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DNA 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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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拓的死已经无法挽回，再多的不舍和眷恋也只有活人才能体会到。Deer一口咬定不记得把哨子丢在哪里，中间的诸多曲折再无人知晓，张拓的死也就只能不明不白。
罗峻费了太多的力气来接受张拓的死亡，就像大病了一场似的无精打采，Deer的死不改口更加让他伤心透顶，只好有气无力地向Lion请求，“能不能把张拓的死，再从头至尾描述一遍给我听？”
“罗峻，你还是先休息一下比较好，”虽然怕罗峻承受不住，但是Lion却回绝不了罗峻坚定不移的合理要求，“好吧。1月10号，凌晨1点钟左右，张拓吹响哨子，携带食物、水、防护服和工作服离开实验室，当时实验室工作人员都已经休息，只有几个狼人固守顶层，以防巨风掀掉屋顶，听见哨声，狼人打开门就返回顶楼去了，因此，张拓离开实验楼的时候没有人察觉。城门值班的狼人也都在实验楼里，只开了一架红外线摄像机，也就是你看到的那段录像。早晨狼人送饭时发现张拓不在，便出动了大队人马向各方向进行地毯式搜索，大概在中午12点发现了张拓。虽然后半夜开始雨势并不强劲，但是张拓却在雨中迷了路，他并没有往城外方向走，而是径直深入废墟之中。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的呼吸器已经摘掉了，意识也不甚清醒，后来便把他运回城里，医生竭力抢救了十几个小时，最终，他死于‘埃斯病毒’感染，高热不退引起的器官衰竭。”
罗峻吸吸鼻子，抹了一把脸，“我可以问一下，你们准备怎么对待张拓的遗体吗？”
“哦，”Lion立即低下头，似乎很怕接触到罗峻灼人的视线，吞吞吐吐地说：“可能……可能还要做个尸检，还有组织切片之类的。”
罗峻轻哼出声，“你们，真的很残忍，连一个死人都不放过。但是，算了，我只有一个请求，那就是等你们亵渎完之后，请让张拓入土为安。”
羞愧得一直不敢抬头的Lion倏然攥住罗峻冰凉的双手，“一定会的，我马上就去打报告。”
交待完这件唯一的能为张拓做的最后一件事，罗峻强撑着的一口气登时就松懈下来，脊梁骨好像被抽掉一般，整个人软趴趴地堆在了那里。Lion把手搭在门上，背对着罗峻轻声问：“罗峻，你说，你曾经做过人兽混合胚胎，是真的吗？”
罗峻如释重负般地长叹一口气，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是真的。”
Lion闻言身体一震，而后带上门，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开了。
回到办公室，Lion打开电脑把申请报告一气呵成。工作完成得太快，突然间闲下来的Lion盯着电脑屏幕发呆，先是用手指轻磕下巴，接着交叉的两手慢慢松开托住腮部，然后中指一点一点地蹭到太阳穴的位置闭上眼睛用力压住，最后十指干脆插进浓密的金发里乱揉一气，“罗峻……”
梳理好头发，Lion把打印出来的申请报告投进评审团信箱，歪头对着透明信箱里的申请报告凝视半天，而后低头拂去衣服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唉，仁至义尽，仁至义尽……”
申请报告首先由B城评审团审批，继而送抵中央城核查备案，来来回回折腾了差不多一星期。Lion则一直对罗峻避而不见，相关的大小事务又都全部推给Tiger。拿到申请报告的核准书，Lion便去敲Tiger的门，许久都没人应声，Lion这才一拍额头，“喔，Tiger陪老婆去医院检查了。”返回办公室，Lion把核准书扔进抽屉里，打开电脑阅读文献。短短的半页文字看了好一会还停留在原处，Lion关掉文献，靠在椅背上长吁短叹一番，拉开抽屉取出核准书大步走到门口。撤回搭在门把手上的手指，Lion又折回办公桌前，掏出钥匙打开另一个抽屉，拿起里面的自封袋，缓缓地将自封袋内用作“证物”的哨子捏在手心里。
眼前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罗峻让Lion差点认不出来，原本还算合身的衣服晃晃荡荡地挂在脸色蜡黄的罗峻身上，精细的脖颈仿佛已经支撑不住那颗摇摇欲坠的头颅，一双手更是瘦得皮包骨头，仅存的一点精气神都聚在两眼之中，他直勾勾地看着Lion手里的核准书，字斟句酌地读了两遍才放下心来。而后这条鲜活的生命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凋零了，转眼间就风烛残年了，眼中的精光也被一层迷蒙取代，他划动着两条细弱的腿走到床边，扶着床沿慢慢坐下。
Lion见到这样的罗峻立时火冒三丈，“罗峻，你不是比任何人都想活下去吗？搭讪Deer、炫耀医术、讨好Tiger，哪一样不是为了活命，现在摆出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来做什么！”
“我，只是突然发现，没有了活下去的意义。”罗峻淡然地回答。
“罗峻，我一直很欣赏你的人格，认为你是一个坚韧不拔、矢志不移的人，是一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也是一个有行为准线的人，”罗峻漠然的反应让Lion火气更盛，干脆站到罗峻面前，“张拓的死不会把你的世界一起带走，你……”
一提到张拓，罗峻从头到脚都弥漫着悲伤，Lion哀其不幸，却又怒其不争，又站了一会儿，无计可施的Lion只得闭上了嘴，默默地离开房间。
办公室里，Lion坐也不是，卧也不是，换了无数个姿势，却都觉得不舒服。实在不堪烦躁，Lion穿上风衣，一个人毫无目的地漫步在城中的小路上，不知不觉竟一路走到了博览馆。博览馆映着落日的金色余晖，冰冷的建筑倒也多了几许柔和，Lion推开门决定到里面坐坐。
博览馆虽然占了“博”字，但是其中的展出物品并不丰富，多数都是纸制品，照片、图画、书本之类的。Lion沿着博览馆的墙壁缓缓而行，墙壁上挂着的都是关于兽人的照片，有的挥汗如雨地搬运矿石，有的神情呆滞地躺在惨白的实验台上，有的惊惧万分地避开呼啸而至的子弹，有的振臂一呼揭竿而起……与其说这是一间博览馆，倒不如说是兽人历史的纪念馆。
Lion慢慢地平静下来，两手抄在风衣兜里伸开腿坐在一张长椅上，“眼不见心不烦就是自欺欺人，就算看不到也会为他烦恼。”放眼望去，墙壁上的图片一幅幅渐渐隐没在黑暗中，“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人类社会有其固有标准。人兽混合胚胎、人造生命是人类追求的至高境界，罗峻只是顺势而为，早期胚胎还算不得生命。我也许不应该再对这件事耿耿于怀。”Lion抽出衣兜里的手，“叮”的一声，那枚没送出去的哨子掉在了地上。Lion把哨子捡起来，轻叹，“唉，怎么把它也带出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又想到了一心求死的罗峻，Lion捏着哨子眉头紧锁、眼神迷离，喃喃地竟冒出一句：“要是他能对我如此就好了。”
被自己没有意识的低语吓了一跳，Lion一个激灵，立即把哨子深深地塞进了口袋里，拍拍脸颊，扶额而笑，“我这是怎么了？”
天一点一点黑了下来，Lion也准备离开，才抬起腿，“不行，我得搞清状况。”说完，马上掏出随身的笔记本，随便翻开一页边念边写，“我很欣赏罗峻……罗峻喜欢张拓……张拓死了……罗峻也不想活了……我心里很难受……”停下笔，Lion又翻出那枚哨子死盯着看，回想了半天才又提笔写道：“我不希望罗峻过于在意张拓，怕他被张拓带走……”再次停笔，Lion把心里那点酸涩体会了一个深切，不得不承认，“……我想罗峻更关注我一点，就像对Deer那样露出两颗很漂亮的虎牙。”既然抓住了那点点被忽视的酸涩，就像在饱和溶液里投入一枚小小晶核，原本不曾有的情绪就迅速团结在晶核附近，瞬间就滚成了一块巨大的结晶，“其实，我是嫉妒张拓的，我……喜欢罗峻！”
经过“严密推理”，得出这样一个让人吃惊的结论，Lion似乎也觉得有点突然，微微凝眉后却又笑逐颜开，抓紧兜里的哨子，欢快地迈开大步奔出门去，后来索性摆开双臂迎着风跑了起来。
回到实验室，Lion匆匆洗澡、消毒，仍旧顶着一脑袋半干的头发推开了罗峻的门。
“罗峻，这个，”Lion摊开手掌，“这枚哨子算是张拓的遗物，我把它交给你，就当是凭吊的物件。”
罗峻接过哨子小心地捧在掌心，手指轻轻地在上头掠过。Lion上前握住罗峻的手，帮他攥紧五指，“罗峻，张拓离开了，但是你还在这里，你还要好好地活下去，就像以前那样……光彩照人。”
揪揪发红的耳朵，Lion颇有点不自在，“罗峻，你能不能像对张拓那样对我呢？”
“嗯？”罗峻不懂Lion的意思。
“就是，就是……”Lion抓耳挠腮就是说不出句话来，最后一咬牙一瞪眼，立正站好，目视前方，大声嚷出：“罗峻，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DNA 3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