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苏小小》青拾翠萧

1、花映垂鬟转

　　静静的躺在床上，外头依然的，是纷纷嚷嚷，嘴角却是淡淡的轻笑，不知道为何如今却是有些洒脱，风透过窗，带来的是飘零的花瓣，正如相遇的那年。闭眼，不管耳边的呼唤，不管纷扰的世界，只是风，轻轻的，带来，又是远远的行去。终究，颓然的败，却是刺目的艳丽.....

　　那年，我17岁。我想我是美的，所有人，都是这样说。他们带着的贪婪的目光投在我的身上，那时我不知是什么，便只是笑着，他们说，小小，你笑起来很美。所有的人，都是爱美的。15岁时，爹娘死了，陪伴我的只有我的乳母。两个女人，相依为命的在钱塘边的小院中，两年，家中渐渐的去了些东西，贾姨说，家里没钱了，只能去典当。我轻笑的说，好。

　　我爱水，那像是我生命的寄托，望着，看着，似就如同听到了渐渐流逝的时间一般。我喜欢这种感觉，便是常常的行于湖边，江边，水边，看着那般粼粼的波光，我的心，渐渐的沉静下来。在那样的地方，我见到了他，在钱塘江畔，很美。

　　他身上带着的，一种书卷的气味，淡淡的，却是能静下心来，我便是轻笑，你是谁？阮郁，那是他的名字，我低低的念着，那名字却如的蚕丝一般，渐渐的纠缠在一起。那时，我似是知道了那些人口中念念的喜欢和爱，到底是什么。也许是想探究的更清楚，我告诉了他我的住处，心下，有些不同，说不上来。

　　第二天，他便是来了，我微微的，有些窃喜，此后，他便是时常的来，偶尔给我带的些新奇的小东西，却已经让我雀跃不已，贾姨说，我这是中了毒了。却是轻笑，因为即使是毒，我也甘之如饴。我爱他，我知道，我爱他。

　　我笑着的将爱这个词一遍遍的说于他听，他笑了，淡淡的，却是拥着我，似是要嵌入。我依旧是笑着的，只要是他，什么都是可以的。那夜，我和他的身体似是要融化在一起，从身体深处传来的刺痛，我微微蹙眉，却依旧的轻笑，我爱他，爱他，心中一遍遍重复着。深夜，我并没有睡，而是一遍遍的临摹着的他的模样，似是要镌刻到骨子里，闭上眼，感受着他的气味，便是笑着的。那时，我想，只要这样，就好。

　　那日后，我和他便是日日厮磨在的一起，那样肆意而快活的日子，从春天，到的夏日。那天，蝉鸣声声，他似是收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便是整日蹙眉，我的手轻轻的附上，他抓过我的手，安放在唇边，鼻尖淡淡的温湿，有些痒痒的，我笑着，他便也是笑了，在我的耳边，低低的细语，小小，信我。我自然是信他的，贾姨说，当一个女人把自己的全身心都交给了一个男人，那么，那个女人，便是对于那个男人的深信不疑。

　　于后的半月，却是更加的缠绵，贾姨有些着急，她怕我看错了人，便是常常催着阮郁与我成婚，而我，却是淡淡的笑，我知道，我没有看错。

　　可终究，来了第二封信，淡黄的牛皮纸信封，我不知道里面写了些什么，却知道他看完以后，便是更深的蹙眉，看着我，却不言语。心下有些不安，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只是紧紧的抱着他，他亲吻着，一如离别的浓烈。

　　他走了，之前留下的一句话，小小，等我。

　　我是会等他的，一如我信他一样。我一如以往的坚信着，我没看错人，一遍遍的对着自己说，我爱他，这就够了。我依然的笑着，依然常常去我们相遇的江边。我想，会有一日，我抬头的时候，见到那个带着有些书卷气的人，轻笑着，低低的唤我一声，小小。

　　可贾姨说，我看错人了，她说，他负了我。我不相信，却终究是来了，我想，大约这就是我的命吧。那日，我依旧的笑着，依旧的行在江边，那里承载着的，是我和他最甜蜜的记忆。也是在那处，我听到了人说，他成亲了，他是丞相的公子，他有了妻子，即将又要有了孩子。我笑了，一如既往的开怀的笑着，原来贾姨说的是真的。那么，我曾经坚持的一切，又是什么呢。

　　回去，我便是病了，贾姨说，她很担心，她说，我不值得。可我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想，只要静静的躺着，在我爱的钱塘江边，听着水声，静静的，这样就好了。但是，来了一个人，我不知道是谁，只是在耳边听道的话，你难道不恨吗，他这样的负你，起来，用尽你的所有，去报复他，让他后悔，去，快去。我恨吗？自己淡淡的问，却是笑着。

　　病渐渐的好了，我想我还是命不该绝的。我日日皆是和那些人混在一起。喝酒，吟诗，声色犬马的生活，依旧的，我还是笑着。因为他们说，很美。

　　钱万，大概是叫这个名字吧。他说，让我跟他吧。我说，好。如今，什么都无所谓了，可当我再次赤裸裸的在另一个男人面前的时候，我后悔了，我想我还是放不下的。我慌也似的逃了去，我不敢回那个钱塘边的小院去，那里，是我记忆中最纯净的地方。这样的我，蜷缩着的，在湖边，淡淡的风吹过，我想是因为风的，流泪了，许久，我不知道过了多久，直至黄昏落下。

　　姑娘，耳边传来的一声淡淡唤。我一震，急急忙的转头，似是不死心的望了许久。却终究不是，不是他。他是丞相的公子，他有了妻子，有了孩子，又怎么会抛下这些，来这个小小的钱塘江边呢，那次的遇见，不过，是他年轻且风流的一场戏罢了。

　　那个人，叫鲍仁，我笑望着他。而他却是脸色微红，不知为什么，心下有些触动。不是爱，我知道的，也许是对以前的回忆，那样相同的书卷气息。我说，我帮你。

　　等我，我会回来的。那是鲍仁说过的话。我也是轻笑，不点头，也不摇头。淡淡风吹过，似又是回到了那个相遇的日子，有些迷茫，渐渐的拥住了他，鼻尖萦绕着的淡淡的书香味，笑着。他却是有些局促的羞红了脸，急急的把我推开。我笑了，那次是许久以后的从心底里发出的笑声。

　　鲍仁，也进京了。我不知道，是否远处的那个地方就真的比这里好。但我是不愿的，不愿离开，我说过，我生不在这水，死也是要在这水的。鲍仁走了，我便又是恢复了先前的生活。而他，却来了，他变了，更加的稳重，更加的风度翩翩，那日见到的书生少年，已是没有了。他说，让我跟他走，他会娶我的，他说，他的离开是因为他的父亲，他的成亲也是因为他的父亲，他的孩子，也是因为他的父亲，他要当孝子，他不能抛弃那个闪耀的门楣。所以，即使是他如今说要娶我，而我，也不过是妾罢了。

　　听着他说，我似又是迷茫了，我坚持着，并爱着的人，就是这样的吗。

　　我轻笑着的拒绝了他，我是要死在这里的，又怎么能走呢。

　　又一次的，我病了，却是比上次更加的猛烈，并且缠绵入骨，耳边是贾姨的哭声，我扭过了头，不想却听，也不愿去听，我要死了吧，我想。渐渐的闭上眼，最后一次的去感受那般清泠的水声，嘴角淡淡的有些笑意。我想如今，我已是解脱了，我已经不爱了。

　　灵堂之上，只有贾姨一人嘤嘤的哭泣声，门外一阵嘈杂的马蹄，是鲍仁。屋内，挂着的白帆，终究，又是有人为我哭了，他扶在棺上，低低的絮语，一遍一遍的喃喃，小小，你该等我的，我是来娶你的，作为我的妻子，小小，你该等的。

　　回应他的，依旧是淡淡的笑意。

　　小溪澄，小桥横，小小坟前松柏声。碧云停，碧云停，凝想往时，香车油壁轻。溪流飞遍红襟鸟，桥头生遍红心草。雨初晴，雨初晴，寒食落花，青骢不忍行.

　　远处传来的清幽的歌声，淡淡，缠绵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