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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骨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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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便向公司请了假。
他和往常一样,来到厨房准备早餐。
煎好鸡蛋,准备装盘。
他拿起一个盘子,垂眸思索片刻,便轻轻松手,任其摔碎在地。
瓷盘碎裂,声响清脆。
他抿唇。
有风自门外席卷而来。
他挑眉,不由伸出手搂住风。
一场空。
意料中的结果。
他蹲下,徒手捡起瓷片。
有风穿梭在瓷片和他手指之间,温柔轻缓,阻隔锐利边角。
他收拾好残局,转身重新将煎蛋装盘端出。
和从前一样,他一个人守着摆了两份饭的餐桌。
有阳光跳跃在桌缘。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即使对面空空如也,但他总觉得有一个黑眼圈甜酒窝的男人坐在那里,正恹恹地挑拣着盘中的早餐,然后咕嘟咕嘟喝下杯中的甜牛奶。
让他的心情不由也跟着欢快起来。
他甚至可以清晰想见男人嘴唇四周糊了一圈白色的奶沫,伸出舌头像只小猫一样一点点舔净。
他顺手将纸巾朝对面推了推,随后吃下盘中最后一口早餐。
好吧,他猜想他那死掉的对象,应该就在这屋子里。
挺好的。
闹鬼的家庭往往不会太平。
像什么角落浸出的血渍,诡异移动的物件,幽怨空灵的呼喊……一般来说都是标配。
他做足了心理准备。
只是他翻遍了全家,找到的唯一异样也不过是床底下莫名其妙多出来的白灰。
其中还掺杂了一些细碎的块状物。
……
他沉默片刻,找了个玻璃瓶把这些白灰装了进去。
他就这样坐在地上,和瓶中的灰灰大眼瞪小眼。
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取下了脖子上的吊坠。
两厢比对。
是有点子像的。
怎么个意思?
他对象的骨灰逃出骨灰盒成精了?
他端起玻璃瓶晃了晃,阳光透过瓶身,有零碎的光闪动。
他弹弹瓶口,声带有些滞涩地喊出那个他已许久没唤过的名姓。
“白……辰,是你吗?”
阳光空泛,无人应答。
他也不失落。
只是起身去厨房拿了一把水果刀回来。
他重新坐回地上,轻轻转了转手腕,手中的刀便要划向手臂。
然而起风了。
细小的白灰四散在他四周。
阳光照见它们的轨迹,轻盈而慌乱。
他的动作被迫停下,手中的刀被轻轻拿走,
那些灰轻轻落到他的掌心中央。
于是他听见了叹息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嗯,是我。”
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就碎掉了,四散纷落。
于是所有的一切都鲜活迅猛地涌向他,将他拉入混乱的漩涡中。
他看见了铺天盖地的黑雨,红色的车轮,和血泊中静止的男人。
看见了雪白的雏菊,来去如幽灵的黑色人群,和棺材中面容安详的爱人。
看见了空荡荡的房屋,孤零零的自己,和刺目逼人的赤色夕阳。
诺大的悲痛绝望瞬间如瀑布洪流,深渊巨谷,眨眼间扭曲着将他吞噬。
于是泪水止不住地流,好似要将这四年的份一并流尽。
他好像突然才意识到,他切切实实地失去过他的爱人。
失去得如此彻底。
感知与悲伤姗姗来迟,于是他的崩溃便更加彻底。
他小心翼翼捧着爱人的骨灰,永失所爱的痛彻心扉与失而复得的侥幸喜悦相交织,大悲大喜,他抑制不住哭声,却也压不下笑意。
混乱中,他被轻轻抱到床上放好。
白辰找来小桌板架到床上,架好平板放好音乐剧,又从储物室卷来一堆小零食,还拆了三包纸巾放在一旁,为唐清营造了一个最舒适的哭泣环境。
而在唐清看来,就是他对象的骨灰飘在风里来来回回飘飘荡荡地给他端来了平板零食和纸巾。
多少有点荒诞。
还有点诡异。
小骨灰精还轻轻牵着纸巾给他擦眼泪鼻涕,喂他吃小零食,在他脑海里小声哄着他。
他有些感动,但不多。
“我,嗯……我这么哭……会不会,把你吸进去啊?”
空中给他擦眼泪的纸明显顿了顿,然后脑海中传来男人无奈的声音,“理论上来说,不会。而且,就算真吸进去了,也没什么关系。”
“我,我才不要,呜……”他掌心还捧着一小把白灰,他轻轻戳了戳,“你都在床下趴多久了,都,都没洗澡……”
白辰无语地把小饼干迅速塞他嘴里堵住,“干净着呢,不许嫌我。”
“唔,好嘛……唔好想力啊……”
“嗯,我知道。我也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