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与人》阿酥

4、04牵绊

　　白叶醒来后，看到的是已经死去的苏岩。山中传出撕心裂肺狐鸣，祭奠着庸人苏岩。

　　“我的心被你吃了，但我的心还在她的身上……”当苏岩的心被她掏出来时，说的是这句话。

　　狐妖是她，白叶也是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狐性的白叶，还是失败了。一分为二的她，一个是妖娆如血的吃心狐妖，一个是柔情似水的白叶。

　　她掏了自己心，吃了苏岩的心。

　　该恨吗？恨自己亲手杀了他。

　　为什么要恨，她没有那个资格。

　　她每天都忙碌着杀那只吃人心的狐妖，却一直无果。

　　她那时不知，狐妖就是自己。

　　等她知道时，苏岩已经死了，她要问谁去要那颗被自己吃掉的心？

　　“我的心被你吃了，但我的心还在她的身上。”

　　你的心，在我这里。

　　·

　　母亲早就说过，身为一只狐妖，自你生下来的那一天开始，就别想与善良沾边。可是我不信，知事起，我就改名为白叶，我不喜欢母亲为我取的名字，红娆。

　　随着我的年龄逐步增大，我的灵力在渐渐滋长，同样地，我身上的狐性，也在与日俱增。

　　我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狐性，我只想靠着修炼和山中草木精华来提高自身的灵力，可母亲，却残酷地告诉我，若是想成为狐仙，就一定要学会食人心。

　　民间的那些传说都是假的，说狐狸美丽妖娆，柔心善良，与人世间男子相爱。真正的狐族，是嗜血成性，没有丝毫感情的。那些所谓的情爱，在他们的眼中，根本不值得一提。

　　我不相信，所以我瞒着母亲，偷偷地来到了人界，我想看看，那是个怎样的世界。

　　后来，我就遇见了苏岩。

　　那个，有些傻，却总是令人微微心疼的男子。

　　他有着别人都没有的落寞与孤单，一个人独自住在山中最深处。最难得的是，他居然不怕我。

　　跟他在一起的日子，我过着前所未有的生活。

　　学会了说人界的话语，学会了笑，学会了关心人。

　　那是我活了几百年之后，才领悟过来的感觉，一种很温馨，令人很牵挂惦念的东西。

　　母亲那时发现了我私自来到人界，便强制地囚禁了我。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再见到苏岩。在狐族里，心里每天想的念得，都是苏岩。终于，我狠下决心，告诉母亲，我要去人界，因为我要食人心增加自己的修为。

　　母亲听后很开心，认为我终于长大想通了，便放了我去。而我的任务，就是每日至少要吃掉一颗人心，然后给母亲检验我修为的增长度。

　　为了能够见到苏岩，吸食人心又何妨。只要，不伤害到他，就够了。

　　所以，跟他在一起之后的每天晚上，我都悄悄地出去压抑自己，我在极力地控制自己的狐性，因为我害怕，哪一天我受不了的时候，就吃掉了苏岩的心。

　　日子渐渐地过去了，已经被精分为二的我，在顿悟过来之后，才明白，山中吃人心的那只狐狸，原来是自己。

　　为了要见苏岩，我出卖了自己一直坚守的信念。

　　可是，心中却还是不愿接触到那嗜血的生活。所以，食心的时候，我总是忘记那些自己坚守的东西--我的爱。

　　等一切过后，我通常会变成另一个人，白叶。我会忘记自己的所作所为，继续地去爱苏岩，甚至荒唐到，我在心中发誓，一定要抓到那只吃心的狐狸，还苏岩原本安稳的生活。

　　一切有因便有果，直到那天苏岩死在了我的怀里时。

　　我才发现，那是爱。我爱上了苏岩，可是他死了，他的心被我迷失心智的时候吃掉了。

　　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多么地愚蠢。

　　不该爱上这个人，不该来人界的。

　　我将苏岩的尸体埋葬，在他的坟前呆了不知多少天，等我心再次有了知觉时，是到了清明。

　　很多人进山祭拜当初被我掏心的人，他们见到白发苍苍的我，满脸的害怕。有人说，我是仙子，有人说，我是狐妖，后来，有个小孩来到我面前，小心翼翼的问我，是不是仙子，有没有见过杀害他亲人的狐妖。

　　他满脸的稚气和纯真，灼伤了我的眼睛，抬眼去看周围满脸伤痛的他们，哑言。

　　是我，是我让他们的亲人和爱人离世而去，那时我不知，原来爱人的离开，会让心那么痛。

　　小男孩一直追问我，问我是不是仙子，他说，我像仙子一样美。

　　张嘴，发出一声狐鸣，吓住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那个小孩。

　　小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脸上写满了害怕。

　　伸手去抹他脸上的泪，我的动作，吓住了周围的众人，也惊住了小男孩。

　　想从地上站起来，却因太久未动，没有一丝力气，自嘲的笑了笑，收回了手。

　　小男孩的母亲见我收回了手，连忙将他抱回身旁。抱回去也好，免得一会伤害到了你们。

　　闭目，靠在那块简易的墓碑上，手伸到胸前，掏出了那颗早已停止跳动的心。

　　几言狐鸣在周围响起，嘴角挂上微笑，我知道，娘亲，你还是舍不得我。

　　今日我自毁精元，断了与狐族的联系，娘亲，你若怪我，就怪吧……

　　幽幽忘川，萧条奈何，飘在冥界里，我不知自己怎么会到了这里。路过的鬼差误以为我是一抹孤魂，便顺道地将我的魂囚禁在他们的符咒里。

　　冥王大殿，人界找不到记录的我，跪在冰凉刺骨的大殿里，高坐在殿堂上的冥王带着轻蔑的眼神质问我的到来。

　　不言，我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为何到了这里。

　　三生三世，轮回磐石，三生石上的今生，解了疑惑。

　　吞了他心的我，身上有了那抹牵绊。

　　“我想投为人界，伴他一世。”

　　轻声说出我的要求，我知道，身体中未散完的精元，对于冥王来说，还是有些用处，不然他不会好心的带我来寻今生。

　　冥王笑着应承，好言说道会让我投个好人家。

　　再次回到冥王大殿，我白叶的来生被陆判高声念出，“白素，弈国公主，嫁与异族，享福终生。”

　　嗤笑一声，“嫁与异族，嫁与异族……”

　　手中端上那碗“孟婆汤”，娘亲的话，突然飘到耳边，“苏岩现为狐族王子，娆儿，不管你怎么挣扎，还是要同我狐族扯上关系……”

　　咽下口中汤，忘川的水，竟是如此甘甜。娘亲，下一世，希望娆儿还能遇到你。

　　“我的心被你吃了，但我的心还在她的身上。”

　　有因必有果，苏岩，这一世，且让我来还你一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