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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绝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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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雪看到“雪苑”里那古雅的阁楼、精美的长廊,还有围廊中花坛里盛开的白色牡丹花,心中一阵感慨,原来这里的景色与《梦里牡丹》一模一样,她早该料到,他赠她这套衣裙不是巧合。
这里的景致让她如入梦境,她的思绪缓缓穿过了千万年,回到了完成《梦里牡丹》的那个早晨,回到了穿越时的望月宫,那时的她如何知道,她笔下的《梦里牡丹》有一天会真正出现在这个神秘的古代时空,正如此刻的她,并不知晓,不久的将来,这个叫“雪苑”的地方,将成为禁锢她的牢笼。
逝去的年华,已如沉落海底的石,永远掩埋在记忆的长河中,静静地看着你与我在时空的交错里慢慢蹉跎。
流离的光穿透茂密的树叶,直直照射着她的眼,眨眼之间,她一阵迷眩。
远处的他一身绛紫锦袍,墨玉束发,手握香扇,依栏而立,他依旧那般玉树临风,依旧那般倜傥风流。
他远远地看着她,轻笑。
他的笑温暖如阳,他的眉眼里流转着奇异的光彩,她在他令人迷醉的笑颜里,感到一丝眩晕。
长长的裙摆,让她一个踉跄,轻轻一滑,一个轻旋,她未跌落地上,却是跌入了他的怀抱。
他说:“雪儿,这是为你而建的,你是第一个进入‘雪苑’的女子。”
她看着他,眼中一片迷茫:“那画……”
“那画我一直挂在书房里,看到它,就如看到你。”
“为什么在你手里?”
“得到它,确费了不少心思。”
“我一直在寻找它。”
“那时的我不能带走你,所以只有带走它了,”他抚上了她的脸:“上天既然把你送到我身边,我怎能再次错失你?”
“三哥,你知道吗,当年拿回那封信后,我就嫁给了……”
他打断她:“从前的事不必再提了,如今的你只是郡督姚逊之女,你要做的只是忘记过往。”
“忘记?曾经发生的事,如何忘记?我能忘记他,可我能忘记腹中的孩子吗?”她轻轻离开他的怀抱:“三哥想要我如何忘记呢?”
“雪儿,以后我们会有很多孩子。”
她看着他淡淡地笑了,原来他是知道的,原来他一早便没打算让她留下这个孩子:“我不能没有这个孩子。”
他冷然地看着她的腹部:“雪儿,我如何能将宿敌的骨肉养在身边?”
“宿敌?原来你知道他是谁?”这一刻,她突然感到,自己的迷茫与困惑是那么可笑,她错了,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她错了,其实离弃就是离弃,为离弃寻找借口,只是为自己寻找安慰的一个理由罢了,她感到心底最深的那个地方,那照亮寒冷的唯一一点温暖的阳光,正渐渐离她远去。
“三哥,我曾经以为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我最可依附的人,可是我错了,站在我眼前的只是晋王,却并不是我的三哥。”
他看着她苍白的脸,他的眼神变得复杂难懂:“这个孩子即便饶幸生下来,也只会成为众人争先抢夺的筹码,而你带着他(她),永远也不会安宁。”
“你也会拿他(她)当筹码,是吗?”她的眼中透出浓浓痛。
他紧紧握住她挣扎的手:“雪儿,我是为了你和这个孩子好,这个孩子的身份若是暴露了,就算是我,也保不住他(她),而他(她)只会在恐惧与猜疑中痛苦地成长,那种煎熬不是你可以想象的,不要让他(她)重蹈历史。”
她拼命挣扎出他的怀抱,她冷冷地看着他:“晋王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夏凝雪承不起晋王的隆恩,只请晋王看在与我兄妹一场的份上,放我母子出府,自谋他路。”
他对她的执迷,愤怒不已:“你既然离了他,为何还要留下这个孩子?”
“因为这个孩子是我的,我是他(她)的母亲!”
他灼灼地看着她:“你宁愿舍弃你我的情分,也要留下他(她)吗?”
她万分坚定地回他:“是的!”
死一般的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他转过身,背对着她,向外行去,走了两步,他停下来,他说:“祈祷他(她)是个女孩吧,她将是淄西国最高贵的公主。”
“如果他(她)是个男孩呢?”
“那样的事永远也不会发生。”
他走了,她的心却如浸了冰窟般凉。
天堂与地狱,信任与猜忌,有时就是隔得那么近,近得你一转身,就能真切地触摸到它。
那一天后,一切似乎又归于了平静,只是凝雪的香阁里,多了一幅《梦里牡丹》。
她终于拿回了这幅画,可她的心却沉甸甸的,那日以后,园子里的婢女仆从突然对她改了口,称她“右王妃”,淄西的王爷可取两位王妃,只是这右王妃的份位却要次于左王妃。
凝雪没有想到,在那样的绝裂之后,他竟会将“右王妃”之名强行挂在她的身上,她厌恶这样的称呼,却无力去改变什么,因为她连向他控诉的机会也没有,那日以后,他没有再出现过,只有阿沁频频出现在静园里。
每一回,阿沁总要摸摸她的肚子,每一回,她总会说:“咱们的小公主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呢?她将来一定是淄西国最美丽最幸福的公主。”
“阿姐,如果他(她)不是一个女孩呢?他(她)会死吗?”
“妹妹你不要怪王爷,他只是不想让这个孩子像他那样痛苦的长大。”
“阿姐,你救救这个孩子吧,他(她)是无辜的,你忍心看着他(她)死去吗?”凝雪跪着求她。
“我知道孩子是无辜的,可我不能做违抗王爷的意思啊!”
“阿姐,你想我会跟一个杀死自己孩子的男人在一起吗?”
“妹妹,王爷真的很喜欢你,你知道吗,他将你的画像挂在书房里,天天看着,这一看就是这么多年。他这么做,真的是为了你好,你千万不要怪他,其实他也很痛苦啊。”
“阿姐,如果孩子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了?”
“妹妹……”
漆黑的夜,乌云罩顶,看不到一颗星星。
左晋王妃的鸾驾缓缓从“静园”驶了出来,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小,只听到车轮“嘎吱”的辗动石板的声音。
突然,“嗖!嗖!”连发的箭响,马车两侧的兵士纷纷倒地。
“有刺客!有刺客!快保护王妃!”一片混乱的呐嚷声中,刀剑声齐齐砍伐开了。
车帘被打开了,里面那个身穿华服,头戴斗笠的女子,惊恐地看着面前的黑衣人,黑衣人飞速窜到她的跟前,朝她身上一点,她即刻动弹不得。
黑衣人抱住她的身子,往肩上一扛,迅速飞出车外,一声长长的响哨,混战中的黑衣人们速速飞离战场,消失在漆黑的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