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绿湖

3、世子

　　“小姐，您真的没打算嫁给兰少爷吗？”

　　绿云轻梳着主子柔顺乌黑的青丝，想起近日来的事来，不禁问道。

　　“是啊小姐，这可是您的终身大事，得好好考虑！”半紫接过小姐手中的毛巾，忍不住也低咕了几句。

　　苏映荷心里却想着那张道士不知把她交代的事办得如何了。

　　淡黄的青铜镜映着一张略显苍白却风华未损的玉容，真是“素面常嫌粉涴，洗妆不褪唇红”。见主子盯着镜中的颜容出神，绿云不由得打起趣来：“小姐这会儿倒像那神话中的水仙少年了。”

　　半紫一时讷讷，很快又嗤笑着弯下腰，和绿云相视一笑，大概也想起了主子平日讲的那些新奇有趣的神话故事来，“绿云姐姐可是在暗着说小姐您自恋呢。”

　　苏映荷也笑了，听到“绿云”二字，便想起了“绿云”和“半紫”这俩个名字当初还是自己给起的，于是慢慢念道：“绿云扰扰，梳晓鬟也。绿云姐姐的名字来之于此。”

　　半紫一听，急急问道：“那我呢？我的名字出自哪儿？”

　　“你的名字也是有出处的，”苏映荷淡淡一笑，眉目间自有一股光华流淌，“常山县东足可惜，山光半紫溪全碧。”

　　“小姐真是了不得，”半紫全然不掩钸骄傲之色，“想当年小姐六岁还不到，就能从诗句里给弄来这俩个名字。要不然，今儿我和绿云姐姐恐怕就得叫什么小红，珠儿之类的，岂不是落俗了。”

　　“小姐您瞧这丫头老爱呱呱叫，赶明儿找个人家把她打发出去，咱们的耳根也能图个清静。紫丫头，拿衣裳来。”绿云轻拢峨眉，熟练地帮主子绾个别致的芙蓉髻，发髫上斜插着一根用上等翡翠制成的玉簪子，透着淡淡的光泽，映得主子冰肤凝脂的。接下来再用一串泽润饱满的珍珠松松盘住发髻，让它自然下垂在眉心间。发间又随意插上一朵刚摘下来还沾着露珠的淡粉木芙蓉。

　　“小姐您听听，绿云姐姐又打我趣儿。”半紫娇嗔了一句，折回去捧了衣裳来。

　　苏映荷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绿云姐姐说的也不无道理，当小姐的可不敢误了丫头。不过，要说这事，论年纪，绿云姐姐倒要先才是。”

　　“正是！正是！”半紫掩笑，在一旁帮腔。

　　绿云半羞半气，如玉脸颊染上一抹红晕，“小姐，您怎能跟那鬼丫头胡闹呢。”

　　苏映荷照了照镜子，斜睨了她一眼，愁云惨淡，“我说绿云姐姐呀，看这头上又是芙蓉髻又是芙蓉花的，你弄的可是新发明的芙蓉妆？ ”

　　“小姐说是便是了。怎么，小姐不喜欢吗？”

　　苏映荷懒懒一笑，柔声道：“你知道我一向喜欢素淡点的，像往常那样用根丝带束起来省事多了。今天这装扮，怕是隆重了些。”

　　“哎哟，我说小姐，你这装扮一点也不隆重，您出去看看就知道了，这年头哪个姑娘家不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更何况您还是位名门闰秀呢，要比家境殷实，在这玉城谁能比得过咱老爷呢。只能说您平日不太怎么注重打扮了。”说实在的，朴素得连半紫也看不过去，“要怪就只能怪顾先生了，老是教您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您的心是都放上那上面去了，自然顾不上好好打扮打扮。”

　　绿云也附声道：“是啊小姐，您平时素惯了，一时半会的是难适应，不过慢慢的应该就习惯了。您要是仍然坚持，这奴婢也难向夫人交差呀！”

　　“交差？交什么差？你老实招来，夫人是不是又逼着你做什么事？”苏映荷听出了些弦外之音，直觉觉得绿云有事瞒着她，只见她眉目肃然，语气中隐有严厉。

　　被主子那星眸冷冷一扫，绿云惶恐起身，心口却一热，恭敬道：“小姐言重了，夫人没逼绿云做任何事，只不过是交代绿云今天要美美打扮小姐一番，说是有贵客来访，切不可像往日那般装扮。”

　　“我倒要看看是何方贵客，能见苏家二小姐一面的毕竟也不多。”

　　庭院里桂花开得正欢，老远便有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回廊上传来了一个清朗的声音，“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这桂花开得好！”说话的是一个弱冠少年，只见他轻裘宝带,美服华冠。

　　“世子，这桂花虽香，可远远没有那桂花糕来得香啊！”另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响起，话里夹着笑意。

　　世子宋玉树"呵呵"一笑,"玉城公真是风趣啊!"

　　世子误会了，下官可没有开玩笑，”玉城公捋捋美须，“我们云州的桂花糕远近闻名呀。”

　　世子宋玉树“哦”了一声，“果真如此，那今日我得好好尝一尝！”

　　玉城公衣袂一扬，“那还不简单，今天下官就让世子尝个过瘾，世子，这边请！”

　　于是，玉城公便命人在庭院那棵桂花树下的石桌上摆上一桌桂花糕宴。那世子宋玉树尝了个遍，打了个响嗝，不好意思地摸摸微突的肚皮，口中直呼过瘾。

　　正在此时，一个身穿短褐的中年仆人老远的就大喊起来：“老爷，老爷，上面来了圣旨，已在前厅等着您去领旨呢！”

　　玉城公闻此言及及起身，回头对世子说道：“料想今日是发放官服面料的日子了，一时不能陪着世子，就让小丫头带您随便逛逛可好？”

　　世子宋玉树随即起身，颔首微笑：“我正有此意，玉城公接圣旨要紧先忙去吧。”

　　话说小丫头带着世子宋玉树逛了一个多时辰，从怡湘园一直逛到茗竹菀。

　　“小莺姑娘，都逛了一个多时辰，歇歇可好？”

　　名唤小莺的丫头低眉垂手，“奴婢怠慢了，望世子恕罪！世子不如再多走几步，前面就有一个亭子。”

　　宋玉树欣然说道：“行。”于是大步向前走去，那小莺丫头小跑追上去。

　　鹤仙亭

　　宋玉树仰头细读了亭匾，只见亭檐翘首，仙鹤腾云驾雾，生动之极，似向他飞奔而来。环望四周，一片竹林郁郁葱葱挡住了柔柔的阳光。竹林后面是一个荷塘,此时池面只留下“荷尽已无擎雨盖”的沧桑。

　　宋玉树稍观片刻便步入亭子，一屁股坐在亭中央的大理石圆桌边朝南一只小石凳上。那小莺丫头也跟着进去了。

　　宋玉树好奇地打量着这亭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四根朱红圆柱，柱底环刻着不知名的金色图纹。亭梁垂下缕缕白色娟纱，长约及地。亭壁处描上一组彩绘，定睛一看才知道画的是八仙过海图。不经意间半个时辰已过，而他也睡意渐浓，竟趴在圆桌睡着了。小莺丫头便向这茗竹菀的主人借了件披风盖在世子身上。待他醒时，日斜西山。

　　“这披风是 ?”

　　“回世子，奴婢怕您着凉,向这宛子的主人借来的。”

　　“哦,这宛子的主人是谁。”

　　“是,二小姐。”

　　“走，我们去会会这宛子的主人。”

　　“可是？”

　　“可是什么，难道本世子来看看未来的成王妃也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