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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收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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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大夫进府的时候督军府正派出两台车,成大夫看着几个便衣随车出府,小心地问管事,“府里出什么事儿了?”
管事的以为成大夫一介女流害怕了解释道:“总司令下的命令,要接什么人来府里”
成大夫脑海中立刻搜索着上官云会在这么紧要的关头急着见谁,如果是军方的人他们不会着便衣,而且这个人对他们来说很关键,不然也不会这么急着去接,这个非常时期只要是对上官云关键的人都是他们的威胁。
老妈子带着成谨进了静云的卧房,静云正站在阳台侍弄花盆,老妈子走到静云身旁轻声道:“夫人,成大夫到了”
静云拿起架子上的手绢擦干双手,见着成大夫今日没穿白大褂笑问:“成大夫今天要出去约会么?”
成大夫被静云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答道:“外地来了个亲戚,给夫人瞧完我去车站接她回家”
“你也要去车站接人啊,你早些来好了,总司令他们今天也去车站接人呢,一道接回来多好,亲戚从哪儿来啊?”
成大夫一边放下药箱一边从箱子里取出听诊器说道:“从吴州来的,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就是我的一个姨妈,岁数大了得了病,乡下没有大医院,来忻州的医院瞧病的”
“她的车几点到,要不然让他们派个车去接吧”
“不用麻烦夫人,我现在给车站旁边旅馆打个电话,等姨妈来了让他们去接一下”
静云见成谨实在不愿意也不勉强,成谨也不避讳静云她们都在旁边,一下下地拨通了电话,“喂,是吴老板吗?我是成谨成大夫,我的姨妈再过几分钟应该就到忻州了,我现在在外面出诊实在来不及去接,麻烦您把我姨妈接到您那去,对,从吴州来的火车,叫姜素芝,素芝,请您千万将她留在您那儿,谢谢”
静云看着成谨有心事地放下电话问道:“老太太哪儿不舒服?”
“岁数大了,心脏有些不行了”
“要是医院缺什么药跟我说”
“谢谢夫人”
过了半个多小时,远处街上突然响起一阵枪声,忻州已经很久没有在大街上响起枪声了,静云连忙站起来走到窗边仔细辨认枪声的方向。
枪声久久不断,督军府里几声哨声后,静云透过窗子看见许多卫军士兵从楼前经过往府门去了,“刘妈,你去问问出什么事了,再问问总司令在哪儿?”
街上突然又传来巨大的爆炸声,震得窗子都颤了,刘妈本来要往外走的,听见爆炸声忙将静云从窗边扶到了沙发上坐下,成大夫也走了过来扶着静云,静云稳下心绪又催刘妈去问问,刘妈刚走到门口,景柏就从门外走了进来,刘妈见着景柏立刻垂首在一旁。
景柏一身戎装,后面跟着连副官和几个持枪的近侍,见到静云和成大夫说道:“吓着你们了吧”
静云看着景柏不像从外面回来的样子,这才稍微放下了心,问道:“外面怎么了,又是枪又是炮的”
景柏安慰静云道:“没事,我派出去接人的车子被劫了,我现在出去看看,你在屋里安心呆着”
景柏回身见到成大夫,说道:“成大夫去哪儿,我送你去”
成谨对上景柏的眼眸便觉得寒意深深,景柏不容置疑的语气使得她没有办法回绝,便说道:“我去接姨妈,如果顺路的话,谢谢总司令”
“走吧”景柏命令两个近侍留下守着客厅不要让任何人接触静云,成大夫则拿起药箱尾随在景柏身后。
等他们都走远了,静云才察觉出来景柏对成大夫的话里有话,而且态度也很坚决,莫不是景柏怀疑成大夫做了什么。
成谨坐在景柏的身边心一直悬着,她偷偷打量景柏,只见景柏端坐在车座上一丝表情都没有,让人无法揣摩出半点意思。成谨觉得自己此时正坐在一只老虎身边,随时有被吃掉的可能,成谨寻思着低下头,手枪在药箱里,而景柏的枪就在怀里揣着,如果在路上出什么岔子自己绝对没有活着的希望。
成谨忐忑不安地走进旅馆,景柏和连副官还有几个近侍随后也走进来,吴老板见到立刻成谨和景柏他们立刻迎了上来,点头哈腰地问候,“成大夫,几位军爷”然后对成谨说:“成大夫,老太太在楼上歇着呢,我叫人给请下来”
成谨心知根本没有姨妈这一说,接姨妈的电话只不过是个暗号而已,如果一会儿接不下来姨妈,上官云必定会立刻翻脸,成谨心里暗自思佐,面子上却依旧气若自如。
过了不大一会儿,楼上传来缓慢的脚步声,连副官立刻警示近侍提防起来,景柏抬起头看着楼梯拐角等待着从楼梯上走下来的人,而旅馆里面也是埋伏着三五个持枪的男子,只待景柏发难他们就先发制人。
成谨见着楼梯上走下来的人,心里就放下心了,未及老太太走下最后几级台阶,成谨迎了上去,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老太太说道:“姨妈慢点儿,等很长时间了吧”
老太太果然像见到亲人一样怜爱又自然地回答:“刚才睡了一觉,你工作忙完了吗?要是没忙完接着去忙,不用管我这老太太”
“都完事儿了,姨妈,这位是总司令”成谨将老太太扶到景柏面前,景柏打量了几眼老太太,老太太虽然年纪五十来岁,可身体看起来并不好,嘴唇发紫,眼神浑浊,似乎有大病缠身,老太太恭敬地喊了声:“大人”
景柏托住老太太要跪下的身子对成谨说:“成大夫,我送你们回去吧,外面不太平,不要吓着老太太”
成谨心里没了担忧,如释重负,应承道:“好”
安全回到住处后,成谨扔下药箱,将窗帘拉上换上了洋装,又从衣柜的角落里取出往日不曾用的手提包,然后规整好东西就准备下楼,走到门口,成谨却没打开房门,她又走到窗边,从窗帘缝里往外瞧,只见景柏一身戎装站在院门口也往楼上瞧,成谨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景柏有要走的意思寻思着恐怕今天是不能去餐厅了。
景柏在楼下站了一会儿,瞧见成谨将窗帘又拉开了,身上的衣服也换上了整洁简便的衣服,景柏回首与连副官说道:“搜捕旅馆,把所有的人都带回去,立刻抓捕成谨,成家的人一个也不要放走了”连副官领命,景柏又瞧了两眼成谨便上车了。
是收这个网的时候了。
吴老板的旅馆突然被军队层层包围,里面响起了枪声,几个轻巧的人从二楼窗子爬出来要择路而逃,刚从窗子里爬出来就被楼下守着的卫军开枪打死了。成谨本来是要做样子去医院的,这时候电话响了起来,成谨一拿起电话,就听着里面枪声不断,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暴露了,卫军来抓人了,你也走吧”然后电话就被挂断。
成谨放下电话后立刻去寻卧室里藏着的枪,抽屉刚被打开,楼梯就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接着房门被踹开,成谨忙从抽屉里取出枪对准自己的头,一个卫军士兵手疾眼快,将她的枪打落,两个士兵走上前将她制服,成谨绝望地闭上眼,她心知,一切都完了。
忻州城内全城戒严,餐厅里的侍应生也在准备外逃的时候被捕获了,而印刷厂、诊所和银行却没有被肃清,景柏需要用成谨这几条小鱼的被捕将隐藏在忻州里敌人的这条路封死,留给他们另一条活路,他们必定会奋力地启用印刷厂,诊所和银行这条路,那时候就是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时候,看来,成谨这帮敌人藏在忻州这滩浑水里,藏得很深。
成谨被捕以后除了说总司令抓错人了之外什么也不肯说,审讯室里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可什么也捞着。景柏站在镜子的另一端看着审讯室里成谨的委屈模样,她从另一端走进了成谨的审讯室。
成谨见着景柏委实颤抖了一下,并且下意识地攥紧了双手,景柏轻轻地坐在椅子上盯着成谨看,成谨迎上她的目光,丝毫没有畏惧。
“成大夫,你认识这个人吗?”景柏举起一张餐厅洋装女人的照片给成谨看,成谨茫然地看着照片然后摇摇头说:“不认识”景柏放下照片低头翻弄其他照片,波澜不惊地说:“你真的不认识?再想想,或者你认识那件衣服吗?”
“衣服我倒是也有一件,是留洋时候买的”“衣服在哪儿?”“在家里衣柜里挂着”“这个包你也有?”“跟衣服是一套的,我当然有了”成谨肯定得理直气壮。
景柏点燃一支烟放在手指间,可成谨并没有去看烟,她专注地看着景柏,头脑里盘算着景柏接下来会问什么。
“今天你让吴老板去车站接谁了?”“吴州来的姨妈”“叫什么?”“姜素芝”“她多高”“一米五多”“她多大年龄?”“五十七”
景柏看着成谨从容不迫地回答她的问题没有丝毫破绽,景柏突然笑了,成谨紧盯着景柏的变化,景柏从桌子上拿起一份口供,然后说道:“可你的姨妈并不认识你,甚至连你的名字也不知道,她说她是来忻州探亲戚的,探的也不是你,她是被吴老板威胁的”
成谨心中一晃神,她没想到景柏把那个老太太的底细抓得这么紧,随即她便不说话了,景柏走到成谨身前,俯下身贴近成谨问道:“你是为日本人办事的,还是为汉奸办事的,还是为了什么组织,什么人”
成谨不抬头也不吱声,只是双手按住椅子两侧,景柏抚上她的发,“别紧张,只是问话而已,你的父母还在外面等你呢”
听说父母也在这里,成谨狠狠地抬起头看着景柏,景柏走回座位说道:“该知道的我都知道,现在让你说出来是让你父母安心,你说出来了,就能跟他们回家了”
成谨依然不说话,紧咬着嘴唇,头也低得死死的。景柏缓和下语气,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
成谨被收押在监狱里,景柏命令连副官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诊所,车夫,银行和印刷厂联系起来,并且让外地来的专家破译密码,连副官得令立刻去办差事。景柏坐在审讯室里思考着接下来的事,对于成谨的审讯也只是试探而已,没想到成谨自己露出了马脚,他们抓捕吴老板和成谨时已经打草惊蛇了,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将他们从忻州里连根拔起,审讯已经不是重要的了,只要将他们都肃清了,接下来的战事就能有保障了。
静云自从景柏和成谨走后,一直心绪不宁,后来又听说景柏抓了成谨,她的心更是悬着久久放不下。本来以为景柏今个儿恐怕是过不来了,不想哄睡了小蔓之后景柏却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小楼的门里。
静云在楼上听见楼下有景柏的声音,她立刻走了下去,只见景柏还穿着白天见面时的衣裳,景柏正摘帽子,静云走上前为她脱下外套,见者景柏没有什么意外的样子,问道:“听说成大夫被抓起来了?”
景柏应了声:“啊”解开袖口和汗衫的领子坐到沙发上,静云将外套交给下人也坐在景柏身边,见着景柏闭起眼睛仰头靠在沙发上,她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两只手按在景柏肩头轻轻揉捏,景柏的眉头慢慢舒展开,静云这才张口问:“累了吗?”“好多了”景柏脱掉军装,静云将头靠在景柏的肩头,“成大夫她怎么了?”“没事儿,过两天就送她回家了”“她的事儿要紧吗?”“不算要紧”“晚上爸来电话了,说成老先生是上官家的世交,她女儿的事儿,让你多想想”“爸还说什么了?”“说老家一切都好,没有太大影响,让你不用挂念”“嗯”回答了嗯字,景柏又闭上了眼睛。
“累了就去睡吧,别合计了,明儿起来了再想”静云拉着景柏起来,景柏舒口气站起身,被静云拉着上楼了。
可景柏的脑袋还是没有停下思考,成谨是中国人,她究竟是为谁做事的,这点,太主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