卫们都见怪不怪了。
箫珩双脚被架起,侍卫托起他的袖口往这处梅院中走去。小桥流水,景盆梅树,景倒是很美的,他极其搞不懂,百叶策渊到底还是奴牢的首领,一边守着肮脏不堪的奴牢,一边却在奴牢旁边建一座如此秀美的小院。两种极大反差的景,这人倒是适应的很快,这白叶大人远不止表面这么简单。
随后他的脚慢慢拖着雪向院门口移动,弯入了一个巷口,这儿的雪越发的厚,狂风呼啸着,像刀子一样刮过他的脸,手指被冻得发麻,石门上藤蔓缭绕,石虎口中喷流出的水瞬间结成了冰,冰下是一只冻死的乌鸦,眼睛紧闭着,显得格外安详。
不远处一个杌子停放在雪血上,大块黑血被冰封住,冰下浑浊的液体遮挡着,显得格外模糊。
两个侍卫把他压在杌子上,头部朝下,一颗冰雪飘向他的睫毛,随即慢慢化开,视线被蒙上一层白雾,雪下的东西依旧看不清。
带头的那名侍卫喊道“搁棍。”随即瞥了他一眼。
旁边侍卫在一旁提着梃,自上而下地重重地拍打他的双腿,衣料瞬间嵌在了肌肤上,周围的雪花蹦溅出来。他咬住唇,从唇缝中,只能听到细细的闷哼声。
慢慢地箫珩视野清晰了起来,一节断指镶嵌在污秽不堪的雪里。一阵恶心突然直冲天灵盖,内心翻江倒海,一块尖木正杵着他的喉咙,他忍不住的干呕起来,嘴唇已经被风雪吞噬了很久,皱起大块的死皮。比痛觉先到的是更多的污秽。
一旁的侍卫嫌弃的啧了一下,手上棍子力道更重了一分,臀部被打的血融进了衣裳里,逐渐向臀沟两侧流去,如红宝石般,滴落在地上,鲜艳的,与周围一团黑黢黢的,显得格外亮眼。一盏茶时间已过,地上的鲜血被凝成了一大块血泊,杌子上还不停的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
“头儿,这人还真是硬骨头,咋儿人打了这么久。人还这么有气儿。”那头儿的侍卫小跟班摄着脚,凑近了跟那侍卫说。
“骨头硬?那就继续打,平日里主子供你们穿,供你们喝都是干嘛的,一个贱窟里出来的,骨头还硬得过灵域的大刑。”头儿的侍卫眼神向下一撇,目光落在那带血的衣物上。
“是,头儿,听见没有,都没吃饭呢。”那小跟班躬身退下,转而对那些个搁棍的人装腔气势起来。
那底下的人也是看脸色行事的,随即力道又重了几分,棍落下的瞬间,不知听见的是风声还是棍声。“啪!”的一声,如同瓷器碎裂的声音,那趴下的人浑身无力,捂住口鼻,鲜血从手缝中源源不断的喷出。“噗嗤。”鲜血直洒在那根僵硬无比的断指上。随即晕了过去。
“头儿,还有一口气。”那小跟班蹲下身,一根手指放在他的口鼻处,只有断断续续的气息逸散出来。
“把人带回牢中,往日主子还好,人割一只耳朵,断几根手指,人还有命有活,哼,这人倒是尽是惹得主子不快,还剩一口气,那就是半截入土的人了,就算如来佛祖来了,也救不回来了。”头儿侍卫静静的看着他,冷淡的,毫无生机的,随后嘴里吐出几口雾气。
那两个侍卫,躬身听颂,随即拖着萧珩,粗暴的拉走。这被拉之人浑身毫无力气,软瘫的,膝盖骨折了,膝盖上面肉,被打成肉泥,腰部骨头断了三根,脸色苍白,眉毛紧皱着,垂着眼。被抬起的时候,喉咙微微滚动,昏迷着发出痛苦的呻吟。
牢房中烛火暗淡,寂静一场,时不时还有看守的门卫从牢房中拉出死人,往外拖着。光影交叠,腰像一片薄薄的纸,倒映在稻草上。
哐当一响,牢房开了,两名侍卫直接把人扔在那处湿冷的稻草上,脚下的血像一条线沿着整个牢房。箫珩躺着,毫无生机的,头发垂落着,与李珩的黢黑脏乱不同,他的头发上点缀着干涸冰冷的血。
见侍卫走后,李衍慢慢地移到左侧,带着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他。就像那名侍卫所说,被割一只耳朵,一截手指,人至少命还在,人被打成这样,骨头碎了,只有一口气,八成是活不了。
牢房阴冷潮湿,静静了一会儿就能听到吼叫声,恐惧声紧贴着耳朵。这是一个近乎魔鬼的深渊。
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看着一个毫不在意坦荡的人,变成了一个几近毫无生机的死物。
人们畅谈着希望,命运。极其炙热的灵魂,在这世间无拘的畅游,却发现世间不过是更深更大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