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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桃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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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雨过后的清晨,空气格外清新,带着泥土和草木湿润的气息。桃山仿佛被洗过一遍,绿意更显葱茏。
善逸一夜未眠。他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天一亮就悄悄爬了起来。他先是看了一眼师父和狯岳的房门,都还紧闭着。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院子里,一眼就看到了昨晚的残局——那截被狯岳砸断的木刀,孤零零地躺在泥泞之中。
他走过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那半截断刀。断口处参差不齐,昭示着使用者昨晚是何等的愤怒与不甘。善逸用袖子擦去上面的泥水,指尖抚过那粗糙的断口,仿佛能感受到师兄当时的心情。
他知道狯岳很强,比他强太多了。他一直以为狯岳无所不能,像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但昨晚,他第一次看到了那座山的崩塌与脆弱。原来,师兄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原来,强大的人也会有那样痛苦的表情。
善逸抱着那半截断刀,在廊下坐了很久。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脑子里乱成一团。
太阳渐渐升高,桑岛慈悟郎的房门被拉开。他看了一眼院中的善逸和他手里的断刀,什么也没说,只是拄着拐杖,开始了他每日的晨间散步。
又过了一会儿,狯岳的房门也“唰”地一声被拉开。
他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黑色劲装,头发重新束好,脸上是惯常的冰冷神情,仿佛昨夜那个在雨中崩溃的身影只是一个幻觉。他看到善逸和他手中的东西,眼神骤然一冷。
"你看够了没有?"
他的声音里带着清晨特有的沙哑和一丝不加掩饰的厌烦。
"拿着别人的失败品沾沾自喜,这就是你的修行吗?"
善逸被他冰冷的目光刺得一缩,连忙把断刀藏到身后,结结巴巴地开口:“不、不是的!我只是……”
"让开。"
狯岳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径直走向院子里的武器架,取下了一把新的木刀。他甚至没有再看那截断刀一眼,仿佛那代表着他急于抛弃的耻辱。
他开始了一天的训练,动作比以往更加严苛,更加迅猛。每一次挥刀都带着破釜沉舟般的狠厉,仿佛要将昨夜的无力感彻底斩碎。
善逸抱着断刀,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狯岳的冷漠像一盆冰水,将他心中刚刚萌生出的一点点复杂情绪浇得冰凉。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又看了看院中那个强大的身影,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悄悄地回到屋里,将那半截断刀藏在了自己的被褥底下,然后拿起柴刀,默默地走向后山。
今天,他没有哭,也没有抱怨。他只是沉默地、一下又一下地劈着柴。手上的水泡破了又磨,磨破了又结痂,传来阵阵刺痛。但他只是咬着牙,将所有的力气都发泄在木柴上。
“砰!”
又一根木柴被劈开。
他似乎找到了一种方式,一种不用哭喊也能排解情绪的方式。
临近中午,善逸终于劈完了规定数量的木柴。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院子,发现狯岳已经结束了上午的训练,正坐在廊下擦拭他的日轮刀。桑岛师父不在,大概是出门了。
善逸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自己的房间里拿出了一个东西,那是他昨天在后山偷偷摘的桃子,藏了一天,已经熟透了,散发出香甜的气味。他记得狯岳似乎喜欢吃甜的东西。
他鼓起勇气,走到狯岳身边,将那个又大又红的桃子递了过去。
“师、师兄……”他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这个……给你。”
狯岳擦刀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那个桃子,又看了一眼善逸满是伤痕和木屑的手。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善逸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紧张地吞了口唾沫,手僵在半空中,收回也不是,继续递着也不是。
就在他以为狯岳会像往常一样冷言拒绝时,狯岳却伸出了手,接过了那个桃子。
他的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了善逸的指尖,冰冷的触感让善逸浑身一颤。
狯岳没有立刻吃,只是将桃子放在一边,继续用布擦拭着冰冷的刀身。
"你的任务完成了?"
他头也不抬地问。
“嗯……完成了。”
"那就去做饭。"
语气依旧是命令式的,不带任何温度。但善逸却莫名地松了一口气。他“哦”了一声,几乎是逃也似地跑向了厨房。
廊下,狯岳停下了擦刀的动作。他拿起那个桃子,桃皮上还带着善逸手心的余温。他看着上面被蹭掉的一点绒毛,沉默了片刻,然后张开嘴,在那饱满的果肉上,轻轻咬了一口。
清甜的汁水,瞬间在口中溢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