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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山谷情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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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康公子隐藏的地方离此处并不远,七弯八拐,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到了。
那是一个小峡谷,入口的路很窄,一次只能勉强挤进一人,像仲良那般大个的,竟要侧身才能过去,越往前去,路道越窄、越黑,仲良点亮了火把,方可依稀看见前路,这样约摸耽搁了一盏茶的功夫,总算安全走了过去。
峡谷这边是一个小水潭,水潭上方是岩壁,岩壁上长满了枝条,千丝万缕地垂掉下来。
仲良停下脚步,道:“小姐,冒犯了。”说完一手抱起凝雪,腾空而起,待飞上半空,用另一手抓住垂下的枝条,借势跃过水潭。
水潭过去,却是一个小山谷,山谷入口用一块石壁挡着,文康公子便在那里。
石壁的那一边有四个留守的士卫,仲良打了暗号,那石壁便被慢慢推开了,直到可容一人进去,石壁才停止移动。
山谷很宽,四周树木繁茂,易于藏身。山谷的一角有一棵参天大榕树,榕树的树杆中间有一个硕大的树洞,树洞旁边枝杆茂盛,远远看去像个由无数绿叶树枝织成的平台,那平台上立着两个蓝衣士卫,仲良抱起凝雪,一跃飞上了那个平台。
那平台十分平整,绿叶下铺了些平整的树杆做底子,而平台旁边的树洞比想象中的要大,可容纳两三人,颇像座天然的小木屋,树洞里面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地面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干树枝,文康公子便躺在里面,仍是一身紫色锦服,只那俊逸的脸庞却苍白得厉害。
文康公子伤得很重,且晕迷着。他的左臂受了剑伤,剑伤虽不深,但剑口涂了毒,又没有及时得到医治,以至伤情加重,还好他身旁的人经验丰富,及时封住了他的几个大穴,没有让毒液继续漫延,否则毒火攻心,后果不堪设想。
凝雪仔细检查了他的伤口,发现他的左臂红肿得很厉害,伤口不断有脓血流出,那流出的脓血颜色很奇怪,竟不是黑色,而是清亮的浅红色,据她所知通常中毒之后所流出的血都是呈黑色的,像这般的,倒是她头一次见到,这让她想起了夏石留下的那三本医书。
第一本书记载了天下疑难奇症的病症及解法,第二本书记载了天下奇药、奇方的配制,而第三本记载的却是天下奇毒的症状以及解药配法。诛如文康公子这种情况,书中也有详细的记载。
凝雪细细地问了仲良一些情况,这才打开手中的包袱。她取出一个小巧的药瓶,将里面的白色粉沫倒在宇成公子的伤口上,又从另两个药瓶里倒出两粒丹药,放入文康公子口中。
随后她取出纸笔写下一个药方,递给仲良,道:“三哥的毒必须马上医治,晚了不仅他的手臂保不住,性命也堪忧,这是解药的方子,你再去张家跑一趟,叫无憎、青荷去镇上抓药,青荷从小跟着我,识得药材,可保万无一失。”
仲良感激万分,喜道:“多谢小姐,属下遵命。”
说完,转身向外奔去。
凝雪望着他的身影,摇摇头,嘴角爬上一丝浅笑。
凝雪开的药方很管用,第二日,文康公子便醒了。
文康公子再次看到凝雪,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一丝惊喜,但他仍十分虚弱,每天清醒的时候并不多。
每隔三日,仲良便会去张家取新配的药材,然后拿到山谷里来,由凝雪亲自煎熬。
一连数日,凝雪一直陪伴在文康公子身边照顾,也不避什么男女之嫌,每晚便栖身在树洞里。
这样过了十余日,文康公子已能自由行动了。
这一日,凝雪起得特别早,她见外面晨阳渐露,分外好看,便漫步走到平台上。
天空刚刚泛白,明红的太阳已展露笑颜,一圈一圈投射出温暖的光,那光一丝丝照射在人的皮肤上,慢慢地透进人的身体,烘得人暖和和的。
“小妹,在看什么?”身后传来文康公子好听的声音。
“看太阳。”
文康公子走到她身边,抬头看向天空那一抹艳红,道:“它是很美。”
凝雪一笑,淡淡道:“此刻它很弱,所以很美,很暖和,待它高挂正空,却会很毒、很辣,刺伤人的眼眸。”
文康公子眉头一挑,似笑非笑道:“那小妹是喜它,还是厌它?”
凝雪回过头来,粲然一笑:“我喜欢它的温暖。”
文康公子看着她的笑颜道:“为了你,它会永远温暖。”
“但愿它的温暖,永远不会灼伤我。”
两人相伴而立,站在那里良久良久。
“小妹打算去什么地方?”
“不知道,也许是天之崖,也许是海之角。”
“小妹可想过跟随我?”
“我累了,不想再沾惹是是非非。”
“我会护你周全。”
“三哥如何护我周全?至今我连三哥是谁,都不清楚,不是吗?”
“你怪我隐瞒了身份?我的身份当真如此重要?”
“我只是奇怪,三哥商甲之人,为何频频招人追杀,就连大宗皇室也对三哥穷追不舍。”凝雪叹了口气,幽幽道:“三哥所中的毒,叫‘化血散’,是早年大宗皇室惩罚背叛者所制的一种毒药,这种毒配制颇繁,易出差错,据说早已停用了。三哥若只是一般商甲,何须众多势力如此费尽心思?”
“小妹,你要信我,不管我是谁,不管什么时候,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伤害你,你只需给我些时间。”
“三哥,我一生无所求,只想平静度日。”
“天下不太平,何求太平度日?小妹,我不能放你独自在外漂流。”
“三哥志在宏图大业,而凝雪甘于凡俗,三哥的好意,凝雪心领了。”
“小妹……”
“三哥,该换药了。”
第二日,文康公子睡得很沉,直到日上三更,方转醒,他习惯性地转过头,去看躺在身边的小人儿,可身旁哪里还有人影,那绿盈盈的枝叶上,静静地躺着一封书信。
文康公子紧握书信,大怒,喝道:“仲良!”
仲良立马飞了上来,俯身规规矩矩跪着。
“人呢?”
“属下已将夏小姐送出谷去了。”
“大胆,你竟敢忤逆我!”
“属下不敢。”
文康公子气道:“你跟随我多年,难道不懂我的心思?”
仲良重重低下头,仓皇答道:“主子,正是因为属下明白主子的心思,这才送夏小姐出谷的。”
“仲良,你好大的胆子。”
“主子,你身系大业,如今又腹背受敌,岂可沉迷于儿女情长?况且,况且主子还有一个阿德小姐,难道主子要为了一个小小女子,失信于阿德小姐?阿德小姐的家族,多年来暗中扶持主子,助益良多,失去了她,主子犹如失去了一只手臂,主子,熟轻熟重,请主子多多思量。”仲良取下腰间佩剑,奉于头上,又道:“仲良忤逆主子的意思,罪不可恕,听凭主子责罚。”
文康公子心口一窒,缓缓坐了下来,他静静地坐着,不置一词,而仲良低低地垂着头,死死地跪着,默不作声,一片长长的死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文康公子轻轻叹了口气,那声音细如蚊蚁,若有若无,他站了起来,遥望天际,只说了两个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