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平安夜（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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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点57分。
当沈乔气喘嘘嘘地跑到东门口的时候，距离约定的时间只剩下3分钟而已。
“呼，还好。”将手机塞回到口袋里，沈乔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12月的合川，还没有迎来今年的第一场雪。今年冬天尤甚的干冷气候，让沈乔这个自小就在合川长大的孩子都多少有些不适应了。呼呼的北风穿透尼龙短袄，激得她忙竖起领子，把头缩在里面。“唔，好冷。”她打了个激灵，习惯性地合拢掌心，哈了一口气。
唉，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怕冷啊！
沈乔苦笑一声，只得来回搓手跺脚，在原地蹦蹦跳跳。
一点红色的影子，在暗色的视野里，反复跳动。
“咦？这不是沈乔么！”
沈乔回头，原来是传达室的张大爷。
“来来来，快进来。”张大爷推开门不由分说地把她扯进屋，“冻坏了吧！怎么一个人站在大风里头？看看，手脚都没知觉了不是？来这边暖气片跟前捂捂手！”
“没事的张大爷。”
暖气片在靠近里屋的墙面上。沈乔摇摇头，仍旧搓手跺脚，目光反复飘向窗外。
“都冻成这样了还说没事？风这么大还往里站，也不知道你们这些孩子想什么！”张大爷无可奈何地给她倒了杯热水递过去。“喏。知道你等人，这孩子！”老人家明明是在叹气，脸上却犹自挂着笑容。
沈乔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喝了口热水。
其实按照大学的规定，传达室的值班人员是不允许返聘退休人员的。身强力壮且有自卫能力应该算是最低标准。而张大爷现在能在这里安安稳稳的工作，还要多亏沈乔和范瑞苏。
张大爷叫做张森，本来在西街小学附近开了家小卖部，靠卖些零售维持生计。虽不富裕，但一日三餐也不成问题。半年前却不知怎么得罪了西街的一群不良少年。人被打了不说，连店铺也被烧了。范瑞苏和沈乔见老人家可怜，不仅主动替他向法院上诉、协助逮捕那几个纵火犯事的少年，还帮他找了现在这份工作。老人家感恩戴德，对沈乔瑞苏两人也是特别的亲近。
“等瑞苏呢吧？别着急，小伙子一会儿就来啦！”
沈乔还在惊异为什么张大爷会露出神秘一笑那样的表情，就听见门吱呀一响，头都未来得及回，脖子上就被套了一圈围巾。绒绒的，带着和暖的温度。
“就知道你急匆匆的，肯定又不记得戴手套围巾。”范瑞苏把她掰过来，神色紧张，口吻责备，却掩不住心底的温柔。“明明这么怕冷……”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带着埋怨。
贴得这样近，近到可以嗅到他急促的喘息。沈乔忘记了辩解，开始打量起范瑞苏精致的五官——他此刻正微微蹙起眉峰，神情专注地替她缠好围巾。额前的留海细碎在眼底幽幽的流光中。
“谢……谢谢。”沈乔不知所措，忽然发现这条围巾正是上一年圣诞节她送给瑞苏的礼物，心里又荡起绵绵的暖意。
“抱着。”
他命令一般塞过的东西竟然是一个充好电的小小暖手炉。
“谢，谢谢。”
一旁的张大爷满意地笑笑：“其实瑞苏啊早就来了，就是刚才突然想起你肯定急匆匆地什么都不带，便让我在门口看着，自己跑到超市里买个手炉。”
原来是这样。
原来还是他先到的。
原来他还是什么都记得，什么都替自己打点好。
“呃……没什么。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走吧。”他这样轻描淡写得牵过沈乔的手，却不知道她的心里早已感动的一塌糊涂。
“哦，对了，张大爷。”范瑞苏拉开门的时候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今天麻烦您给留个门。我会在11点之前把沈乔送回来的。”
“哎，好嘞！玩得开心点！”
沈乔一手捧着手炉，一手被瑞苏紧紧牵着。
“那个……瑞苏……我们，去哪里？”
“去教堂。”
一步一步，十指相扣。
一步一步，寸步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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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川，就好像这个城市的名字一样，百川相合。广场上免费发放的荧光棒，在情侣相扣相握的手中，从一点两点的星光，渐渐变成一条绵延蜿蜒的星河。不知是从各方汇集于此，还是从这里要流向莫名的彼端……
另一边的草坪上，陆陆续续升起了各色的孔明灯。暖色调在夜空里给人融融的感觉，沈乔不知道是因为左手被瑞苏紧紧握住，还是看到这样的情景，只是很踏实很心安。只要这样一前一后的走着，不管面对怎样的世界，都可以处之泰然。脚下不由自主加快了些，另一只手轻轻握住瑞苏的手臂。
“恩？”
瑞苏下意识的转过来看她。
“恩~”沈乔摇摇头，轻轻靠上他的肩膀，“没什么。”
瑞苏放慢了脚步。静静感受着连那个女生都没有察觉出到底有多么亲密的动作。
良久，沈乔说：“只是很开心。”她侧开脑袋，理了理蓬松的头发。
“乔……”
“呵呵，”她傻笑着转开话题，暗自埋怨自己果然不适合这样煽情的情景。“话说回来，这还是我们两第一次单独过圣诞节呢！以前高中的时候不是因为和小希她们一起聚会，就是第二天要考试什么的。果然是大学要更好啊！”她故意伸展手臂，大口呼吸冰凉的空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奇怪，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觉得脸颊发烫的呢？
“呵——好漂亮啊……”沈乔背过身指着不远处一对正在点燃烟花的情侣，微微笑着露出羡慕的表情。“瑞苏，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那是我转学的第一天，莽莽撞撞得从楼梯口冲出来，和你撞个满怀，把班里联欢用的烟花都——”
她还在兴致勃勃得回忆，右手在凭空描绘什么，突然却被瑞苏一把抓住。
“呃……瑞苏？”显然被对方突兀的动作吓了一跳。
男生低着头，沉着的脸被留海盖住，分辨不出表情。
“我——”他支吾了一句。
“什么？”
“我想——”
他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这句话。“我想把这个，送给你。”
范瑞苏终于松开了扣住沈乔的手腕，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十字方盒。“……收下，好吗？”他低着头，避过沈乔询问的目光。嗫嚅和揶揄的样子，加快了沈乔的心跳——这么小小的盒子，到底装着怎样珍贵的礼物和心意……
“恩。”沈乔缓慢而郑重地点点头。感觉他好像终于松了口气，才轻声问道：“不打开给我看看吗？”
好像才反应过来一样，范瑞苏红着脸解开盒子上的黄色缎带，然后食指在外轻轻掀开它——
“啊，这是……”
“喜欢么？”
方盒里，扑了一层黑色的鹅绒。一枚小小的银色戒指静静躺在中央。
“喜欢……么？”
他又轻声问了一遍。沈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似乎已经忘了该如何把双手从嘴巴上方移开，嗓子连一个简单的单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拼命地点头——拼命地点头不让他看见眼中的泪花。
“我……上次听阿野说学校附近新开了家手工作坊，他和他女朋友就去那边做了个戒指……我想你也会喜欢，所以……”
“呵！喜欢，当然喜欢呀！”沈乔吸了吸鼻子，快速抹去眼角溢出的泪水。这个傻子，他不知道，只要是他送的东西，她都会视若珍宝。她好气又好笑，撅起嘴抬起脸望着他，质问道：“可是！别人都是情侣一起去的，你一个人就偷偷去了，而且……而且还没有量过我的尺寸！”
“……我是照着阿野他女朋友的尺寸……”
“笨蛋！”沈乔忍不住皱着眉头骂道。阿野女朋友她也见过，那个骨瘦如柴的女生，一米7的个头却只有90多斤，这……这样她怎么比嘛！
她不自然得把右肩向后侧开，用身体把手挡住。
范瑞苏被打断了却全然不生气，此刻仿佛很开心地审视她难为情的样子。他抬起下巴，朝她摊开手心，一脸“把手交出来”的表情，和刚刚窘迫的样子分明判若两人。
“怎么，不相信我的洞察力？”
嘴角上扬的弧度，化开了心底浅浅堆积的忧虑。似乎，她就是对这样的微笑最最没有抵抗力，所以才每每被这个人这样轻而易举的俘获。不论是最初选择高中，还是后来大学填报志愿。只要他给予一个自信的笑容，沈乔就可以完全抛开一切。
瑞苏接过她的手，托起来。食指一动，挑起沈乔的小拇指。
“哎？不是……”
他专注得把银色的戒指穿过。 “你知道，尾戒的含义吗？”银色的扣环，粗糙的线条，却因为一次又一次精心的打磨散发出柔和的银色光华，稳稳而牢固得扣在沈乔的小拇指之上。
满意爬上眼角眉梢。他凑过来，一字一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是谁把世界的声音关掉了？只有扑通扑通的声音通过血液骨骼撞击着耳膜。
他那么近的俯下身来，手臂绕过她的身体，握住后颈，温柔有力地揽进怀里。额头抵上他略尖的下巴，哪怕是极轻微的一次喘息，也能嗅到他身上柠檬草的香气，不由沉醉地闭上了眼。
谁拦谁入怀，谁倚谁肩，谁的唇印上谁的额头。
街角放烟花的男女忽然牵着手雀跃着跑过来。他们大声尖叫着，呼啦啦带着风声从身边奔过。
沈乔把脸埋进范瑞苏的胸膛，闭着眼，听着头顶的炸响，想象着大团大团的烟花在头顶炸开，散作五颜六色的星团。
嘭！嘭嘭！！
此起彼伏的巨响，宛若浪潮一样要将这两人淹没。但是，却怎么也冲不掉那刻在心头的八个字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平安夜（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