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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萌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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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风掠过的时候,有花将开的痕迹,于是,也就开始走向凋零.
——“下个月初四昭研结婚。你回来么?”
——“当然。”
——“哥们,还好吧?挺住啊。回来陪你喝酒。”
——“不用了,谢。柏,我不喝酒的。”
——“啊?哦。”
——“88”
——“88,到时候见。”
梁钰缓缓站起身来,把手上的剩余的鱼饲料慢慢抖落在水池中,引得鱼儿一阵骚乱,在黝黑的水面上画出游移波动的艳丽色彩,却怎么也跳不出这几百年的水面,跳不出这一方方的桎梏。
沿着布满绿茵的道路慢慢的走回去。周围来来往往的是来自各地游人,嬉笑着、喧闹着,还有不甘停歇的蝉鸣,徐徐的风带来早荷的清香。路边的老翁架着鱼杆下着棋。这一切都昭示着这个初夏下午的美好。
对,很美好不是么?为什么眼睛还有艰涩的感觉?抬起头来,努力冲着这梅雨过后的天空微笑。
“想哭的时候抬起头来,冲着天空微笑,这是微笑的哭泣方式。”
梁钰忽然记不得,是谁着了魔一般在她耳边反反复复的说着这句话。她却还依稀记得当时幽绿的爬山虎在阳光下眩目的姿态。可是为什么记不得说这话的人的脸?忘了什么?为什么揪心的疼?疼到全神抽搐,疼到必须全神贯注,疼到努力的想要微笑。
在湖边的绿阴下,行人匆匆,没有人特别留意到一个努力抬头微笑的女人。其实这个世界真的很奇妙,人海茫茫,却也都孤独的生活着。没有谁可以检阅彼此眼底的哀伤。
孤独……孤独其实应是一种自斟自饮的寂寞,醉了又醒,醒了又醉,在迷醉中,唱着颠倒的歌谣。
梁钰笑了出来,看了看已渐倾斜的光线,往回走,脚步沉默。
梁钰坐在桌前,手中的雕刀飞舞着,木质的手柄上满是时间暗灰色的痕迹。梁钰总喜欢刻一些花的图案,特别是罂粟,虽然她对这种花并不怎么感兴趣。但不知为什么构图时笔下的花最后经常会不知不觉地带上罂粟花的味道,或多或少都有妖娆魅惑的感觉。
梁钰曾记得自己特意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刻过一副罂粟的图案,纯白色的罂粟花,黑色的眼睛,暗红的线条蔓延缠绕,在一个镂空的心脏处终结。可是后来在家里怎么找也找不到,如果不是偶然找到了很久以前的照片存档,梁钰会认为这是自己的又一个臆想。刻那样的图案的原因,梁钰自己也无从而知。自己似乎生活在一个特意安排的迷离中,没有头绪,没有方向。
电话响起,梁钰猛地一抖,刀锋快速划破她的拇指。在她一阵茫然中,鲜红色沁润出一道线条,然后涌起成颗状物沿着手指滑下,色彩鲜艳,这时她才感觉到一丝刺痛。把手指含在嘴里,另一支手抓起不停震动的手机,咸腥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
——“小钰,你什么时候来看我啊?”
——“恬姐姐,嗯,快了,我刚买了回去的票,去参加一个同学的婚礼。然后就去你那里。”梁钰含着手指嘟囔的应答道。
——“昭研的么?我听s说的。”
——“嗯。”
——“哎。小钰,别难过。哦,完了后到我这里来,咱们好好聚聚。来,宝儿,叫小干妈。”
“小干妈~”话筒那边传来宝儿奶气的声音,柔软,甜腻。
——“宝儿都3岁了吧。”
——“嗯,你还好意思说,从我结婚到现在都7年了,你倒好,就来过一次。”
——“恬姐姐,我错了还不成么?我诚恳的忏悔我的错误。”
——“你啊…… s也快回来了,别怪她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当年,她一个人也很不容易。”
——“s姐姐么?为什么要生她的气?我没有啊。”
——“哎,那就好。当年你们从北京回来,你当天喝醉了哭着给我打电话。哭得那个伤心。”
——“哦?”
——“嗯,不说了,宝儿又哭了。到时候见,让你姐夫去接你。”
——“好,姐姐再见。” 梁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电话早已挂断只剩下单调刺耳的忙音。
关了电话,梁钰看了看从嘴里抽出仍不断冒出红色的手指,又继续把它含着,发愣。恬姐姐说的话,为什么自己好些都无法明白。一晃神,就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刻意的谎言里。S、醉酒、当年、北京……这都是些什么样的词汇,后面埋藏着什么样的故事,梁钰却一点都想不起来。
窗外还是不知疲倦的蝉鸣,偶尔驶过的车辆,划破夜色的笼罩,然后远离,一切都那么简单的样子。梁钰的记忆好像凭空缺失了一大块?到底忘了什么?回头,才发现突兀的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空白,赤裸、空洞、斑驳,冲她傻傻的笑着,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残缺。她似乎就是皮影戏里面的人偶,自己演过很多故事,却只有观众记得,生活被压成了平面,只在光影中沉默。
手指不再流血,一条红褐色的痕迹已经干了,手指一动,就顺着皮肤的纹路龟裂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与左手虎口上的纹身相融。那纹身本身是沿着虎口的轮廓纠缠蔓延的黑色藤条,加上暗红色的斑驳参杂其间,分外艳丽迷人。
梁钰走回桌前坐下,看着未完成的图案,决定应该在上面加点色彩,就像手指上流出的色彩一样。
收拾、关灯,把自己埋在绵软的被子里。只有在深夜,梁钰才可以感到一丝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