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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午夜 ...

  •   初更时,靖王说要处理一些政事,便去了书房。我则是去给靖王备茶。
      备茶这等事我还是喜欢亲自动手,毕竟都是讲究之人,怠慢了可不行,而我又恰巧是懂茶之人,何不躬亲而为之?更主要的是我认为靖王是个不错的人,没有臭脾气,也不端皇族架子,还很温柔,当真难得啊。哪里像师父那个老头,自己不顺气就摆臭脸给我,轻则骂,重则被派去干粗活……
      我仅有三年的记忆,全是血泪啊……
      不想了不想了,给靖王备茶是目前最重要的事。
      龙井十两裹一包,由于其极易受潮变质,所以被贮藏在底垫石灰层的罐子中,石灰是用来吸收湿气的,防止潮气侵入茶叶,以便保存。龙井的口感根据贮藏的时间而定,长短没有什么好次,只是贮藏时间不同口感会不同。新下的龙井口感中清香新鲜会占多一半,而贮藏月余以上的龙井则是醇香馥郁。
      他既是王爷,那便选择后者吧,毕竟被岁月沉淀过的茶更适合一个皇家人。
      因为不是什么宴会、喜筵,也不是什么特定的场合,便没有讲究太多的工序。我将贮藏一年的龙井取出来,其香气淡淡的弥漫在空气中,醇香清冽。三根手指拿捏着一撮,缓缓洒进紫砂壶中,大概覆着一个壶底,稍有空隙,即可。
      注水,提壶摇动,后再注离壶口一指肚的水即可,待空气中弥漫出龙井清高醇洌之香气,再提壶倒入越窑茶盏中,热气伴着醇香溢出,丝丝扑鼻,清新舒适,仿佛让人看到钱塘西湖之景。
      轻轻的瓷器碰桌之声,漫开在静默的房间中。
      呈茶一路,都是安静的,介于不想打扰靖王做事,我识趣的放下茶盏,稍稍行礼准备退出去,却被靖王叫住。
      “朝歌,长安这里是否习惯?”他一边翻书一边问,头也没抬。
      靖王还挺关心下属的嘛,心里美滋滋的,立刻答道:“回爷,习惯。”真的挺习惯的,除了北方水质与南方有些区别,其他的都没什么问题,就是不知道北方的冬季能冷到什么程度,反正江南的冬季不会太冷。
      “那便好,向陆先生讨你的时候,还怕你不习惯这里。”他淡淡的一句,却实实凿在我心里。
      “啊?”什么什么?刚才风有点大我貌似没听清,麻烦您再说一遍,“我不是师父他送来这里的吗?”不自觉地脱口而出后,立刻发现自己暨越了很多,连忙低头请罪。
      “嗯?”靖王放下手中的书卷,抬眼看着我道:“陆先生没跟你说?是我向他讨的你。”
      “没有,”我坚定的回答,为了更确定,我又使劲点了点头,确实没有,“他只说让我到长安靖王府来,连干什么都没告诉我,来了之后才知道……”这是真的。可是……“我是苏州人啊……您是王爷……怎么会……”
      他忽然轻笑两声道:“我跟你师父是故交,年前去苏州看茶园时见着你的,那时你在忙小年的事宜,见你在茶馆后院指挥小厮们干活挺有样儿,就找陆先生要了你过来给打理王府。”
      原来是这样,死老头,也不跟我说清楚。
      小年啊,那个时候是比较忙,小年是给大年做准备嘛,师父什么事都不管,所以茶馆上下大小事宜都由我管,逢年过节当然也是我最忙,不仅要布置庭院还要准备年饭。我记得年前师父只说要去陪个人看茶园,也没具体说是谁,原来就是靖王。
      不过说来也巧,师父说我来自长安,靖王这么一要人,我就有了顺顺当当的理由在长安安定下来,寻找身世了,好像老天爷也帮助我似的。难怪那老头儿会毫不犹豫的把我蹬出来,原来是找到收留我的地方了。可是为什么那老头儿会认识靖王爷呢?还是故交?他到底还有什么我不知道啊……
      “我师父他……”嗯……问了不太好吧,哪有下属向主子提问的?犹豫半天我还是没问出口。
      “你是想问我们为何相识?”靖王反问道,顺手举起桌边的茶盏,徐徐掀开茶盖,拨了拨了烟气,小小地抿了一口,露出赞赏的神色,“这手艺,当真是陆先生的徒弟。”
      我笑笑,也不答话,等着靖王说下去。
      “陆先生原是先皇的皇家御用茶师,国宴家宴都由他奉茶,先皇极欣赏他的茶道手艺,所以我幼时跟着陆先生也学过些许茶艺,皮毛罢了。”靖王又饮了一口,继续道,“先皇薨后,他便退隐在江南种茶授艺,你能做他徒弟当真是修来的福气。”说罢,他轻笑一声。
      福气?我看是霉气吧……也不知道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上天让我到这个除了茶艺什么都不会的师父身边当徒弟!
      不过就当是报恩我也就忍了,谁让是他把我捡回来且给我饭吃呢?

      之后的日子很平静,临近夏日的天气有些热起来,草木朝阳精神十足。
      靖王每五天上一次朝,每次上朝回来感觉他都很悠哉,一脸泰然,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好像圣朝特别安稳,什么事都没有。
      可是我前两天听说西南几个州都在闹饥荒,流民到处都是;这几天京郊有些流匪,专门横路抢劫,闹的现在很多官员富商出城都不敢走官道。这两天跟季伯出去给王府置办东西,听到的全是京郊流匪四窜的事情,很多老百姓都不敢出城了,闹得人心惶惶的,也不知道皇上那边交待没交待人去平匪。
      听季伯说圣朝的皇帝也算是明君,继位这五年来首先平了多年来北方突厥的进犯,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元气大伤,估摸着近几年都不会再进犯我朝百姓了。要我说他们那帮游牧民族就是闲的,被打成那样活该,你说你们好好的放羊,我们好好的种田,多和谐,非得让你们的羊吃我们的稻子,这哪行?
      我没有以前的记忆,也不知道先皇怎样,所以对当朝皇帝我也不妄加评论。不过我倒是记得,在师父那里的第二年,便听说皇上增加了茶叶的外运税收,这消息让师父兴奋了许久,那天晚上居然主动帮我做饭(尽管经他手的东西没法吃吧)。
      我就问师父道:增加外运税收,你高兴个屁?
      师父一脸兴奋道:你不知道,多捞点别国的银子不好啊?
      我道:你个老财迷!
      师父道:谁让他们高丽、东瀛什么的芝麻国那么好咱的茶叶,必须多收他们银子,种茶那么容易呢?辛苦着呢!
      没觉着你哪儿苦?
      臭小子……你师父我又得种茶、又得授艺,还得养你,不苦吗?
      比我闲。
      三更给我站院子里煮茶!
      师父你不怕浪费吗?
      不怕,罚你的茶多少都不浪费。
      ……
      我就说不能想在苏州的血泪史,一想准是悲剧收场,本是想赞赞皇上那道茶品出口政策颁布的好,结果又不自觉地想起被师父惩罚的日子……真是,那老头都成我心里一道挥之不去的阴暗了……
      但是后来我又听季伯说,好像当朝皇帝继位的事情不是很顺理成章,据说是谋篡的皇位,当时引发了一连串的事件。
      可能跟我没有记忆有关,我对陈年旧事最感兴趣了,尤其还是皇家秘辛,这样有趣的秘闻怎能不知?于是这天闲来无事,便拉了季伯开始我的不耻下问。

      “季伯季伯,你给我讲讲当年的事情吧~”
      “老奴不敢,怎能随意道出皇族秘密呢?那可是杀头之罪啊!”
      “没事,重陌又不在。”我喜欢靖王的名字,所以他不在的时候我跟季伯、小末都会直呼他表字,起初季伯还劝我要用尊称,但是我不听,也就作罢,慢慢大家都习惯了。呵呵,重陌、重陌,多好听啊~
      “嗯?王爷又出去了?”
      “嗯,说是皇上有事急召,匆匆就走了。”我拿着披风出来的时候只剩尘烟了……嗯?不对啊,明明是我来问季伯的啊……
      “季伯……告诉我吧……”我拽了拽季伯的袖口,使劲晃了两下,并摆出一副可怜兮兮足以赚取中老年人同情心的眼神,幽幽的道。
      只见季伯一下就软了,眼里充满了爱怜,过来摸摸我的头道:“好吧……”那一瞬间我心里都乐开了花了,就差没笑出来了,这招真是百试百灵,上次逗小末的时候也是,哈哈,我太佩服我自己了。
      “据说,当年先皇突然驾崩,遗诏将皇位传给大王爷,就是当朝皇上。朝中虽然有不少人怀疑遗诏的真假,但没人敢说。一年之后,皇上突然遇刺,情况很危急,不过还是活了下来。然后二王爷怀王被揪出来与刺杀有关,其府上下没有留一个活口。”
      听季伯道完,我恍然大悟道:“那就是怀王不满皇上继位,派了刺客去杀皇上,结果还失败了,真悲惨……”
      季伯有些哭笑不得道:“朝歌,这话可说不得,小心脑袋!哪有同情刺客的……”
      我倒是没听见季伯说的这话,摸着下巴自顾自道:“不过……皇上对自己兄弟未免下手太狠了……没留一个活口?啧啧……真狠……做帝王的人都要这样么?容不得人半点背叛……”
      “威胁皇位的人,若是你,定也会如此。”
      “可是,怀王要是有孩子怎么办?重陌也不过二十三,怀王就算比他大一两岁,孩子应该还很小吧……”
      “同情心可是守不住江山的。”
      “唉……幸好谋逆的不是重陌……”说实话,我还是挺喜欢靖王的,几天的相处他真的很和善、很温柔,若我是女子,定会爱上他。很喜欢看他笑,他的笑温暖和煦,像冬日的阳光。若当年谋逆的是重陌,我想我就遇不到他了吧……
      “你很庆幸不是我?”
      “嗯哪……重陌可是个……哎?”猛地抬头,才发现不对劲,原本季伯站着的位置变成了靖王,而季伯早就不见踪影了。
      完了,要死了……不仅不用尊称称呼王爷,还被他听见我在议论皇家秘辛,该死的是这不正经的靖王竟然跟着我附和,不早点提醒我……这回要惨死了……
      靖王温柔的看着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悠闲的坐在石凳上,噌的一个激灵窜起身子来,却不想径直的磕在靖王下颌上……真是,越慌越乱、越慌越乱啊……有时候真的怀疑自己是祸害精转世,虽然做事井井有条,就是小的方面会神经大条……
      也顾不得头疼,连忙低头请罪,得罪王爷可不是闹着玩的……
      靖王一时没说话,估计我撞得太狠了,不自觉的抬眼看去,果然,他捂着下颌一脸挣扎。我赶紧让他坐在石凳上,从怀里逃掏出随身带着的伤药膏。虽然没有那么严重,但王爷体贵啊,还是涂上点的好。
      “朝歌……你头当真铁打的啊……”靖王含糊地说着,我面上一红。真是的,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你吓唬我的……
      两根手指轻轻沾了点玉蓉膏,拨开靖王捂着下颌的手,恩……有些红……看来我可以拿头顶人来防身了,估计管用。
      手指抚上他下颌时,心里忽的泛起浮动。顺着他下颌的轮廓涂抹药膏,能感觉到他肌肤上传来的温暖,真是的……皇家的人生得这么好,祸害人间啊,瞧瞧这轮廓,瞧瞧这皮肤,透亮的很,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的姑娘整日闺中思念呢!雅镜姑娘算是幸运的吧,能嫁到一个王爷家里,还是嫁给了重陌,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啊!
      忽地,我感觉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抚上的面颊,回过神来,却发现靖王温柔的看着我,一只手搭在我面上。
      我大惊,一个激灵退出去好几步。
      不要这么刺激我好不好?本来承受能力就不大,再一受刺激万一连这三年的记忆都丢了可怎么好?虽然跟师父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很苦难,但好歹也是记忆,勉强存在脑子里了。
      我呆呆地望着靖王,他手悬在刚才我面颊的位置,轻笑了一声道:“都说江南水土养人,果真不是虚话,你生得很美你知道吗?”
      知道,当然知道。
      以前师父就总说我是狐狸转世,说我要是在皇宫里,绝对是个魅惑皇帝,搅乱朝廷的妖人。每次他这么说我都会捏自己的脸,有那么好看吗?其实我倒是不觉得。我觉得跟重陌比起来我差得远呢,他才是很俊朗的人。
      靖王收回手,站起身道:“给我找套方便行动的衣服,晚上出去趟。”
      我听了一怔,不知道靖王要做什么,一脸疑惑地望着他道:“晚上?”
      “嗯,”靖王轻轻应了一声,“京郊流匪四窜,民心慌乱,前些天令大理寺暗中探了流匪老窝,今晚剿匪。”
      “就爷一个吗?”有些担心他。不知道他功夫怎样,但若是一个人去也太危险了。
      他摇摇头道:“有大理寺的人一同前去。”
      “那就好,爷万事小心。”我嘱咐道。他微笑着点点头,没有多说。

      二更时,王府中已经很静了,王妃吃过晚饭后就休息了,听小末说她好像身子不舒服。靖王本是要去办事的,却听说王妃身子有恙,便去雅阁探了一番,耽误了点时刻。
      伺候靖王换过一身方便行动的衣着后,便送了他到门口。看看夜色正浓,且没有月亮,这让我着实心惊,不都说夜黑风高杀人放火吗?希望靖王这次行动不会有什么危险。流匪啊,可也都不是省油的灯呢!
      还是忍不住叮嘱一句:“爷,您小心点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没法跟王妃交待。”我是真的很担心,要是我家俊美的王爷受伤了,我还不得心疼死啊。
      “呵呵,重陌,这小厮真有意思,你新收的?”忽闻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在夜空衬下这声音着实有些不搭配。
      扭头望过去,不知何时,靖王身后站了两个鬼魅般的身影。右边的人一脸嬉笑不正经,剑眉高挑,眉宇间透着英气硬朗,腰间配着一把重剑;左边的人低首垂目,看不清样貌,对靖王甚是恭敬的模样。
      “朝歌。”靖王只是静静吐出我的名字,没做过多的介绍。
      那剑眉英目的男人啊了一声,然后猛地凑过来,看了我半天,看得我都有些发毛,才道:“这就是你跟我说的那个毛头小子?陆先生的徒弟?”
      毛头小子?我眉目一挑,表示不满,你看我哪里像毛头小子?
      他摸着下巴又上下打量我一番,碍于靖王在这我又不好发作,但是你也忒没礼貌了吧?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当然,我不是说自己是那个……
      “这小子长得蛮水灵,倒是跟他名字很配。”那人说着,转头看了看靖王。
      靖王一脸笑意道:“时辰差不多了,走吧……”
      嗯嗯,我对靖王最后一句话表示很大的赞赏,果然是自己王爷,对我真是没的说唉!要是被这人再看下去,我估计就得到地下挖坑去了。
      靖王拍了拍那人的肩头又道:“回来再看。”
      ……
      好吧,算我没说刚才那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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