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魅微年》流沧

1、血魅微年

　　我曾经深深记得的那个人，不是你对不对？

　　红衣的少女凝视着眼前的那个人。

　　他黑色的西服在夜晚愈发地隐没，只是那带着笑意的眼眸闪过慎人的寒意。

　　千涟，你在说什么啊？

　　塞巴斯蒂安。她的眼眸也亮起来，第一次正正经经地叫出他的名字。请你回答我。

　　他的唇勾勒出笑容。你大概是累了，才会说胡话的。他伸出手，想要抱她去睡觉。

　　她躲开。

　　我一定会知道的，一定。

　　少女的眸子中熟悉的坚定让塞巴斯蒂安一愣。

　　很久很久以前，她也这么坚定地对他说：蒂安，我要去救他。

　　一

　　他是恶魔。

　　塞巴斯蒂安这个名字是那个少年赐给他的。

　　因为他和他定下了契约。赌注是那个少年的灵魂。

　　他一向没有记住契约者名字的习惯，但是少年的名字，他还是记得很清楚。

　　夏尔·凡多姆海伍。

　　处于恶魔的美学，他做了一个完美的执事，很漂亮地完成少年的心愿，除了最后，和那个天使中的败类打斗时，断了一个手臂。

　　但那并不是他最狼狈的时候。

　　二

　　当年的千涟，只是一个刚刚成为恶魔的人类少女。

　　她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眼眸澄清如水。

　　他微微诧异，那样纯净的灵魂问什么愿意成为一个双手浸血的恶魔？

　　她只是笑。

　　塞巴斯蒂安又怎么会知道呢？她想要追寻的少年。

　　那个在月光下微笑的少年，那个灰尘扑扑的少年，那个为了她杀人的少年，那个替她当下刀剑的少年。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他奄奄一息地倒在她面前，嘴角还勉强扯出笑意的少年。

　　她会深深记住他的名字，格雷尔·萨多克里夫。

　　他为她杀了人，会下地狱，对不对？

　　那么，就让她成为恶魔吧，就让她来地狱里找他吧。

　　三

　　他是认识格雷尔的。

　　一个BT的伪人妖。当然，他还不会无聊到给他下定义，这些是其他的亡灵对他说的。

　　格雷尔甚至还在他将要吃掉夏尔的时候突然出现，最后又一次被威廉拖走。

　　然后。

　　夏尔就不见了。

　　空气里诡异得快要发疯。

　　四

　　格雷尔忘记了成为死神之前的一切。

　　因为他的灵魂曾经被破损得极度厉害。

　　在他的印象里，第一次见到千涟，是他又没事跑去找塞巴斯蒂安。

　　塞巴斯蒂安十分优雅地将激动过头而挂在他身上的格雷尔摔下来。

　　“讨厌啦，你怎么可以把如此娇小的我摔在地上呢？塞巴斯蒂安，塞巴斯蒂安，这次我们要来场法式长吻哦~~~又或者，狼吻也行啊！……”格雷尔不屈不挠地再次挂上去。

　　有书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千涟站在门口。笑容僵硬起来。

　　红发如魅，笑靥如花。是她长大后的红格子。

　　格雷尔，原来不经意间，你已不再是少年，已经是一个修长身躯的年轻男子了。

　　你的性格已不如我记忆中的那样了。

　　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但是我，依旧会执着地追寻你。哪怕你不会再回头看我一眼。

　　泪落下。

　　红格子，你我是否永远都咫尺天涯？

　　五

　　她以为，她永远就要在这种无尽的追逐下生存了。

　　默默地望着他对塞巴斯蒂安耍宝的样子，默默地望着他在死神图书馆里小憩的样子，默默地望着他收集走马灯剧场的样子……

　　只到有一天，所有的平静都被打破。

　　悲伤暗涌。

　　她的眸子第一次泛出属于恶魔的红色。

　　愤怒、仇恨像潮水袭来。心底里像是有只被困住的野兽，疯狂地叫嚣。

　　神族最高贵的王子将她的红格子囚禁在身下，纯白的羽毛此刻却显出肮脏不堪的感觉。王子原本圣洁的容颜扭曲得可怕，嘴角溢出的笑邪佞而猥琐。

　　格雷尔苦苦挣扎。眼眸里蒙上绝望的光。

　　他明明那么喜欢各式各样的帅哥的……可是为什么现在他只感受到屈辱与绝望。

　　那个曾经在他梦里出现千万次的模糊笑颜就在他的恍惚中远去，想要触及，却无能为力。

　　他闭上眼。

　　然后有温热的液体溅到他脸上。

　　睁开眼，是满目的血红。

　　千涟手中的利刃在缓缓滴血。神族王子倒在血泊中，停止了呼吸。

　　恍如梦魇。

　　六

　　他到那个地方的时候，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格雷尔跌坐在地上，衣衫紊乱。

　　千涟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我……我怎么……

　　眸光流转。

　　千涟，你是否知道诛杀神族的生灵将会受到怎样残忍的处罚？

　　更何况你是恶魔啊。

　　有时候死亡并不痛苦，痛苦的是生不如死。

　　七

　　血染红了整个天幕。

　　触目惊心。

　　被架在刑台上的红发男子神情恍惚。他不在乎他受了多少折磨，不在乎身体上的疼痛。他只希望着，那个少女能平安地活下去。

　　他不能告诉她，他记起她了。原来他曾经如此眷恋她。

　　威廉站在他面前。

　　他朝他笑，像以前一样。

　　威廉~~~你怎么有空来看可爱无敌的我啊！说吧，说吧，是不是想我了？~~~

　　格雷尔。威廉扶了扶眼镜。我是来审问你的。说，为什么你要杀了神族王子？

　　别那么严肃嘛~~~能有什么为什么，看他不顺眼啰~~~

　　红格子，你说谎。突来的声音让他的心突然猛烈跳动了一下。他是我杀的。

　　他抬头。是千涟。

　　他多么想见她，又多么不愿让她来。

　　千涟，你不用替我承担罪过。他不温不火地说。

　　红……她说不下去。因为她看见格雷尔突然挣脱手上的枷锁，将她护在身下。因为她看见漫天的箭向这边射来。

　　一支箭，两支箭，三支箭……都深深插在格雷尔身上。

　　她无法再呼吸。

　　她仰起头，格雷尔的嘴角淌下血，他勉强扯出微笑。

　　千涟，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要悲伤。

　　我爱你。

　　可是你不要爱我。

　　八

　　他从来没像这样狼狈。

　　满身伤痕。精疲力竭。

　　他为什么要答应格雷尔呢？答应照顾千涟。

　　千涟对他来说是朋友呢？还是像格雷尔对她那样的喜欢呢？

　　他说不清楚。

　　那格雷尔呢？是朋友吗？

　　自从格雷尔私自来找他，请求他照顾她后，一切就都变了轨。

　　只是，他没有后悔。即使他为了带回满目赤血而疯狂杀戮的千涟，弄得狼狈不已，还是保护千涟而去抵挡神族大军，自己也几乎无法活下来。

　　现在的千涟已经被他强行抹去记忆，安静得像个孩子。

　　一切都好像没有变。

　　除了，格雷尔再也回不来了。

　　所以，千涟，你要我怎么告诉你这很久很久以前的过往？

　　你要我怎么告诉你格雷尔为你顶罪，受尽万般折磨？

　　当年你去之时，是他要受最后一种刑罚。那种箭，一但射中，就灰飞烟灭，再也找寻不到。

　　千涟，你深深记得和眷恋的那个人最后的愿望是，

　　忘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