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兰》梁山

14、交流

　　气氛霎时冷凝。
　　慕容空邪面色一变，邪眸燃着怒意，蓦地杀气腾腾地抓紧他，“兰！你铁了心不跟我是不是？”
　　春无兰看着他，无奈叹了口气，伸手数了数手指，“我来大厅的路上，一共有……三十七个兵将过来跟我说你的情爱史，一致奉劝我要慎重考虑，其中有二十一个是你以前的——”思索一下，挑了个比较好听的词儿，“情人。”
　　慕容瞪眼。
　　杀气依然沸腾，却头一次找不出话来驳。
　　旁人拼命忍笑，余路行无声笑得嚣张，乱搞吧？乱搞吧！报应啊报应！！
　　半晌，慕容空邪恼怒地抬起他下巴，“那不算情人！我跟他们只是玩玩而已！”
　　春无兰一脸平静，“容我提醒一句，慕容空邪，我也只是你的玩具而已。”
　　“你不一样！”他低吼。

　　“一样。”
　　“不一样！！”
　　春无兰闭上嘴，不想继续这幼稚的对话。
　　慕容空邪气结，干脆半蹲下身对上他低垂的视线，“说话！”
　　“那个，”慕容悦然突然举起手，小小声地插嘴，“春无兰——”
　　“叫他兰哥。”
　　呆住。
　　邪眸瞪过来，“干嘛，兰反正是要跟我一辈子了，哪儿还容得了你这么没大没小？！”
　　春无兰猛地伸手捂住他嘴，朝呆愣的悦然点头致意，“请继续唤我春无兰，谢谢。”
　　悦然眨了眨眼，终于回过神来，“那个，我是想说，上次我说邪爹已经有泠姨，叫你死心，是我瞎掰的，你别放在心上啊！”要是他因为这个拒绝邪爹，她非得被邪爹扒了皮不可！
　　春无兰微愣，随即道，“你多心了，我对空邪从未动心——”

　　“春无兰！”
　　蓦地掰开他手，慕容空邪火冒三丈，“你找死是不是？！”
　　秀眉终于皱起，“慕容空邪，我们不能好好谈谈把这问题解决吗？”
　　“不能！”他低咆，邪眸杀气四溢，“你已经允了我一辈子，你的姻缘签绑在我身上，你这辈子别想逃出我的掌心！”
　　春无兰静静看着他，那势在必得的霸气实在太过强烈，伸手覆住他唇，“听我说好吗，空邪？”
　　奇异的，杀意顿时消失，慕容空邪安静下来，如同一只暴躁的野兽被轻易安抚。
　　“谢谢，”他轻道，顿了顿，黑眸清澈地看他，“我不要姻缘，不是因为抽到香签的人是你。”
　　听你在说！邪眸嘲讽地翻个白眼，凉凉睨他：昨晚把他骂得狗血淋头的人是谁？！
　　春无兰脸微红，“起码不是主要原因。”

　　眉一挑，慕容斜斜睨他，说下去。
　　深深吸了口气，春无兰抬眸直视他，黑眸闪耀着许久不见的晶亮光芒，“你知道我来找你的目的，我的初衷并没有改变，我不打算留你身边太久，而且我只允了你一年，没有允你一辈子，我从不曾向你承诺过一生，这一点，你我心知肚明。”
　　邪眸刹那急怒！
　　细指轻移，堵住他欲开口的唇，“听我说完。”
　　慕容空邪冷冷瞪着他，勉强压下怒意，闷哼着点点头。
　　“我是个病秧子，我身上背了太多沉重的东西，我与常人不同，本就不该有姻缘，妈祖的香签——”抿抿唇，“只是意外，我不会要，也不会让它代表任何意义，所以请你当做没有这回事。”
　　抓下他的手，慕容空邪冷冷嘲讽，“你不说妈祖的签灵得很？！”

　　“没错。”
　　他收回手，“所以庙会那天我会去趟妈祖庙，毁了我的姻缘，我不会让香签应验在我身上。”
　　慕容空邪眸光冷漠，拧眉瞧着他平静却坚定的表情，“你是说，你要去妈祖庙砸场子？！”
　　“只是去讨个说法，”春无兰不同意他暴力的用词，“她既然敢给我牵姻缘，就该知道我会找上门。”字里行间中，不经意流露出淡淡的高傲。
　　众人缄默。
　　慕容空邪挑眉瞧他，“说完了？”
　　春无兰点点头，双手搁置回膝间，优雅乖巧地于案几上坐好。
　　“那换我了。”猛然起身欺近他，逼得他低喘后仰，慕容空邪紧紧盯着他，“你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无外乎只是想告诉我一件事——你死也不跟我，是不？！”

　　春无兰瞪眼，忽然觉得自己蠢得在对牛弹琴。
　　“你说的那一堆理由在我看来都是狗屁！你是病秧子？我可是慕容怪医！你背了太多东西？把它丢给我啊！至于什么破香签，告诉你，我从来没把它当回事！”瞪着愕然的黑眸，慕容空邪狂傲冷笑，“我要你，春无兰，有没有香签都一样！你允我一年也好，一辈子也罢，跟我没关系！我不需要你的同意，我不需要劳什子姻缘，因为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你！！懂了吗，兰？！”
　　鸦雀无声。
　　春无兰沉默看着他，良久，“慕容空邪，你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是吗？”
　　“没错！包括你！”紧紧捏住他下巴，慕容空邪恶意嗜血地盯着他，“不要以为会点儿五行术法我就奈何不了你，我可以给你锁上手链脚铐，我可以把你关到地牢里，必要时我甚至可以打断你的腿！你说的，兰，我们各凭本事。”
　　春无兰愣愣看着他，黑眸漆黑如墨，良久轻轻点头，“我懂了。”
　　满意地嗯哼一声，慕容空邪将他抱下案几，“还有别的问题吗？”
　　瞥了眼散发，春无兰抬眸提醒，“发带。”
　　“……”

　　大军压境，什么杂事都得丢在一旁。
　　海面上炮声隆隆，战鼓震天，双方厮杀两天两夜下来，战事已成僵局，谁也无法前进半步。
　　“该死，这些倭人不在家好好呆着，干什么来这儿捣乱！”余路行破口大骂，手下倒是挺轻柔地替情人包扎手臂，“就别让我逮到那什么将军，否则一定扒开他脑袋看看怎么长的！”
　　“挺厉害的，不是吗？”
　　叶问杰倒是颇为享受，还有心情夸奖敌方首领，“据说只是名二十七八的年轻人，两年前让咱们栽大跟头的就是他，叫上野……什么的，不晓得怎么又调回来了。”也算是不容小觑的劲敌，就不知，最后鹿死谁手了。
　　余路行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没病哦，敢夸别人？”顿了顿，又忍不住咕哝，“肖白桐也是，干嘛逃得比谁都快，我又没要逮他……”虽然，有动过那心思。
　　“他么，怕是不会再出手了吧。”叶问杰沉道，牵起兀自抱怨的情人，双双回到寝帐，睡觉。

　　“无兰公子。”
　　一道疲惫的嗓音唤住正欲回寝的春无兰。
　　春无兰回过身，黑眸微讶地看着满身沙尘的归一鸣，视线落向他怀中的梁唯，“这是——”
　　“这小鬼刚到军营就被军医借去当帮手，忙得昏天黑地的，我刚点了他睡穴，”归一鸣解释，大手牢牢抱着憔悴的少年，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小鬼不是故意的，请公子原谅他的失职之罪。”
　　“失职？”
　　春无兰轻讶，这从何说起？
　　“公子爷把您的日常打理交给了小鬼，可是——”瞟了眼他身上的紫色外袍，归一鸣含蓄示意。
　　春无兰了悟，旋即道，“归公子言重了，我并未有任何怪罪——”蓦然顿了住，神情微讶恍悟。
　　“公子果然聪明，”归一鸣瞥了眼寝帐，压低声音道，“还请公子美言几句，一鸣在此谢过。”
　　春无兰轻轻弯身：“我会尽力。”

　　转回身，春无兰愣了下。
　　慕容姊妹不知何时已溜进帐子，一摸一样的大眼直直盯着他瞧。
　　宽大的紫色床铺上，慕容空邪正大刺刺地摊开身体沉睡，一身浓重的血腥气味儿，身上甚至还穿着坚硬的盔甲。将热水放在一边，春无兰倾身坐在床侧，伸手替他解开沉重的盔甲，费了番心思才小心地脱下，又轻轻褪去他的外袍，这才微微喘着气，抱来棉被细心地为他盖好。
　　“嗯……”
　　床上之人突然出声，春无兰顿时屏息。
　　等待片刻，见那人并没有再动，这才收回手，转身拧紧热毛巾，轻轻替他擦拭脸。
　　慕容空邪并未清醒，仅是无意识地发出舒适的呻吟，向来冰冷讥诮的唇若有似无地微扬着。
　　看来真是累坏了，春无兰暗忖，动作放得更柔，不眠不休打了两天仗，回来又紧接着救治伤重的兵将，也难怪他会累得倒头就睡。

　　“你看起来——真贤惠。”悦然小小声道。
　　春无兰蓦然僵住，一时不知是该继续擦，还是掉头奔走，挣扎半晌，才继续自己的工作，“他刚刚救了很多人。”
　　“所以这是奖赏喽？”翩然挑眉，看着他重新涮洗过毛巾，小手一伸，“我来。”好歹她是邪爹的女儿，没道理让别人做这种事。
　　他一怔，隐隐含笑，“嗯。”
　　悦然凑热闹地也翻来条毛巾，俩姐妹开始合力替慕容空邪擦手擦脸。
　　春无兰退到角落，找出借来的针线，开始缝好不容易晒干、袖子上却撕了道大口子的绿色衣衫。
　　“说来，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做这种事吧。”悦然忽然道，感觉有点新奇，又有些微微的愧疚。
　　“嗯。”翩然轻应，更加细心地擦拭。

　　空气中有短暂的静谧。
　　“好了！”悦然兴奋地低嚷，拍拍床上的男子，“邪爹，好好睡哦。”
　　翩然视线一转，撞见正在做女红的美少年，小脸掩不住愕然，“你真的是男的吗？”
　　春无兰闻言抬眸，轻声咳了咳，“这是唯一一件衫子了。”不补不行。
　　“你只有一件啊？”
　　悦然好奇地过去，小手拉拉破裂的袖子。
　　“本来有三件的，都被空邪撕了。”他低叹，努力跟手上的丝线奋斗，早知道当初就多拿几件。
　　翩然轻哼着走过来，低头瞧了瞧惨不忍睹的半成品，抬头盯着他微窘的眸，“你不会女红。”
　　春无兰点头承认，他又没学过。

　　“我来。”
　　伸手去拿衣物，恰巧扯到他左手腕上的丝线，翩然不经意一瞥，蓦地惊了住！“你——”
　　迅速让袖子掩住左手，春无兰垂下头，避开她的视线，一声不吭的继续缝着衣袖。
　　“怎么了？”悦然一脸茫然。
　　“……没什么。”
　　翩然哑道，再次去拿衫子，“我来缝，”顿了顿，拧眉加了句，“当是你照顾邪爹的谢礼。”
　　春无兰闻言不再坚持，松手让她拿走衣物，沉默半晌后，才轻轻地开口：“谢谢你，翩然。”
　　翩然微震，轻哼了声，埋头做活。“你终于肯唤她翩然啦？”悦然咦了声，随即笑道，“我也送你一份谢礼啦，春无兰，你想要什么？”
　　微微沉吟，他抬眸，“肖白桐，关于他的所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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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末冬初，淮凌阴冷无比。身为沿海城镇，最常见的天气便是雨天，三天一小雨，五天一大雨，直下得人心浮气躁，唯一的好处，恐怕就是没仗可打，这种天气，谁敢不要命地上岸打劫？！
　　这日，气温微寒，空中又飘起了冰冰凉凉的小雨。
　　又是雨。
　　不悦的凝眉，湛无痕丢开笔，扫了眼大厅，果然如往常一样寻不到白色身影，又躲到哪去了？！
　　一票手下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他们文武全才、威风凛凛一如完人的大将军，唯一比较有人气时，就是下雨的时候——他讨厌下雨。虽然没有掀桌拆房的表现出来，但总会飙出一帐子低压压得他们喘不上气，而平时最能安抚将军的肖大公子往往在此时不见踪影，害的他们只能咬牙腹诽的默默训练抗压能力。
　　肖白桐，你给我们记住！

　　一双大手蒙住春无兰望着帐外雨景的眼。
　　“你最近一直在打听肖白桐？”慕容空邪抱起他，将他放在床上。
　　依旧沉默片刻，春无兰静静看着他邪恶的眸子，“他很——奇特。”想起自悦然口中得知的相关趣事，红唇几不可察的微弯，没错，奇特。
　　“碰！”
　　春无兰微楞，身子被压倒在床上。
　　“你喜欢他？”慕容空邪隐隐咬牙，冰唇危险地逼近。
　　春无兰沉默地看着他，突地微扯唇角，“不然呢？你要我喜欢你么？”
　　“春—无—兰！”听出他话里的嘲讽，猛地狠狠吻住他红嫩的唇，“看着我，我要你看着我！”
　　他微微喘息地睁开眼，依言看入他邪气霸道的眸子——“春无兰，你是我的人，你只能看我，只能看着我！”

　　好强的占有欲。
　　他眉头微皱，勉强将冲口而出的反驳咽回。
　　“该死的你——”大手紧紧扯起他的前襟，“你为什么总惹我生气？”
　　沉默片刻，春无兰无奈地抬眸瞅他，“我实在不明白你在气什么。”越来越糊涂了，以前的慕容空邪心思他多少还能猜中几分，如今的他喜怒反复无常，自个儿一分也猜不中了。
　　“表情！”
　　慕容空邪狠狠低吼，“你为什么可以对别人卸下防备，偏偏对我不行？！以前的你哪儿去了？我要你笑，笑！”可恶！自从香签事了之后，他就不曾再动不动就恍神，却老是跟悦然她们吃茶聊天！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春无兰微微一愣，怎么也想不到竟是这个原因，“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慕容空邪大怒，面色狰狞地捧住他脸，“笑！对着我笑！”
　　春无兰无奈望向帐顶，默数三秒钟，黑眸下移瞧他，“几天前有人威胁我说要把我锁上手链脚铐，要把我关到地牢，甚至要打断我的腿，慕容空邪，你要我对着这样的人笑，未免太强人所难。”
　　“……”
　　为什么他有一种搬石头砸到自己的感觉？！
　　“春无——哇！”贸然进来的悦然立即转身捂眼，不忘拦住身后的妹妹，“我什么也没看见！”
　　“你以为我们在做什么！转过来！”慕容空邪起身，不悦瞪着两名女儿，“大雨天的跑什么！”
　　“找春无兰玩，”翩然瞧着衣衫微乱的美少年，眉头微皱，“别撕他的衣服，邪爹，那袖子可是我补的呢。”

　　袖子？
　　瞟了眼衣袖，嗯，补得还不错，不意撞上春无兰含笑的眸，慕容空邪怔住，下一秒扯他往外走。
　　“空邪？”春无兰完全反应不过来，一路跟得踉跄。
　　“我去给你买衣服，你也笑给我看！”一副等不及的样子。
　　两姐妹傻住。
　　美少年好气又好笑的拖住他手臂，“等等，空邪，等等！”
　　蓦地不耐烦的停住，任他刹不住的撞上自己，慕容空邪冒火回头：“等什么？！”

　　低头咳去笑意，春无兰轻轻提醒：“外面在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