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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逸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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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儿……”女子凄惨的叫喊响彻于整个荣华宫,枯槁的树枝被停驻的乌鸦,压弯了几许,它们扑了扑黝黑的翅膀,抖落了直直飘落于身上的落叶“我的怀儿……”。
宫院中除了女子嘶裂的喊叫,只剩下了一篇寂静。沙沙的落叶伴随着那回荡于空旷却状似繁华的殿前的响声,飘散于天空,遮蔽了灼热的太阳,激起了悠闲自得的鸟儿。日光却依旧不屈的透过那厚重的沙土,漫天的落叶,照在古旧的通天石柱之上,泛起了晶莹的光亮,庭边落叶已落了一地,无人打扫。女子哭声越来越小,夹杂着呼啸的朔风,也只听得了嘤嘤之语。
“哭够了?”男声清冷,不带着丝毫感情,语音虽轻,却伴随着那冷冽的话语冲破耳膜,刺痛着女子的心“要怨就怨你家怀儿的父亲扶不起,纵天下贤士尽帮与他,也是乌合之众,不值一提。”
“你不过用了鄙陋之术,即使赢了,又如何的得到人心……人心涣散,我看你的位子是否会长久的了。”女子半眯起眼,怨恨的目光射向檐下的黑衣男子“功臣之死,天下人必定会怪到你的头上,纵然你仁和爱人,名声已败,况且你的位置名不正言不顺,几年之后,天下豪杰定会蜂起,伐你定会倾巢出洞,万峰蔽天……后留记史册,不过是叹其位不终,鄙贱下流!”
“妇人之见!”男子脸上看不到任何的怒气,眼神却愈加冰冷,即使在夏秋之际,也犹如严寒冰天,全无暖意。“陆怡儿!你不必激我。”男子冷笑一声“你真的认为我会毫无防备的干这些事情,未免太小看我了吧?”
“那你为什么又要留下怡儿,明明知道没了怀儿,我也活不成”陆怡儿猛地抬头,笑容从嘴角挡开,爬上了早已红肿的眼角“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这辈子修想得到我!”
男子嗤笑,黑衣渐隐入艳丽的黄昏之中“不知所谓!”冰冷的话语仿佛是恶毒的符咒,陆怡儿的身体越来越僵硬,心下了冰谷。宽大的衣角略浮下的落叶盖了一身,无所察觉。
低沉的嗓音格外撩人,残叶依旧。“我纵使怜之棋子,如此众多,又如何哀怜的过来?而你的人,你的怀儿,甚至连那万人之上的位子,我都不在乎。天涯为客,弱水三千,为的不过是……”
犹记得芷水湖畔的那年春天,还是在十年以前。那万物萌发之初,无论是荡漾于透底的湖水之中的鲤鱼,还是那飘拂于碧天之外的猎鹰,或是随着和风扑向人面的柳条,还是那渺渺的炊烟下摔倒的孩子,在人们的眼里这些都或许平淡,但在楚迹的眼中,流露出的却是深深的向往,却只一下,消失不见。
楚迹一袭黑衣,身上无任何的饰品,若除去他俊朗的面貌,不俗的言行,手中的折扇,和后面跟着的两个佣人,乍眼一看,定会以为是某个贵族公子新请的门客或是打手。
显然,这虽然景色优美,却是天高皇帝远,穷乡僻壤之间,来那么几个外乡人,总是让人感觉十分突兀。楚迹皱了皱眉,他不喜欢被人盯着看,但迫于礼数,也不好当众说些什么。如果不是父亲的命令,他才不会到这里来找罪受。只是……
当楚迹站在这低矮的围墙之外的时候,他不得不感叹,父亲要他请的高人有多么的会享受。红墙绿瓦之间,青苔密布,柳枝新发,从墙内一直垂落的古旧的围墙之外,稀疏的柳芽之间隐隐约约的透着些桃红色的花瓣,从门的夹缝向里望去,落下的桃花盖了一地,高大的常绿松树下摆了一座石桌和四个石凳。这里已是远离了喧闹的集市,只有几只麻雀唧唧的叫喊声,显得格外冷清,却充满情趣。
示意身后的两个佣人在此等候,楚迹推开了半掩的木门,院中十分清爽,只有松树下,石凳旁落下了点花瓣。院子看起来不大,却有着好几个走廊,雕花繁复之中,透着清雅,丝毫不显华丽。楚迹随意的看了看四周,朝着一旁绿树掩映之下的那个廊亭走了过去。
穿过弯弯曲曲的廊亭,映入眼帘的是比先前更大的庭院。庭中只一个白衣小童打扫着落花纷繁的空院。“进来吧,师傅等你好久了。”从正厅之中走出来另一个黑衣小童子,楚迹向后看去,原先打扫庭院的那个白衣童子竟然连头都没有抬,不由心生疑惑,此地果然怪异。
刚刚踏进正厅的大门,一位身着袈裟的长发男子就前来相迎,男子已接近暮年,老态龙钟,却不失文雅,端庄之气,穿的虽然不算华丽,面上的苍老之色却尤为之重。
“早就听说楚迹楚王爷英气逼人,文治武功更胜于您的父亲,文王。甚至连当今的圣上也……”老人随意的摆了个请坐的姿势“金木,倒茶。”
身着黑衣的童子从们口进来,面无表情,显然是不喜欢楚迹的打扰。楚迹看了看老人,他一开始就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认定自己有雄心壮志,不堪隐于常人之列,其洞察人心之术的确难得。于是垂下眼帘“我辈生性清闲,喜好玩乐,朝中之事恐怕我定不下心……辅佐帝王,况且楚迹无才,空有个虚名,只会些吟诗作赋,舞枪弄剑的,登不得大雅之堂。”
“那您又来找我做什么?”
楚迹顿了顿,双手抱拳作揖。“是我家老太爷听得秋老先生德高望重,想向您请教修身养性之术。”其实有些话说不说出来都一样,大家都明白,天下士人一步登天,莫不是跟对了主人罢了。
“楚王爷认为我会去么?”秋老先生别开眼,看向了半开的门外,言外之意很直接,这谁都明白。
楚迹见秋老先生毫不动摇,便从怀中掏出一截丝缎,一支清秀墨兰跃然于上。“这是五年前您的女儿秋怜姑娘亲手交给我的,您不会忘了她吧?”
先生的手在宽大的衣襟之下紧紧握住,服帖的袈裟猛然缩紧“楚王爷您这是要威胁我呢?”
“不敢。”楚迹再次作揖。“我辈只是从匈奴那把您的孩子救了回来,现在正在王府之中,但她身为女子,总是有诸多不便,举目无亲,无依无靠。”
秋老先生突然笑了,还是如三十年前的狂傲,“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李白这句诗可真是好。罢了,看在我女儿的分上,我就帮你一帮,但我年事已高,不堪远行,就让我的徒弟帮您吧……”眼见着楚迹面露难色,嗤笑一声。“我的徒弟虽不问世事,但对付您的那点事还是绰绰有余的。”
“逸笛,进来。”
从门外走进一位男子,衣袖飘然,楚迹望去,不由大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