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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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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丈夫去世了。
在他三十六岁时,得了重病,死在了病床上。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一点点停滞了呼吸,面色变得死白。直到他被推进了焚化炉里,我依旧没有缓过神来,心里像缺了一块。
我跟他是商业联姻,年少时便已知对方的名字,知道对方即将成为自己的另外一半时,似乎没有多少意外,顺其自然地进入了婚姻的殿堂。
这些年来,我们交流不多,像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井水不犯河水,从未管过对方的事情。我一直觉得我们并没有多少感情。可见他日渐消瘦,骨头突出,像破旧的老房子,摇摇欲坠。听他说,等他去世了,让我再去找一个,我就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后知后觉地发现,我是爱他的,而且他好像也爱我。
我走在空荡荡的房子里,从来没觉得钟表的声音这么大过,吵得令人心悸。
我瘫倒在沙发上,醉意上头,视线变得朦胧。
忽然,耳边涌入喧嚣的人声,我揉了揉眼睛,眼前的景象变了,许多穿着华贵礼服的人推杯换盏,笑语盈盈。
我站在人群中,像误入的外来者,迷茫又混沌。
远处有道熟悉的影子站在台阶上,一身黑色西装勾勒着挺拔流畅的身线,清癯儒雅 。
我的视线聚焦在他的身上,心脏像漏了一拍,耳边有人说什么都听不清了。
他像注意到我的视线,朝我笑了笑。
“夫人,该主持了。”管家在旁边提醒道。
我如梦初醒,向他走去,手指放在他的掌心上。
他轻轻握住,将我拢在怀里,温热的体温透过皮肤,蔓延神经。
见我心不在焉,他便替我完成了宴会开场。
宴会结束后,我依旧呆在他的旁边,像只刚刚出生的小鸭子,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他察觉我的反常,微微弯下腰来问:“怎么了?”
我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眼泪无声滑落,滚进他的领子里。
他没说话,默默地将我抱在怀里,像捋顺我的毛一样安抚我的情绪。
我在他怀里安安静静的,他以为我睡着了,小心翼翼地把我抱起来,走上楼,放到床上。
见到他退出房间,消失在门外,我睁开眼。
这次我们不要分开了。
我洗完澡,在半夜的时候,偷偷打开他的房门,钻进被子里,在背后抱住他。
他刚入睡,被我惊醒,拢住我不安分的双手。
“谁?”
我说:“是我。”
“你怎么……”
“老公,我们不要分房睡了好吗?”
“为什么?”
我们结婚以来,不常同房,有了孩子后,便分房睡了。当初还是我提出来的,现在半夜钻他被窝,又想同榻而眠,让他有些惊讶。
“我很想你,你不愿意吗?”
“没有,只是有点惊讶,我们不是每天都见吗?”
他有时候有点莫名耿直,我没搭话,爬在他胸膛上,听着他快速跳动的心脏,翘了翘唇角。
我亲了亲他的脖子,我感觉有块硬硬的地方怼着我的肚子。
我偏撩拨但不作声,捣得他不知所措。
“别闹……”他声音嘶哑,有些哀求道。
好吧,我勉为其难放过了他,窝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早上,我醒过来,身旁空无一人。
果然是一场梦。
我穿衣打扮下了楼,看见他坐在沙发上喝茶,不敢置信地眨眨眼。
他见到我,不自然地挪过视线,像是想起昨晚的事情,耳朵脖子染上绯色。
“醒了?去吃早餐吧。”
我笑了笑,快步走到他旁边,亲了他一口。
他摸着我亲过的位置,有些茫然,我亲了亲他的嘴角,尝到一点茶的清香。
他凑过来想回吻我,被一声稚嫩的声音中止了。
“爸爸妈妈!你们在干什么。”儿子睁着圆圆的眼睛说道。
我心道,坏孩子,破坏氛围。
他站起来,推着儿子出了门口,“我送他去上学。”
他送儿子上完学,还要去公司上班,我去我经营的小店转了一圈,听到员工在说她怎么跟老公旧情复燃。
我心下一动,按着她的方法,在网上买了一条战袍,精心打扮后,满意地照了照镜子。貌美如花,相当完美。
果不其然,他下班见到我后,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我上去勾着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嘴唇。“好看吗?”
他突然严肃起来,“你想要阿瑞博的新项目,还是想要公司的股份?”
以前我和他的很多交流都是公事公办,向来不会主动和他亲近。
“我都不要,我想要你。”
我隔着衬衫,摸上他的腹肌,带着一点魅惑地看着他。
他呼吸有些错乱,我慢条斯理地吻着他,勾着他一步步陷进蜜坛子里。
我们的感情日渐升温,整日浓情蜜意,让周围的人感觉到诧异。
同学老聚会,我听班里小喇叭跟哪个权贵在一起了,怀上了二胎,满面笑容地接受讨好和夸赞。
小喇叭看了我一眼,得意洋洋说道:“唉,可不是嘛,我跟我老公感情好的咧,不像有的人结了婚就跟守寡似的,我都不理解那些相敬如宾的,要是真爱能跟不熟的人一样,客客气气的?”
内涵的别太明显。
小喇叭高中的时候喜欢我丈夫,但一直被拒绝,后面听说跟我联姻后,把我视作眼中钉,处处跟我比较。
我懒得搭理她,喝了口酒不吱声。
小喇叭叫我,“同学聚会不带老公过来瞧瞧?上市集团总裁,我们都想开开眼。”
“你也说是上市集团总裁了,忙得很。”
小喇叭:“这可不能这么说,我老公也是总裁啊,都来接我了。”
我不咸不淡地回道:“噢,挺好。”
我不愿意接招,小喇叭觉得没意思。没多久,她高兴地说,她老公来接她了。
一辆奔驰停在马路边,小喇叭像走红毯一样走过去,拉开车门。
这时,车牌五个0的京号宾利绕过奔驰车,到前面的路边,车上的人走下来。
一身黑色风衣,身影被灯光拉得斜长,落雪飘落在他的身上,像电影中走出来的人。
老公叫着我的名字,我翘了翘嘴角,牵着他的手,“不是忙吗?怎么过来了。”
“想见你就来了。”
老公拉开门,送我进副驾,手顶在车门上,生怕我撞到。温柔又体贴的样子,让众人目瞪口呆,小喇叭气得咬住嘴唇,喊她老公快开车走人。
我亲了亲老公的嘴角,老公凑过来,我推开他。
他不明所以。
亲一下是他过来接我的奖励,但不给他亲,是因为他招惹的烂桃花。
“吃饭了吗?”我问道。
“吃过了。”
我笑了,“你最好老实交代。”他一说谎,手指就会不自觉蜷缩一下,这点小动作,我老早就发现了。
他一上班就不按时吃饭,成天喝酒应酬,熬夜办公,身体积贫积弱,才会年纪轻轻地去了地下。
“等会吃。”
我敛了笑容,看着窗外像光影一样掠过的风景,“你要是一直这样,到时候生病了怎么办,你想丢下我们母子俩吗。如果你想这么一直下去,那我们就离婚吧,我不管你了。”
空气冷寂下来。
他伸手抓我的衣服,我躲开,却无意碰到了一点冰凉。
他终于意识到严重性,停下车来,扯着我抱进怀里。“是我错了,我听你的,不会这样了。”他抹去我的眼泪,但一直没抹掉,语气中带了一点无措。“别哭。”
我靠在他的胸膛上,身子颤抖着,他轻拍着我的背,直到我把他胸前的衣服浸湿。
我这么一闹,他果然听话多了。
这一段时间戒酒戒烟,吃饭特别乖,让吃什么吃什么,也不熬夜办公了。我一上床,他就会立刻关掉电脑,爬上床。
有一天晚上,他靠过来,在我的耳边问道,“我是不是丢下过你们?”
他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开始怀疑了,不不,他一直都在怀疑。
只是相比发现我爱他,为什么爱他就显得无关紧要了。
我突然的亲近,结婚六年,分床睡五年,相敬如宾这么久,我却毫无征兆打破了平衡,像开了窍,爱上了他。
碰到他身体有什么症状,像只小猫一样应激,拉他去做各种体检,连儿子病了都没那么紧张。
他不得不面对,我为什么突然爱上他了。他不想让我惶惶不安,他害怕我难受。
我没有隐瞒,“是。”
他呼吸一顿,“对不起。”没有问原因,只是在道歉。
“在未来的一天,你被查出了癌症,我才知道你这些年来为了公司劳心劳力,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我知道的时候也已经晚了,你离开了。”
“怪我,我一直忽略了你,没有照顾好你,对不起,其实我很爱你,但是好像有点晚了。”
他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把我抱得更紧。“不晚的,我也爱你,一直都爱你。”
这晚上,我们都打开自己的外壳,露出毫无保护的软肉,让对方看见最真实的自己。
他说,他高中的时候就暗恋我了,桌肚里的小零食都是他的。每次偷偷溜进我的教室,他都会把我桌子里的小情书小礼物扫进垃圾桶里,把自己的放进去。
然后我把他的也丢进了垃圾桶里。
他说的时候很小声,我听得出来他的悲伤和不满。
我笑道:“对不起,我不知道那是你的。”谁知道学校里的高岭之花会喜欢自己。
“没关系,你当时不喜欢我,不收很正常。”他安慰自己道,听我还没有反驳,又把头深深埋在我的肩窝。他闷闷地说,至少我一视同仁,没有喜欢上任何人。
我摸了摸他的头发。
我感情上少根筋,没心没肺的,高中有没有喜欢上他,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偶尔碰见他的时候,会偷偷看他,大概是有点感觉的,虽然不多。
他说他知道我是他的联姻对象的时候,很开心,期待我们婚后的日子,交换对戒还手抖了。
我震惊了。我当时以为他不乐意,商业联姻像包办婚姻,不能自主选择,我们被无形的锁链捆绑在一起,和我在一起是无奈之举。
他叹道,原来是个大乌龙。
他知道我是未来回来的人,没有觉得荒谬,还听我说了很多未来发生的事情,跟我讨论起来。听见好笑地会哈哈大笑,听见不好的会默默叹气一声,或者装模作样地义气填膺,顺着我骂两句。
他抓着我的手,和我十指相扣,说想和我一起走下去。
“我死过一次,但你回到了过去,是老天给我们的机会。虽然路程曲折了一些,但我相信我们可以走到最后。”
后面我们找了一个营养师,按他的身体状况给他定制一日三餐,日常健身房锻炼。现在容光焕发,穿上休闲运动服,活像个男大学生,身体比以往更加强健,晚上更能折腾了。
刚开始很惊喜,但到了后面实在招架不住了。说叫声老公就停,可叫了更卖力了,我叫他滚。
他抓着我的手放在蓬勃有力的胸肌上,可怜巴巴的样子,“你不喜欢吗?”
我透过皮肉,摸着他跳动的心脏。
我终究松动了,“喜欢喜欢,行了吧。”
他顺利地活过了三十六岁,迎接他的还有三十七岁,三十八岁……
天空湛蓝,空气是雨后飘着草木的清新,地上铺满琳琅满目的珠宝,他单膝下跪,说欠我一次求婚。
我左手的无名指上又添了一只璀璨夺目的鸽子蛋,紧贴着手指根部的第一只戒指,素净又简单的款式,像我们未曾言爱的第一世。
而第二只戒指代表我们闪着希望的未来,我们很多的爱要说,很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