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物》沈安槿

52、遇见张杭

　　十四年了，以颜从来都不知道，她离自己是这么近，又是这么远，她都未曾来看过她。墓碑上的照片，经历过日晒雨淋，已经泛黄，她的笑脸，依存。
　　以颜知道，她是爱自己的，用尽了自己全部的爱，八岁之前的记忆是那么的暖心，幸福。
　　站在墓园的门口，她不知道自己该去那里，夏日的阳光已经没有那么强烈，在这个四季分明的G市，夏天即将失去，秋天悄然降临。
　　她还是去了，去寻找袁诺，在心底里她是那么的舍不得，这么久筑起来的围墙，在一个似他的侧面下彻底击败，她看着那个人影，疯狂的去追逐，最后才发现只是错认人。
　　在那栋楼下，她鼓足了勇气，无论结果如何，她都要告诉他，她的不舍，她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倔强，说散就散。轻敲了几下门，没有回应，按下那个熟悉的号码，传来的是你拨打的是空号，她错愕了，转瞬间笑了，笑自己这一行为的幼稚，明知他不爱了，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她忽然庆幸起来，庆幸他不在家，走在楼下的时候，碰到了对面的邻居，她客气的打招呼，好心的告诉以颜，袁诺搬走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最后那句，‘小妹啊，男人变了心就算了，好聚好散，对你自己也好。’让以颜真真实实的明白，她和袁诺在袁诺的心里永远的成为了过去，甚至是不再想纠缠的过去。她有些尴尬就连这个外人也看出，她是被他抛弃的对象。提着行李，走在九月的末端，坐在咖啡厅里，看来来往往的人群，她有些懊意，她觉得时间太长，长得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么。随手翻开一本游记，关于西安以及临潼，手指触摸在地图上的时候，她有些笑意。
　　她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所有的卡都成了废卡，它们无法再为她买单，取款。她也明白敢于走这一步，早就猜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
　　看着钱包里不多的钱，她在拥挤的车站里购买了一张火车票，硬座，她无谓的笑笑。
　　对于西安她还是算熟悉的，找旅馆，居住，预交一部分房租，她不知道自己会在这里呆多久，她不得不考虑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就是养活自己，这些年，她唯一没有丢弃的就是她的画笔。
　　看着钱包里的钱越来越少，她感觉到一种紧迫感，她不是出名的画家，画廊里的老板勉强的答应她，降她的画摆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没有人去看它们，任由它们蒙上一层灰尘，她心痛的想要取回它们。路过一家西餐厅，她站在玻璃窗门口，掏出钱包，发现只剩几张单薄的纸币和一些硬币。一阵钢琴声传入她的耳里，手指随着音符敲动，她还可以去西餐厅里弹钢琴，不是走到这一步，她实在不想这么做，这是妈妈赋予她的，她不想她沾上金钱的味道，那是对情感的一种亵渎。
　　她去取画的时候，老板带给她一个意外的消息，他们画廊准备办一个画展，可以把她的画挂在里面，不过只能挂在角落了，她欣喜的道着谢。
　　西安的展厅里，她安静的呆在前台，期望今天能卖掉一幅画，她就快付不起房租。
　　以颜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年轻男子站在她的画面踌躇了许久，他的背影，似曾相识。
　　“我想买这幅画。”他对着前台的工作人员说。
　　“好的，先生，我马上叫人取下来。”工作人员马上叫来人，拆下她的那幅画。
　　“你确定要买这些画。”尽管以颜的经济很窘迫，但是在卖出画时，她还是不放心的问问。
　　他肯定的点点头。
　　“你知道这幅画不值这个价，我不是有名的画家。”这些日子抹掉了太多她的自信。
　　“我说它远不止这个价。”他们对视着笑了。“有任何需要可以找我。”他双手递过一张名片。
　　她接过来，看着上面的信息，有些惊讶。“蓝宇集团的总裁，张杭。”在瞬间的惊讶中很快恢复了平静，以她以前生活的圈子，她是知道他的，曾经在一本杂志上看过他的专访，二十四岁接手蓝宇集团，四年，蓝宇集团越过罗氏集团在亚洲的地位，只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蓝宇集团撤出了亚洲，转向欧洲。在这里见到他，以颜才感到惊讶。
　　“我叫蒋以颜。”她没有名片，只能礼貌的告诉他自己的名字。
　　“我知道。”
　　以颜惊惑的看着他。“蒋小姐别误会，画上有你的签名。”
　　在他的解释下，以颜觉得自己有些傻傻的。
　　“我。”以颜开口说出一个我字马山把话缩了回去。
　　“怎么？”他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
　　“没什么。”她摇头笑笑。她想问是不是在那里见过他，但是想来，这种话语太过于老土，弄不好，还会被他误以为想和他套近乎。
　　“先生，你的画。到这边付钱。”工作人员把包好的画递给他。他付完款并没有打算走。
　　“有事？”以颜看着他的样子，礼貌的开口问问。
　　“知道我喜欢它什么吗？”他指着画问，以颜认真的听他继续说下去。
　　“感觉。”他的这两个字显得有些情绪化。
　　“感觉？”她想听听他会说出什么来。
　　“这里面有你的国度，蓝色的天空，在天蓝色的天空里，盛开出白色的云朵，那些云朵的形状，犹如盛开的罂粟，花瓣苍白而淡薄，但是又不失它的唯美性。”
　　她微微的点头，她有些开心，她的画落到了一个懂她的人手里。偶尔的相逢，淡淡的再见。
　　她今天卖掉了两幅画，倘如不是为了生计，后面那幅画，她差点就不卖了。出了展厅，什么时候下的雨，一直在里面的缘故都没有感觉到。西安的十一月的天气，下雨是件很难得的事。
　　她站在路边打车，一辆辆车从她面前呼啸而过，没有停下来的迹象，西安的交通本来就很拥挤，这个时候是下班高峰期，更不可能打到车。
　　一辆银白色的保持捷从她面前开过，又倒了回来，摇下车窗，露出张杭那张清新俊逸的面孔。
　　“上车。”他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命令，以颜愣了楞还是打开车门。
　　“去哪里？”他也不解释他为什么会经过这里，他不说她也不问。车内放着的音乐是爱尔兰风笛，她轻轻的触摸那张唱片的封面。
　　“你喜欢这张唱片？”听到他的声音，她赶紧缩回了手。默不作声，雨顺着玻璃，在上面画出一道道痕迹。
　　“你还没说要去那里？”在一个路口他把车停到了路边。她说地名，他不知道，她指路，在一条小路口前她喊停。
　　“车是开不进去了，你就停在这里吧！”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她准备淋雨走进去。
　　“等下。”他拉住要下车的以颜。
　　“怎么？”她回过头，看了看他拉住自己的手，他赶紧松开。
　　“陪我吃顿饭？”他没有用请字，而是用了陪字，这个陪字让她觉得他太孤寂，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轻柔的音乐，暧昧的灯光，显得这件餐厅如此的情调。
　　“喜欢吗？”他把车径直开到这里。她没有回答，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和一个陌生人来这里吃顿晚餐，这里的格调和她身上的衣服很不协调。有几个女人看着进门她眼神怪怪的，她知道她们脸上的是鄙夷。对于这些，她是不在意的。
　　他也意识到了她的‘特别’，有些抱歉的牵着她的手腕，尽力减低这样的目光，适得其反，他这一举动，更加引起她们的嫉妒，她就像灰姑娘一样被她的王子牵着展现给大家看。
　　“我觉得我像灰姑娘。”她有些自嘲的说。
　　“那我很荣幸，成为了你的王子。”他的语气是那般的随意。
　　“你总是这样，不问别人的意愿。”对于他的态度，她有些微火。
　　“比如说？”他摊开双手示意她说下去。
　　“比如说，你明明是好心载我一程，那句‘上车’就成了命令，比如说，刚刚进门你随意就牵我的手，我想问一下，张先生，你一直这么随便吗？”她的语气平淡，却隐现着一根刺。
　　“哦？蒋小姐介意？”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说过话，他有些不悦。
　　“是的，我介意，所以这顿晚餐张先生自便。”她说完起身离开。对于他那样的态度，她是受不了的，只因她和他一样骄傲。他愣了一下，看着她的身影推门而出，他追了出去。
　　她站在门口，企图截住一辆过往的的士。
　　“我们好好聊聊。”他拦住要上车的她，示意司机开走。
　　“你凭什么唤走我叫的车。”他的这一行为又激怒了她，对于她的形象她打上了一个大大的负。
　　“我道歉，为我刚才的行为。”他抓住她的手臂，她把头撇向一边。“只是我，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跟你相处。”
　　“不必了，我得回家了。”她推开他继续召唤计程车。他无可奈何的看着她就那样钻进车里，连同那辆载着她的车一起消失在他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