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狗》棠梦生

1、第 1 章

　　“什么！这是真的吗？”我大声叫道。
　　面前已经谢顶、将头发斜梳的白衣大夫用手撑了下眼镜框，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报告单子，正色说：“是的，乔女士，您已经怀孕一个月了。恭喜您。”

　　一个月？
　　我在脑子里回想我和陈尧□□的次数和时间，似乎也能对得上。
　　我松了口气，将手放在肚子上，手下的触感还是平坦的小腹。
　　真是奇怪，一个生命在我肚子里发芽，正在沉睡中茁壮成长。

　　医生见我面色不快，试探问：“乔女士，您要这孩子吗？”
　　我回过神来，大脑已经计算了一番得失，有这孩子在手上，我在陈家站稳的几率就越大。
　　“要的，谢谢您了，吴医生。”
　　我笑着说，作为曾经当红过一段时间的流行歌手，虽然已经退圈了，但难免还有人会认出我来。
　　我捏了捏鼻子上的口罩，吴医生又嘱咐了我好几句关于怀孕期间需要注意的事项，我静静听完，这才拎着我的新款包包出了门。

　　没想到门外已经有两个带着墨镜、穿着黑西装的魁梧男二拦下了我，走在他们后面的黄毛闪了出来，龇牙说：“哎呦，大嫂，好久不见了，大哥想你了，您跟兄弟走一趟成不成。”
　　黄毛男人本姓王，诨名“黄王八”，听说他以前抢过银行，□□过幼女，最后因为飙车撞死了人，数罪并发，判了无期，后来不知怎么保释了出来，毛病不改，又“重操旧业”起来。
　　我眉毛一抬，清楚看见黄王八眼睛里的贪婪与垂涎，心中顿生厌恶，一想到将要见的人，心中更焦躁不安。
　　只是不去不成，只要是那个人的命令，他们绑也会把我绑去。

　　我随他们上了车，车子在一顿高级写字楼停下，我面无表情地推开了门，里面的人闻声抬头。
　　坐在桌前的男人一见我，便扔了手中的钢笔，两只手指对插入缝隙，笔挺修身的黑西装在他身上永远这样服帖，他戴着细细腿儿的金丝眼镜，镜框反光，看不清情绪。
　　我面无表情地坐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衣服上的细碎雪花掉在黑皮沙发上，化成一摊摊水迹，真恶心。

　　男人问：“宝宝，你去医院做什么？”
　　三十好几的老东西了，还叫我宝宝？
　　我忍着恶心冷硬说：“你家住大海边上啊，管这么宽？我检查自己有没有被你传染艾滋不行啊？”

　　男人脸色一沉，“乔宝宝，你真是长大了，翅膀也硬了。”
　　我知道他这样的声音是真生气了，虽然心里直打鼓，但输人不输阵，我淡淡乜斜他：“罗谨言，我怀孕了。从现在开始，我们俩断了。”
　　“真的？”罗谨言“腾”地站起身快步走到我面前，他很高，即使三十好几的年纪了，身材依旧保持的很好，腰臀窄而悍猛。
　　巨大的黑影笼罩住我，乌云密布。

　　我纠正他：“我叫乔令，你别乱喊乱叫，成什么样子？”
　　还有他脸上这幅惊喜万分的表情是见鬼了吗？
　　罗谨言蹲下，比坐在沙发上的我还高大，他身上有浓郁的烟草味，一凑近我的脸马上就绿了，我两只手推开他。
　　没推动。

　　罗谨言轻轻啄了下我的嘴唇，乐道：“宝宝，我真高兴，我们有孩子了。”
　　我生气地推他：“罗谨言！你放什么狗屁？这孩子怎么可能是你的！床上戴套，事后吃药，怎么可能是你的种？”
　　罗谨言淡淡看我一眼，说：“乔宝宝，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乱叫什么？有嘴没有？干爹不晓得叫？”
　　我脑子有一瞬间翁鸣，我高中辍学以后就出来了，没爹没妈的孩子为了活下去，买掉了很多东西，我老家的家具、老家的地产，然后没什么值钱的，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剥掉了衣裳，撕开了廉耻。

　　罗谨言是我的第一个客人，也是最后一个。
　　他发现我流了血，惊喜地说我是“纯洁天使”，然后我住进了他安排的房子、在家有人伺候，出门也有司机接送，甚至他还资助我继续学业，他喜欢摸着我的头发说：“好女孩都是有学识的，我喜欢有学识的乖女孩。”
　　可我不是念书的料，大四那年，班上的女孩儿们都在忙着找工作面试、考研复试做准备的时候，我被他找的公司包装一番，靠着一首歌火遍全网，正式出道。

　　我像精致的木偶娃娃，握着公司给的剧本人设，扮演着讨人喜爱的角色，罗谨言像朋友，像哥哥，像父亲，像爱人，一肩挑起了我的人生。
　　我是真的佩服他的眼界，让我从籍籍无名，到后来家喻户晓。
　　我想，如果没有陈尧出现，我到现在应该还会是罗谨言池子里一条名贵的鱼，只需要张开腿和叫干爹。

　　我回过神，咬牙说：“罗谨言，你在我身上花的钱，我都几百倍还你了，你凭什么还缠着我？我告诉你，我现在是有夫之妇！”
　　罗谨言听完，“噗嗤”一声笑了出声：“乔宝宝，你以为没我的允许，你能逃离我的手掌心？我告诉你，你偷摸吃的药我已经换了，每次用的套我都用针戳了孔。陈尧那个废物一看就知道是个白斩鸡，他对你有反应吗？我的种比他强一千倍、一万倍！”

　　我脸色一僵，“你开什么玩笑？这孩子是我的！我说它爹是谁，谁就是它爹！”
　　罗谨言冷哼一声，他已经坐在我旁边的沙发，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只手机，里面播放着一段激烈的碰撞声。
　　男主角咬牙冲刺，女主角扬起脖子，露出了眼尾一滴殷红的泪痣。

　　原来从第三视角看自己的视频，是这个感觉。
　　我咬牙：“你想怎样？”
　　罗谨言慢悠悠地欣赏视频里自己的“英姿”，慢悠悠说：“宝宝，你去跟那个废物离婚，回我身边，罗太太的位置，我给你准备好了。”
　　“不可能。”我马上拒绝。

　　“那你试试。”罗谨言的脸色和语气都沉了下来，他的眼睛属于细长、阴柔型的，盯着人的时候，像狼。
　　我知道惹恼他没好处，如今只能拖字诀了。
　　我眼睛里蓄满了雾气，抓住了他的手臂，说：“谨言，是我不好，我不该跟你顶嘴的，求你愿谅我……”
　　贱人！
　　迟早有一天我要你付出代价！

　　罗谨言捏了捏我的脸：“这才是我的乖宝宝，知道错了？”
　　我点点头。
　　知道个屁！我恨不得把你这个贱人碎尸万段！
　　“谨言，陈家势力不小，离婚的事，急不来……”
　　罗谨言似笑非笑，大方说：“成，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离不掉，我帮你。”

　　一个月！
　　我还想再争取争取，罗谨言的手覆盖在我的肚子上：“宝宝，我可以等，我们的小宝宝可等不了啊。婚礼上，新娘大着肚子，那场面可不好看。”
　　我点点头：“好吧。”
　　贱人！这孩子根本就不是你的！

　　————

　　离开大楼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我从小就知道，钱，就是穷人的氧气。
　　人离了氧气，怎么还能活？
　　所以，我立志，将来的我一定要有很多很多钱。
　　最好，我能躺在钱堆上打滚。

　　我绕了路，去奢侈品店里逛了一圈，走的时候，手里已经拎满了大包小包，多得拿不下——这是我最高兴的时候，跟陈尧结婚后，我逛街从来不看价格。
　　开始时，还不习惯无限额黑卡，因为跟罗谨言的时候，他管我管得很严，一个月只给八万八，衣服鞋子包包另外送，虽然衣食不缺，但也做不到让我刷卡不看价。
　　陈尧就是这点好，他很忙，忙着满世界乱飞，但他不乱搞私生活，一心扑在他的事业王国上，平时最注重时间管理，他有个专门安排事项的女秘，连夫妻□□的时辰都算好列出。

　　我走进电梯，看着数字跳动，感觉眼皮都在跳，虽然在罗谨言跟前，我嘴硬说孩子肯定不是他的，但算算日子，罗谨言用当初偷拍的视频威胁我已经有半年了。
　　他耍的那些手段我完全没想到，谁能想到这么一款精英律师、世俗眼中的成功男人、能对我一个弱女子玩这种下作手段？
　　每月三次，月初月中月尾。
　　我一直在等他厌倦，毕竟他不是什么长情的人，也不好惹，他那些不入流的手段一环扣一环，要是鱼死网破，我是玩不过他的，何况我现在是人前风光体面的陈太。
　　万不得已，我不敢赌。

　　要是这孩子真是他的种……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我的脸都绿了。
　　电梯内部是镜面状，我盯着一个地方发呆，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头盔下的眼睛，亮得吓人。
　　我心想，原来真有奥特曼啊……

　　‘叮’的一声门开了，我走了出去，门合上前，我一直都觉得如芒在背。
　　我自己开车驶回了栖悟别墅，这别墅建在山顶上，地盘大的吓人，据说请的风水先生选址，又找了著名建筑系的老先生设计，真金白银造了这么一处“凤凰巢”。
　　一下车管家就带着佣人给我拿东西，我空着手进屋，刚结婚那阵子，陈尧本来想给我配司机和保镖，但我不敢。
　　罗谨言是个疯子，他有时给我发信息让我过去，我一小时内没回，他就让黄王八来押我去。

　　一进屋，管家宋姐就笑脸迎了上来，借过了我手里的大衣，她说：“太太，先生在书房等您。”
　　我攥住包包的手一紧，眉心一跳，“他回来了？”
　　不是说要在国外谈生意，要待半个月吗？
　　宋姐说：“是，先生中午到了，本来想跟您一起用午饭，没见着您，就吩咐我，等您来了，请您去书房一趟。”
　　我心中忐忑，顺嘴问：“他今天心情怎么样？”

　　宋姐恭敬说：“我看不出来，但下午我送茶点去书房看见许秘在听先生训话。”
　　呕吼。
　　许秘就是那个连老板夫妻□□都要列计划的女秘书，她跟在陈尧身边超过五年，陈尧说她很靠谱。
　　连这么‘靠谱’的秘书都要挨批，看来心情不太好啊。

　　我心里有了谱，上了二楼，推开书房门，把一杯浓茶放在他办公桌上。
　　陈尧的眼从电脑屏幕移开，说：“回来了？”
　　我点点头，移到他身后搂住了他的脖子，像猴子一样挂在他背上，叹了口气。
　　下一秒，他手上用力，直接把我从背上抱坐在腿上了，他扣住我的腰，“今天去哪了？”

　　我说：“去医院、去购物了……”
　　陈尧目不转睛看着我，漆黑深邃的眼眸看得人心虚。
　　我像一只泥鳅缠来缠去，

　　他忽然按住我，说：“别动。”
　　我倒吸一口凉气，说：“我怀孕了。”

　　“真的？”他问。
　　我点点头，说：“不信拉到。”
　　我作势要走，他按住我，说：“信。”
　　我看了看陈尧，他会意，空着的那只手拉出了抽屉，从里边翻出来一叠密密麻麻字的纸，他用钢笔签了字递给我。

　　我打量着，看见题头写的某处市中心的房产，心里高兴得不行，我不接，唇贴着他的脸擦了一下，低声说：“没盖章，”
　　陈尧低笑一声，手指又不安分起来，他示意我打开手边的红章，我忍着手臂上冒出的鸡皮疙瘩，“搭”得一声拔出了章，他接过戳在纸上，他的名字旁边。

　　“满意了？”他问。
　　我要去拿那叠纸，他却拦住我的手，说：“不急，先管我这边。”
　　我摸了摸，笑得颠倒众生。

　　事后，我如愿拿到那份合同，高兴得枕着它睡觉，梦里边，我躺在钱上，天下有一朵洁白无瑕的祥云。
　　祥云上面有一张桌子，对面坐着陈尧，他戴着上帝的假发，他一签字，祥云就下起了金币雨。
　　钱的味道真好闻啊。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怎么能一直被罗谨言威胁呢？
　　我要过好日子，住好房子，玩好男人，我要我的人生亮得扎眼，所有敢阻拦我的人或事，我都会想办法铲除，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