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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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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杜鹃啼不歇,艳红开尽如血。
蝉鬓美人愁绝。百花芳草佳节。
今夜满月当空,银辉铺满了整片房屋的屋顶,然而在这间小屋之内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小屋的窗子封着一层又一层的纸,不让半点月光偷入进房,屋子里连一根蜡烛或是一盏油灯都没有点,看上去漆黑一片。
“哥哥、哥哥……”一个少女的声音从屋子的最暗处传来:“今夜是十五呢,外面的月亮好圆、好亮,可惜……我们再也不可能有一同赏月的机会了……”
“可算找到你了!”突然间,小屋的门猛地被推开,一声突如其来的呼喝打扰了这里原本的静谧,月光丝丝缕缕地从房门的间隙透进屋来。
屋内少女的轮廓隐隐约约地显露出来,那是一个身穿淡红色长裙的少女,她背对着门开的方向站立着,看不见她的脸。穿过她的肩头勉强可以看出她的身前还有个人,而她像是想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那人一般,不回头也不转身,只是抬起了衣袖遮住从背后洒进屋来的银色月光,仿佛刚刚推门而入的几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门前一共站着三个人,为首的是个二三十岁的、看上去有些不可一世的年轻人,他见那红衣少女如此无视他们,声音比推门时更大:“臭丫头,还敢装聋作哑,快把本门的菁元珠交出来!”
“嘘……小声点儿。”少女总算开了口,声音透着无限的温柔,却是依旧连头也不回一下:“哥哥他喜欢安静。”
这下子领头的年轻人更加愤怒,干脆带着其余两人朝着少女冲了过去,想要先擒住她再做拷问:“臭丫头你叫什么名字?竟敢如此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真是好大的胆子!”
少女仍然身形不动,轻声呵斥道:“都说了叫你们安静些了。”语气里带着分浅浅的叹息,而就在这说话的片刻之间她的右手五指已迅速地结下几个印。
就在那三人离少女还有半尺的距离时,为首的那人突然从七窍里流出血来,细细的一股鲜血,散发出腥腥甜甜的味道。他察觉出了自己的变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身体却还是就这样倒了下去,瞬间便已气息全无。后面的两人看到领头这人居然被眼前看似普通的少女这么轻易地就杀死了,迅速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想要逃走,却不料连转身的机会都没有,就同之前那人一样七窍流血而死了。
红衣少女这才转过身来,她的下颚尖尖,眉清目秀,面上似乎还略带稚气,然后眉心正中一点鲜艳的朱砂却让她有种成熟女子般的妩媚。她歪着头思索了半晌后,低下头来认认真真地看着眼前的三具尸体,似是和人说话又似是自言自语:“对了,你们刚刚好像有问过我叫什么名字的,是吧?”她嫣然一笑,一字一句地回答道:“还没告诉你们呢,我的名字叫做云、昭、颜。”
方才从门外无意中泄进来的那抹月光霎时变得惨白起来,在地上那三具尚自温热的尸体上缓缓流动,使整间屋子显得宁静而诡异。
云昭颜回过身来缓缓蹲下,抬起头对着身后那人温柔地问道:“这样子就安静多了,是不是?”
借着稀薄的月光依稀可以看到,在她面前有个男子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他安详地闭着眼,仿佛一切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云昭颜静静地凝视着那个神情安然的男子,淡淡一笑,笑容中似乎带着点无奈:“哥哥,我好累、真的好累……哥哥,你听到了吗……”
她痴痴地看了一会儿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蓦地埋下头去,因为她总是保持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偏执,比如说,她从不想让人看到她哭的样子。
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
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偏佳静静地俯在河流的上方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身上穿着做工精良的紫色华服,乌黑而光泽的头发遮住了右边的半张脸,露出的半张脸来肤色白皙,眼睛美丽而灵动,鼻梁挺直,唇瓣红润。
但是被头发遮住的那一半脸却是……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它,过了一会儿却又叹息着放开。算了,都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了,自己也早就应该释然了才对,尽管当年一不小心被烫伤了半边脸,可又能怎么办呢,无论如何也不能令它恢复原貌了。只是多少有些遗憾罢了,女孩子总是爱美的,尤其像是自己这样正值青春的女子。
偏佳抬起头望着远处天的尽头,有些无奈地想着,过了一会儿再低下头来,忽然发现水中竟多了一个人的倒影。她微微一惊,回过头去,只见一个二十出头的陌生男子就站在自己的身后,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那男子的穿着打扮很是奇异,头发只将其中一部分草草一束,其余的都随意披散在肩头上,身上所穿的衣衫颜色很是清淡,额上和衣服上却都挂着缀着色彩鲜艳的五彩石子的装饰。
“你的脸,未必不能复原。”不等偏佳有任何的反应,那男子开口便是这样的一句话。
“你……”偏佳的呼吸不自觉地有些急促起来,尽管她对这个男子的来历和意图都一无所知,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说什么?”
眼前的男子垂眼一笑,神情甚是潇洒不羁:“我说的话,想必你刚刚就已经听清了吧。”
偏佳定了定神,咬唇不语,自己的脸被毁已经那么多年前的事了,这些年来自己也曾寻访过不少名医,但都毫无结果,他……他真的能治好自己的脸吗?就算他真的有这个本事,可眼前的这个人和自己素不相识,他又为什么要帮我?他究竟是好意好助还是……但如果不是的话,自己似乎也没什么可图的吧……一时之间,偏佳心乱如麻,尽管平时从未因为自己的脸而表现出多么沮丧或是伤感的情绪,但其实但凡女子都是爱惜自己容貌的,又有哪个人能够真正做到毫不在意呢。
她迟疑了半晌,有些犹豫地问眼前的男子:“为什么要帮我?”
“帮你?”男子盯着偏佳的脸,眼中带着玩味的笑意:“我是在害你才对啊。”
偏佳一怔,脑中更是迷茫,想了又想却还是觉得不甚明了,便干脆不再开口说话,只是略显不安的看着他。
男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他从怀里取出一根银针递到了偏佳的手上:“喏,拿着。”
偏佳将银针拿到眼前仔仔细细地看着,这并不是一根普通话的银针,针的一头是中空的,她又将眼前的男子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两遍,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这是……?”
“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人想要达到任何目的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你想要治好自己的脸,就必须要毁了另一个人的脸才行。”他见偏佳的神情渐渐变得惊异不定,脸上笑意更深:“银针的中间藏着一只很小的蛊虫,只要你把这根针的针尾插到另一个年轻女子的脸上,这只蛊虫就会顺着它爬进那个女子的脸上吸取她脸部的精华,片刻之后拔出银针将它插在自己的脸上,那只蛊虫就自会将精华吐入你的皮肤深处,到时你的脸自会像被毁之前一样美丽,只是……”他定定地看着偏佳,仿佛要看入她的内心深处,“从此以后,那个女子的容貌将会如同枯槁老妪,青春不再。”
见偏佳神色不定地低下头去,他的唇角不由得泛起了一丝冷笑。有太多太多的人都是这样的吧,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牺牲他人,帮她得到的是一张年轻貌美的脸,而毁掉的……却是她的良知和心安。呵……真是有趣啊有趣,这样的买卖,倒也还算得上是划算呢。
“如何?”他笑吟吟地问道,等待着眼前这个面容一半脸丑陋不堪一半娇艳动人的女子轻轻点下头去。却不料等了又等,最终等来的却是偏佳抬起头来坦然地看着他的眼睛,将手中的银针递还给他:“这个我不要了。”
他微微一怔,将面前的女子看得更深,真是个聪明人呢……将如何取舍看得那么清楚,很有意思的女子嘛……“你叫什么名字?”
“偏佳。”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如实相告:“那么你呢?”
“祈年,云祈年。”他笑笑,将银针又再次塞到了偏佳的手里:“这个你还是先留着吧,也许将来……你还会有需要它的时候。”云祈年说完这句话便即转身扬长而去,片刻间就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偏佳望着他远去的方向看了许久许久,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背影。她低下头来又看了看手里的银针,心头泛起一丝迷惘,却终是将它包在丝帕里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