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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动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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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阳高照,到处暖洋洋一片。
慕容悦然正巴拉巴拉讲个不停,“……你不知道,那时的桐哥变得又冷又酷,一点也不像现在这个样子,不仅一个人把重伤的湛叔救出来,还教给小余哥布防战略,把倭人打得落花流水!”
慕容翩然坐在床边,边玩棋子边道,“尤其桐哥那双眼,吓得每个人都不敢看他,连邪爹都说——”
“轰隆!”
海面传来战炮声。
翩然不变不惊:“厉害得紧。”
“哦?我以为他只是商人,”春无兰轻疑,竟然懂兵法么?“真难想象那人又冷又酷的样子。”
“小余哥他们也吓得不轻呢!”悦然笑道,颇为惋惜的耸肩,“不过桐哥就生气过那么一次。”
翩然点头,方要开口,又传来咚咚的战鼓声,终于不高兴地皱眉,“有完没完啊?”
春无兰端茶静啜,眼观鼻鼻关心,空邪他们很快又要出海了吧——“啪!”
茶杯碎地。
军营大厅,门窗紧闭。
一干将领正聚在此地,商议着如何迎敌。
门外突然传来喧杂的吵声,砸门声碰碰响起,“邪爹,开门!快开门!”
大袖一挥,门当啷一声打开,慕容空邪不悦道,“你最好有要紧的事,不然把你丢给湛处置。”
猝然跌进来的悦然噘起嘴,“不是我,是春无兰啦!”
什么?!
慕容脸色瞬变,立即迅速掠前,“兰怎么了?”
“我没事。”春无兰轻轻迈进大厅,一身翠色锦衣外袍,腰扎飘带,头戴宝蓝发箍,尊贵奢华。
“他刚刚摔了茶杯,”翩然随后进来,顺手关上门,“还一直捂着胸,很难受的样子。”
慕容连忙伸手把脉,脉象平稳,五内皆和,也没有牵动淤血的迹象——邪眸微眯。
“我真的没事。”
春无兰轻轻地强调。
慕容空邪狐疑地瞪着他,蓦然大吼,“没事你摔什么茶杯?!”
他被吼得一愣,呆呆瞧着他瞬间狰狞的面孔,不觉讷讷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你知不知道茶杯也是要银子的?你赔得起吗?!”
“赔得起——”
“赔得起什么?你有银子?!”
春无兰垂下头,好不委屈,“没有。”
“没有你拿什么赔啊?自己吗?!没银子就少摔东西,懂了没?!害我以为你又要吐血……”
……他怎么这么婆婆妈妈?春无兰好笑地抬眸,瞧着叨叨念个不停的邪恶男子,索性伸手覆住他唇,直接道出来意:“不要出兵。”
大厅霎时安静。
“轰隆——”海面传来的炮响显得分外清晰。
慕容空邪抓下他手,邪眸变得冷静犀利,“你来大厅,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他点点头,一脸认真地道,“不止你,今天所有人最好都不要出海,全部都要留在军营里。”
静默……
“理由?”叶问杰冷问。
春无兰看向他,“若出海,可能会全军覆没。”
余路行眉一挑,转身走到他身边,环胸上下打量着他,“你懂军法?”
春无兰微楞,摇摇头,“略知一二,但绝对远不如你。”
李朗摊摊手,“那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直觉。”
这个答案,让所有人面色一黑。
唯有慕容空邪神情冷静地紧盯着他,“怎么回事?”
春无兰微讶瞧他,顿了顿才道,“方才我想到‘不知道你们出兵什么时候能回来’时,心口突然传来不好的预感,所以——”
“所以,你才摔了茶杯?”
他登时红了脸,“我会赔的!”
慕容空邪扬起邪笑,转身望向始终袖手的好友,“湛。”
只一个字,眼神交换,两人达成共识,湛无痕道:“传令,全营戒备,任何人不准出海迎敌。”
众将领一愣,也只得拱手听令,“属下遵命。”
“你……信我?”春无兰难得迟疑。
“不,”湛无痕淡淡否决,看也不看他,“是慕容信你。”
“为什么?!”黄冲忍不住低叫,一手直指春无兰,“那玩具不过信口开河,邪爷您又何必当真?!”顿了顿,鄙夷地轻哼,“再说了,他若当真能铁口直断,也不会沦落到身无分文、让人包养的地步,不过一个侍寝的男妾——”
“啪!”
悦然猛然拍桌,“给我住嘴!”
翩然冷冷瞧他,“黄先锋,他现在是我慕容家的人。”
春无兰径直走到黄冲面前,黑眸平静地瞧着他,良久,“看来你这冲脾性这辈子都改不了了,三年前它就给你惹来杀身之祸,哪位贵人轻而易举地帮你化解了?”
军营之人霎时变色,黄冲更是一脸肃穆,“你怎么知道?”
“直觉罢了,我不过信口开河,阁下何必当真?”春无兰冷冷道,黑眸掩不住怒意,“黄冲先锋,你一非我血缘至亲,二非我救命恩人,我再怎么作践自己也轮不到你来教训,你没那个资格!”
鸦雀无声。
黄冲愣愣瞪着他,神情惊愕。
“算我自取其辱,”春无兰拂袖转身,挺直的背影高贵傲然,“无兰不过好意警告,就算不领情,也犯不着如此糟蹋人,”顿了顿,低低叹了口气,“军营若都如此,倒真叫无兰失望了。”说罢径自离去,翠色长袍,翻飞如云。
一屋子人震慑呆愣。
“等等!”余路行好不容易回神,连忙冲前拦下他。
春无兰转回身,黑眸平静如常,“有事?”淡淡的冷冽高傲萦绕周身,令人不敢仰望亵渎。
余路行定定神,拱手行礼,“余某代军营十万兵马,谢过无兰公子。”
不动,亦不语。
黄冲匆匆过来,恭谨抱拳,“黄某失言,还请公子恕罪。”
春无兰神情平静,依然无动于衷。余路行再向前一步,“军营欠你一次,公子若有用得着之处,尽管开口。”
这次,春无兰眸光微动。
黄冲见状大喜,“公子请说。”
春无兰沉默片刻,反而看向湛无痕,“可以吗?”
淡淡瞥了慕容空邪一眼,湛无痕难得给面子的点头,“可以。”
“那么,”视线一转,春无兰静静面向所有□□将领,“我希望□□能将‘不要出海’的消息,传给东瀛。”
气氛乍然一变,数道诡异震惊的视线直直射向他!
许久之后,慕容空邪第一个有了动作,回到桌前直接摊开白纸,“湛。”
春无兰略感诧异,看着坐下动笔的大将军,翩然轻轻解释,“湛叔以前学过倭语。”
诡异压抑的气氛下,湛无痕搁下笔。叶问杰冷眼旁观,凉凉提醒,“倭人不一定信。”
“尽人事,听天命。”春无兰平静道,拿笔在信纸角落轻轻一点。
海边,战鼓依然擂响。
慕容空邪昂首而立,邪眸远眺着海面上的最大敌船,退步,搭弓,张弦,力贯双臂——
“嗤!”长箭穿着书信,霸气十足地直直射入船头,引来敌船刹那的惊慌与更激烈的战鼓火炮。
春无兰静静站在一旁,海风吹着他翠色衣袍,猎猎作响。片刻后,东瀛击鼓收兵,数百只战船迅速远去。
海面,空阔无垠。
一只大手霸道地抬起他脸,慕容空邪紧紧盯着他,“气消了吗,兰?”
春无兰看他,冷淡平静,“我没有银子,只带来五块金砖,就在寝帐里,你拿去赔给军营吧。”
慕容空邪一把扯过他,“够了!兰,我千方百计都惹不到你,你却因为别人一句屁话动怒这么久,我吃醋了噢!”
呃?
春无兰一愣,冷冽霎时消退,黑眸微微打趣地瞧着他,“我以为你不懂什么是吃醋。”
“本来是不懂,”慕容空邪大方地承认,蓦地低下头邪笑,“拜你所赐,现在知道了!”
轻轻揪着他衣襟,春无兰终于放松下来,抬眸轻轻问:“你要把我关起来吗?”
慕容邪眉一挑,“为何?”
他抿唇,“刚刚——”
“哦——”刻意拖长声音,慕容空邪突然迫近他,害得他呼吸一窒,“兰,你很拽嘛,一下子从矜持美少年变成个嚣张欠扁的小坏蛋,还敢放话说没人能教训你?!我怎么不知道原来你这么狂啊?还是——你被我带坏了?”
春无兰瞪圆眼,“才没有!”
他扬眉,“你本来就这么狂?”
春无兰噎住,只得闷闷地瞪他,忽然咦了声,“你是在逗我吗?”
“才看出来?”慕容讪讪冷笑,抬起他下巴,“来,笑一个,昨天我给你买了那么多衣服,你还没笑给我看呢!”
春无兰愣住,瞪着他正儿八经一副欠债还钱的模样,唇瓣一抿,竟真的“噗—”的笑出来!
慕容呆住,旁人更是看傻了眼。春无兰咳了咳,收住笑意,正儿八经地道,“不欠你了哦。”
慕容空邪愣愣瞪着他,大手抚上他绝艳的颊,他笑了?终于又在他面前笑得开怀,“再笑一个。”忍不住的,他诱哄。
他抿紧嘴巴,孩子气的重重摇头。
眼见无望,慕容空邪叹口气,邪眸恶意陡起,“也好,那就算账吧。”
春无兰嗯地抬眸,算什么账?却见慕容空邪突然抓起他,杀气狂飙:“春无兰!什么叫‘作践’?你给我解释清楚!跟着我就算是作践自己吗?我包你吃包你住,天天熬药伺候你!想上个床还得挑你有精神的时候!现在还得耐着性子哄你逗你开心?!我慕容空邪这辈子没这么窝囊过!!”
春无兰瞪眼。
悦然笑得抱着肚子直打滚。
慕容空邪依然喷火个不停,“天杀的,你还觉得委屈?啊?你给我说清楚!倒底是谁委屈——”
轻轻伸手覆住他唇,春无兰无奈叹息,认真又没辙地瞧着他:“你真的好啰嗦。”
慕容闻言杀气更盛,“我哪里啰——唔!”紧紧捂住他唇,春无直接将人扯走。
翩然静立良久,“……为什么我有一种好丢人的感觉?”
两个时辰后,暴风雨来袭。
方才还晴空万里的苍穹眨眼间乌云满布,众人还未回神,豆大的雨点已经哗哗地砸落下来。
雷雨交加,电闪雷鸣,大海仿佛发怒一般掀起狂啸,巨大的浪头拍打着断崖,几乎要冲垮一切。
军营大厅内,一干人瞪着外面的狂肆暴雨,心中同时浮上一个念头:幸好没出兵!
“像吗?”
余路行突然没头没脑地问。
众人心有戚戚焉地点头,黄冲甚至打个寒战,“跟那时的肖公子有一拼。”吓得他赶紧道歉。
李朗摇头叹息,“想不到无兰公子生起气来,竟然变得那么、那么——”高不可攀?!
突然“碰”的一声,厅门被人踹开!慕容空邪立于暴雨之中,紫袍湿透,长发滴水,冲天的邪气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邪爷?”
叶问杰心里咯噔一下,坏了。
猛地大步跨到黄冲面前,慕容空邪一把扼紧他咽喉,恶魔一般嗜血张狂,“兰是我的玩具,只有我才能欺负他,你算哪根葱敢跟我抢?!”倏地收紧力道,邪眸残忍冰寒,“这次我看在兰的份上饶你一命,再有下回,我亲自拔了你的舌头!!”
黄冲面如死灰。
狠狠甩开他,慕容空邪负手而立,冷冷睨着大口喘气的人,“要不是兰走过去挡住你,我早赏你一把断魂散,哪儿还由得你大放厥词?!”冷哼一声,甩袖离去,“谁叫我的玩具性子太善。”
原来如此……瞥向面色忽红忽白的先锋,叶问杰冷冷调侃,“命不错。”老是遇贵人。
湛无痕静坐主位,瞟都不瞟一眼。
暴雨一直下个不停。
当晚,积聚的雨水漫入低洼处的帐篷,冲散了里面堆积的药材。
当胡军医差梁唯来通知时,慕容空邪正压在春无兰身上,大手才刚刚解开翠色外袍,“可恶!不去!让药材全泡水好了!”他已经好几天没碰兰了,天大的事也给他滚到一边去!
“空邪?”
春无兰好笑低唤。
“不要!”他任性地拒绝,热情地舔吻他光滑白嫩的雪颈,“天哪,你好香……”
帐外的梁唯结结巴巴道,“公、公子爷,胡军医说有些药材只有您能碰,您至少、至少……”
毫无反应。
慕容空邪依然忙碌个不停。
春无兰低叹口气,轻轻捉住他的大手,“先去救药材好吗,空邪?”
慕容空邪瞪着他,脸色变了数变,最终呻吟着将头埋进他秀发里,闷声抱怨,“我想先要你。”
他脸微红,仍是开口安慰道:“回来再继续也不迟啊,”瞅着蓦然抬起的邪眸,忍不住移开视线,脸儿烧红,“反正,我又不会跑掉……”
静默。
慕容空邪扬笑翻下床,俯身啄吻他一记,“好,回来再继续。”
于是欲求不满的慕容怪医出帐匆匆处理药材,满脸红晕的美少年缩回被窝,忐忑地等待归来。
然而炸雷不断,暴雨冲垮了数顶帐篷,害得慕容空邪难于脱身。春无兰则等来了抱着枕头飞奔而来的慕容姊妹。
于是这个夜晚,就在慕容空邪的咒骂繁忙、美少年的聊天悠闲中匆匆度过……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