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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妃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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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踌躇,忽见树影晃动,眼前黑影一闪,只觉得身子一轻,离了地,飘飘然已落入那个熟悉的怀抱。
他轻功了得,她却只是一个寻常女子,哪里经得起这番折腾,只感到头眩得厉害,也不知被他带到了哪里,待落定,耳边早没了震耳的嘶喊声,只感到四周静得慌,似乎连鸟鸣声也轻了许多。
他放了她坐在床上,她这才注意到,原来这里是个简陋的小屋,抬眼望去,木窗外一片青翠的绿,估摸仍在这林子里,只不知这里是某位农人的家舍呢,还是他另一处秘密落脚点。
小屋很是狭窄,二人不言不语的,使气氛显得格外地沉闷。抬眼见他面色冷俊,眼中隐有怒意,她心中早先打好的腹稿,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子枫,我寻得了孩子……”总要有人打破这沉闷。
“我说过,我会将孩子夺回来,”端木枫打断她,眼中怒火极盛:“我迟迟未动,不过是在等待一个绝佳的时机。”
他走近她,宽大的披风将她裹进深色的阴影里,他忍着怒气,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雪儿,不要仗着我宠爱你,屡屡触犯我的底线,不要逼我拘着你。”
她黑色的眸子紧紧盯着他,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无比,她知道这样不告而别,必然引得他恼怒,可是如今她不是好好的吗?她是一个母亲,当时那样的情景,叫她如何放得下亲生儿子的安危不管不顾,傻傻窝在那名唤“凤园”的金丝笼里,巴巴儿等着他的温存与临幸,亦或是自欺欺人的粉饰太平?她不由冷讽自己,那个她亲手建造的温柔乡呵,到底是迷惑了他,还是迷惑了自己?
她感到身子一阵冷寒,抬头望向垂在地上的那道阴影,心里隐隐泛起一丝凉意,那一条他与她之间的沟壑,又岂止横隔了千万年那样简单。
想着,眼眶子一涩,泪珠如串了线的珍珠纷纷滚落下来,她清清冷冷地看着他,让他心里没由来的一怔,这眼神太熟悉,也太陌生,惹得他一阵烦乱,见她满脸梨花,他心上一烫,暗恼方才的话说重了。他几步走近,揽了她入怀,虽是带了斥责的意味,可语气转瞬已变得柔和无比:“好好的,怎生又哭起来?也怨不得我恼,此举甚是鲁莽了……”
后面他说的什么,她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恍恍惚惚问他:“你告诉我,君恩又能有几度秋呢?若是兰公主尚在,你宠我可会胜过她?”
他抱着她的身子一僵,低头看着她幽幽的黑眸,没有说话。
她一笑,任由他紧抱着,淡淡道:“我可是逾越了,她贵为公主,且与你有青梅竹马的情义,又岂是我这般寻常女子可比的?”
她的笑让他感到万分刺心,隐忍道:“你自不比旁人,又何必拿兰儿激怒我?你可是怪我藏了你入‘凤园’,不得现世?那不过是权益之计,也是为了你的安危。雪儿,你要信我,待天下大定,我自会应承当日的承诺,孩儿们也会得到该有的名份。”
“名份”?“宠爱”?是呀,这之于他,似乎已是最大的恩遇了,到底是自己苛求他太多,还是苛求这个世界太多?她感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疲累感重重地压在心上,让她瞬间无措起来。
她摇摇头,声音飘渺如风:“我要的不过是你的心而已,只是……”只是,似乎渴求你的心,之于我,也是一种贪恋。
她的神色让他感到一丝心悸,他总是拿这样的她没有办法,唯有耐着性子哄着:“男儿大丈夫自当齐家、治国、平天下,我身居上位,更应如是。”
“我明白,”是的,她明白,也许正因为明白,所以才感到更加地累,她道:“扰你分神,总归是我的不是,明日,你差人送我与虎子回京都吧,以后,我不会再出‘凤园’了。”
鲜少见她服软的,虽然她的神色前后判若两人,但他也不愿再深究,只道:“不急,近日京都尚不安稳,你暂且在此地静养,这林子外有军队护卫,安危无虑。”
是啊,去与留,走与停,又哪里是她能左右的?她不自觉地浅浅一笑,说不出地顾盼若辉,娇态百媚。
他眼神一炙,翻身将她压于身下,灼热地气息缠绕着她,坚硬地床板硌得她生痛,那痛一丝一丝透进她的肌肤,让她感到莫名地难受,她轻蹙了眉,细声道:“我是真乏了。”
他一僵,隐忍着□□,低头看着她,但见她满脸青白,唇息若丝,心下一软,竟是怎么也生不起气来,只起身掀了被子盖在她身上,闷声道:“安歇吧!”
听他关门出去,她轻轻松了口气,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了个把时辰,却是梦魇连连,惊悸辗转,老睡不踏实。今日也不知怎么哪,多时不扰的梦境,一个接着一个,缠得她心口发慌,索性不睡了,披了外袍出门信步走走。
屋外果然有士兵守护,见了她,也不敢阻挠,只说军营离这里不远,未得军令是不得擅入的,她哪里管得这些,只想随性走走。士兵们见她不好相与,只得远远跟在后面。
寂静的林,明亮的月,让人的思绪飘渺如风,不知怎的,就想起当年在太尉时的点点滴滴。记得那一晚,也是这样寂静,她无意中遇上醉酒的他,无意中窥探到他心里的秘密,还有他对兰公主的痴情……
她无声地笑了,自己如何能与兰公主相比呢?她们之间的差别又岂止身份那样简单?那副正妃院里的画像,如此轻易的让她失宠,如此轻易的让青荷失去灵活的双手。如今世事人非,纠纠缠缠她成了两个孩子的母亲,回到现代,已不再是她最终的目的,而她的心也早已不是从前那般波澜不惊,可是,到了今天,她又有什么理由,坚信她的爱情?
轻叹口气,她转身往回走,不远处传来兵卒们焦急的声音:“完了完了,走丢了娘娘,咱们几个的脑袋加在一起,也不够砍的。”
“什么娘娘?不是说只是朝庭一位大官的如夫人吗?怎么又成了娘娘?”
“你懂个屁,俺大哥悄悄给俺透了底,说咱们守的可是大将军王娘娘,办砸了差事,非砍头不可。”
“不对呀,听说大将军王只有两位娘娘,一位是新被册封为正妃的秦氏,听说这位秦娘娘是当今太后的亲表妹,权势大得狠了,另一位听说是宋老将军的孙女,可惜那位娘娘中了疯症,不顶事了,另两位听说都殒了,哪里还有什么娘娘?”
“说得是,你们瞧,咱们守的这位看着挺正常的呀,怎么也不像疯子,若说是秦娘娘,那就更不对了,按咱们大宗祖制,堂堂正妃娘娘可是不得擅离京都的。哼,我看呀,定是这小子瞎说,他那大哥我可是知道,不过就是个守门的,这么机密的事儿,哪能让他知道?”
“你们知道个啥,俺大哥的死党可是大将军王的贴身太监。”
“什么太监?军里几时瞧见太监哪?就你小子胆小如鼠。”
“他妈的,你说谁胆小?”
……
耳边传来的争吵声,她一句也听不进去,只感到身子一阵一阵冷得厉害,死死地伫了半晌,脚竟是一步也移不动。自己这是怎么哪?还有什么可伤心的呢?呵!真是好笑,什么“自不比旁人”,什么“权宜之计”,怨不得当日孙大嫂他们不敢擅自送她回京都,怨不得他如此愤怒她离开“凤园”,原来竟是如此呵!
她忍不住冷笑起来,心中的怒火一波盖过一波,一股脑儿涌上来,只感到胸口一阵绞痛,口中一甜,腥腥涩涩,天眩地转般的黑暗便突袭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