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
锃亮的刀锋划过跳动的脉搏。
鲜血瞬间汹涌迸溅而出，撒了满地。
八木沢捂住剧痛的手腕，缓缓躺倒在河畔。
清风徐徐，掠过他的脸颊，映照着蔚蓝天空的眼眸，清透得像碎掉的玻璃，在失温中，逐渐阖上。
……
因为是迫不得已的举动，所以，没有人会责怪他的。
对吧？
-
八木沢猛地睁开眼！
他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十五年的医院天花板’‘五个月前刚刷过的新漆’‘寿命五年零三个月的陪床椅’‘……’一大堆无用的废料毫不客气地直穿大脑，八木沢深吸一口气，头疼地闭上眼。
“你醒了？”
八木沢抬眼看去，那是个长相平凡，气质却相当温和沉稳的青年。
表面是这样的，但八木沢沉默地看他周身密密麻麻的标签‘易容’‘枪茧’‘约5-6年枪茧’‘狙击精通‘枪械精通’’‘警察’‘卧底’’卧底失败’‘任务中’
@#%@@#竟然没死，难道是iF线吗？
“你感觉怎么样？”
青年耐心地询问。
八木沢轻轻摇头，低低道，“……没事。”
没有回去，没有成功回到家，不然自己的床边，不会只有一个陌生人，他失落的想。
青年探身将他扶起靠在柔软的枕头，不急不慢温声自我介绍，“我叫山本裕。”
“……八木沢、清廉。”大概是刚苏醒，失血过多，伤势未愈，他说话有点迟钝。
“我是在堤无津川看到你的。”山本裕解释，似乎是顾及少年的心情，有些犹豫地问，“可以问一下，是遇到什么困难吗？”
八木沢忍住叹气，视线虚无地垂落在被子上，缓慢地开口，“我没有什么困难的，谢谢山本先生救了我。”
山本裕微微皱眉，“八木沢君方便告知下你的家人电话多少吗？——我想，八木沢君的父母应该要知道一下你现在的情况。”
作为一名警察，山本裕认为自己需要跟这名自杀少年的父母认真详细的交谈一番。
八木沢回，“不用啦。”
他自己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山本裕顿时不赞同地看着他，且不打算就此罢休。
八木沢思考了下，搬出跟fbl说的那一套充分具备人机风格的话，“其实，我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其他的，在这个世界里，我什么都不知道。”
山本裕怔愣，所以这就是自杀的原因吗？
他无言的眸光扫过少年盖在被子之下那双磕碰受伤的膝盖。
或许应该送去警察局，毕竟那边常年负责登记失踪人口，寻人启事，整个人口普查系统齐全广泛，很多时候其实并不输于某些特殊情报部门。最主要是，他目前确实没办法带着这个孩子——化名为‘山本裕’的诸伏景光沉思良久。
八木沢看着青年身侧又多出几个标签‘把孩子送警察局’‘忙碌状态’‘有急事（划掉）有任务’‘担心你的伤势’‘担心你无人看护’‘担心你一个人独处又想不开’‘想跟你父母聊一聊’‘很想跟你父母聊一聊’‘……’
“既然如此，那就先吃点东西吧。”
诸伏景光露出一抹温柔安抚的笑容，将早早放置在床头柜上的保温盒打开，调料做足的美味鱼片粥散发出淡淡的香味。
虽说已经做好决定，但八木沢伤势不轻，好巧不巧割到大动脉，诸伏景光肯定是没办法忍心直接把他送去警察局的，至少，至少得对方有所恢复之后，才能行动。
八木沢乖乖把粥喝完。
诸伏景光收拾好饭盒，低头看着八木沢，轻声道，“我下午再来看你，八木沢君？”
八木沢眨眼，“嗯，beybey。”
房门被轻轻合上。
收回目送的视线，八木沢总算可以放松地长叹出声，“唉——”
“竟然被救了！”
“自杀，大失败！”
八木沢鼓起脸颊，小声嘀咕，“还好，这位警官先生也很忙……”
他看了眼自己包扎得相当厚实的手腕。
开始自我反思，一定是因为在河畔自刎，尸体过于明显，才那么容易被正义路人救下来。或许那个时候，自己应该直接选择入水的，至少在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往河里找人？
反思成功。
八木沢压不过汹涌袭来的睡意，老老实实又睡了一会儿。
快到中午的时候，八木沢蓦地睁开眼，额覆薄汗，他捂住沉痛的心口，该死的鬼压床！
然后，没有迟疑地掀开被子（换好自己的衣服）往外走。
要在好人警官来之前离开。
米花町只有一条河，叫堤无津川，也即是八木沢自绝的那条。
根据路上行人、物品的标签提示以及路标牌自带的线索，八木沢顺利地从医院慢吞吞徒步行至堤无津川。
八木沢听说被淹死的痛苦不亚于凌迟。
割腕只要用力一划，事情就无法挽回。
可入水后，没到彻底绝境的境况，身体机制会本能的挣扎、抵抗水流入侵。
他再一次对侦探社里的某位哥感到由衷的佩服。
不知不觉间，八木沢已然走到河畔，蹲下，双手一撑，抱着‘早死晚死都得死’的决心，就果断地往河里跳。
砰——河面猝不及防的扬起了巨大的水花。
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八木沢在朦胧的水里看到有人近身时，心里顿感不妙。
对方将他快速抱回岸上。
“……”
八木沢有点不太敢说话。
诸伏景光没有什么表情，但感觉，他很生气。
“八木沢君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八木沢听他冷淡压抑愠意却依旧保持平和的口吻，又看看他新增的标签‘生气’‘想揍你’‘算了孩子是伤患’，‘生气+1’‘想揍你的监护人，把孩子养成这副轻慢生命的态度’‘等联系上后必须要严肃谈话’‘送不了警察局’‘只一上午的时间就跑了，送警察局固然人手多但说不定人多眼杂跑得更快’‘对世界充满陌生和排斥，送警察局，或许与抛弃无异’‘想办法中’
八木沢看着他，缓慢地解释，“山本先生，我并不想死，所以您大可放心。”
随即，话锋一转，“不过，山本先生很忙吧？”
“不用顾及我的存在哦，如果是我的原因，导致干扰到您的任务进度就不好了呢。”
诸伏景光正在拧掉他袖口多余的水分，闻言，顺势停手，抬眼时眸底波澜不惊，神情自若，毫无破绽，可内心却霎时发生剧变。
这个孩子……
“八木沢君？”诸伏景光似是不明所以地皱起眉。
八木沢微微一笑，恶劣的意味尽显眼底。
“我没有看错吧？秘密执行任务的警官先生？”
诸伏景光的目光渐渐变冷，他审视着眼前狼狈不堪的少年。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像透明的不知归处的泡泡，有种一戳即破的脆弱感。
与之不同的是，少年那双仿佛映照着整个蔚蓝无际天空的浅蓝色琉璃眼眸，此刻染上挑衅般恶意，更显得其透亮干净，那抹恶劣的物质宛如虚无的抓不住的云霭，聚而又散散而又聚反反复复，虚张声势，显然，并非他的真情实意。
诸伏景光对人心其实是很敏感的，不会轻易相信他人，可少年的挑衅生疏且笨拙，没有感情，全是破绽百出的技巧，诸伏景光很难说服自己对方是个危险角色。
而且，假设少年真的有问题，为什么会三番两次意图自尽？每次行动都相当毅然决然。偏偏在自己想救他的这个时候，故意用不讨喜的语调挑破他隐藏的身份 ？
就像是……
“八木沢君是从哪个地方，会认为我是个警察呢？”
青年决定对轻生少年的推拒视而不见，仿佛感兴趣地问出他真正在意的问题。
八木沢，“……”
这个反应有点超出他的预料，但问题不大，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是异能力啊！”八木沢比划一下双手，笑眼弯弯，眼底却没有什么笑意，“我的眼睛和大脑，能看穿任何事物所隐藏的信息，以标签的形式，换句话来说，你的‘警察’标签‘卧底’等信息，其实早就全部呈现在我的眼前。”他没有隐瞒自己的能力。
毕竟这样，既能让诸伏景光感到危机，以他的品性，也可保证青年绝不会送他去解剖啊。
更大的概率是，诸伏景光压根就不会相信他的异能力。
果不其然，八木沢见证诸伏景光实时新增的标签‘相信科学’。
异能力？诸伏景光大脑空白了一秒，“……是吗？”
“是的啊！”八木沢点点头，下颚微抬，理所当然道，“不止这些啊，不过我不想说太麻烦了！——如果你问我，我可以勉强给你解答，比如——你现在追查的某个犯罪团伙？中等到大型的犯罪组织，根据你的资历，应该是已经到达跨国的程度，因此，起码一周之前，山本先生的主要长期活动范围是在国外。但这段时间你应该是接到新的任务，活动范围暂时转移至日本境内。”八木沢也有点意外，诸伏景光卧底失败后因为掌握大量与乌鸦组织相关的秘密情报，所以并未就此退出针对这个组织的长期狙击行动。除此之外，这些年作为警视厅公安部暗中的主力之一，也大大小小围剿了不少犯罪集团，功绩可查。
诸伏景光面对八木沢的推测感到心惊，一时间，不得不骇于少年竟然如此的敏锐，拥有这样超常规的推理能力。
他冷静地思忖着，顿了顿，“我明白了……不过，这个不是你这个年纪应该关心的。”
这会儿，诸伏景光终于打消了那点怀疑。
因为八木沢的态度足够真诚、自信且不容置疑——
像极了一名中二晚期少年。
如果真是敌人，根本没必要暴露出他掌握着自己所有身份信息资料的重要情报，这种举动，不正会引起他的警惕？纯粹是个得不偿失的计划；
若是为了接近他，显而易见，‘暴露’产生出的效果，绝不亚于有人扛着敌军的旗帜在我方面前耀武扬威的负面影响。
就在这时，诸伏景光脑海中倏地闪过一个中文词汇——
‘慧极必伤’。
他微微一怔，眸光有些复杂地落在八木沢的手腕。
用‘异能力’的动画片名词来欺骗、掩盖自己的独特。
因为看透一切而感到难以忍受的孤独所以向死而生。
到底是因为失忆，才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什么都知道，只是假装不知道？
诸伏景光心中的想法偏向后者。
如果没有人能理解他的想法，无法包容这份‘看穿’的独特，那他说‘不知道’似乎完全合情合理。
诸伏景光带着八木沢回到医院。
等医生护士给他检查好关上门离开后，诸伏景光看向八木沢，棕色的眼眸平和而看不出什么情绪，只能窥见其中隐隐的一丁点无奈。
八木沢，“……？”
“八木沢君。”
诸伏景光表情认真而郑重地询问：
“我平日会很忙，如果不介意的话，在没有恢复记忆，或者想回家之前，要跟我一起住吗？”
这是诸伏景光一路踌躇犹豫，慎重考虑过的决定。
八木沢，“？”
他讶异地看他。
诸伏景光用透着些许温暖的手按住八木沢的头发，语带释然轻松的笑意，“既然八木沢君知道我的身份，那我肯定不能放你离开了。”
八木沢奇妙地看看他，“山本先生还是不要管我比较好哦？”这个警官虽然是好人，但显然也是个笨蛋。
诸伏景光“欸”了一声，“既然如此，那八木沢君还是报一下家人联系方式吧？不然我可不会放心啊。”
“……”
怎么有种在被威胁的感觉……？
八木沢警惕地看他。
诸伏景光无辜地回视。
八木沢默然把视线放在诸伏景光身上——‘虽然无法经常看顾陪伴，但至少可以给八木沢君提供一个暂时的庇护所’‘看着还是未成年’‘只能带回家’‘或者打电话给八木沢父母聊一聊情况’‘威胁中（划掉）征求意见中’
八木沢与诸伏景光对视了好一会儿。
半晌，撇开眼，败下阵。
大叹气！
“山本先生真是老好人，压根不怕被偷家呢。”
八木沢小声说，“真的……不会麻烦吗？其实……”根本没有必要做到这个程度，不愧是警校组里那位温柔细心的警校生呢。
他默默把被子提高，连脑袋都藏进去了。
诸伏景光内心松了口气，总觉得这孩子属于难搞的类型，不过大体上还算很乖的（忽略自杀逃院入水）。
他拉下八木沢的被子，拍了下他蓬松柔软的黑卷发，“先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