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再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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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一百六十三年，妖族乱，巫皇斩妖王。
天启一百六十四年，巫皇薨，新皇继位，改号永安，封号“灵”。
永安元年，新任巫皇惨遭毁婚，秘而不宣，暂留巫都。
永安十年，妖族又乱，新任巫皇重临妖都，公事之外或有私心。
……
永安七年，冬。
除去那座高耸入云的妖宫朝龙阙，整个妖都都被厚重的白雪覆盖，裴曦灵一袭白衣，悄无声息地走在雪地上，不过片刻便消失不见。
埋伏着的蛇妖们陡然一惊，下意识寻找裴曦灵的踪迹，而冷白的剑光一闪，他们还来不及反应，便全变做了尸体倒地。
裴曦灵甩去剑上的热意，平静地抓起一个蛇头开始搜魂。
行刺巫皇，按律当斩，死后搜魂，合理合法。
作为五界的最高秩序官、最强审判者，裴曦灵每天要干的，便是处理五界中那些棘手且容易吃力不讨好的罪案，以绝对的武力和权势还天下一个月朗风清，河清海晏。
她的人生目标很朴素，就是维护五界和平。
好处是她上任十年，卓有成效，坏处是容易遭人恨，想杀她的人可以填满一个虞渊。
更别说她还要死了，若是被她的仇人知道，刚咽气都能再回光返照一次。
裴曦灵闷声咳出两口废气，又冷又薄的眼皮压着，一双黑沉沉的眼珠看不出喜悲，仿佛对自己的生死无感。
个屁。
手上的案子都没处理完，她要是死了，这就成了个烂摊子，谁接谁受罪。
裴曦灵打了个响指，遍地蛇妖迎风而散，依旧是毫无线索。
她需要继续搜。
外放的游隼从另外一个方向飞了回来，咯啾两声示意她跟上。
她收了剑，知道是隼发现了一处新的埋尸地。长靴踩过碎雪，裴曦灵走出树丛，直到现在，她的身影才彻底暴露在天光之下。
白衣单薄，双臂裸露，玉环箍臂，肌肉线条流畅有力，肌肤苍白，整个人像是内里透着雪，又冰又冷。白发半束，一双黑眸因常年居高临下而略有些下三白，被她锋锐的眼角一带，更显凛冽与压迫。
是济世救人的慈悲，也是只杀不渡的无情。
高雅冷漠的巫皇就这样挺背展肩，迈着一双大长腿走向那座无名的雪冢，下一刻，游隼俯冲而下，直直落向她的肩头，示意她停脚低头。
“嗯？”裴曦灵低下头，仔细分辨了一会儿，这才发现鞋尖前的雪里还有一只透明的
蜘蛛崽。
蜘蛛崽气若游丝，正用一碰就断的小细腿徒劳地扒拉着她的鞋，像是在向她祈求着什么。
“知道我是谁么？”裴曦灵为它的不知之勇而感到一丝好笑，只道其不知者无畏。眼见蜘蛛崽的腿被冻碎到快要站不住了，她这才低下身，问道，“做什么？”
蜘蛛崽松开她，跌跌撞撞爬向大坑，然后倒在地上，用仅剩的三条腿拼命比划着什么。
“你母亲在里面？”
蜘蛛腿拼命上下摆动，艰难翻身，对着她摆了个丑陋的跪姿。
“晚了，这坑尸体早已凉透，即使是我，也无力回天。”
蜘蛛崽拼命磕头，摇摇摆摆的样子看着有几分可笑。
“知道是谁杀的吗？”
蜘蛛崽停了磕头，比划了个很抽象的线条。
“蛇？”
蜘蛛崽又开始磕头。
“知道了，”裴曦灵给了它一个肯定的答复，“我会抓到相柳。”
她给蜘蛛崽裹了一层温暖的巫力，将它送离这片雪地。
体内传来熟悉的抽离感，裴曦灵喝了两口酒将其压下，开始搜寻这些尸体的记忆。
妖都的雪停了又下，隼待的无聊，左右翘爪在她的发冠上堆起了小雪人。待隼堆到第五个时，裴曦灵终于在那些记忆的某个犄角旮旯处看到了一个画面。
画面中的宫殿奢靡异常，到处波光粼粼，正是她熟悉无比的望水和宫。就在宫内高大宏伟的玉龙浮雕之下，相柳正和一道的黑色背影对坐而谈。
黑色背影明显是位男子，头顶龙角金灿灿，猿臂蜂腰大长腿，架膝支手，坐姿散漫，吊儿郎当不正经，连发尾卷起的弧度都透露着漫不经心。
不知二人哪里谈崩了，那人拍案而起，张嘴就是冲对面的相柳一声怒龇。
裴曦灵：“……”
这人脾气竟然已经这么差了吗？
裴曦灵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具找出记忆的尸体，有点想自己也进雪里躺一躺。
去，还是不去？
记忆还很新鲜，就意味着，若她现在去抓，相柳应该还没跑远。
但是她又不太想见那位故人。
“你先回巫都，”她把头顶的雪人放进隼爪上的储物戒，让隼先走，“去找三千，让他们来处理尸体。”
游隼在她头顶盘了一圈，随后快速飞走。
裴曦灵开壶喝了口酒，深深呼出一口气，最终还是抬脚走向了朝龙阙。
该来的迟早要来，与其被迫承受，不如主动出击。
朝龙阙分为上下两阙，而她要去的地方，正是后半阙的核心，望水和宫。
宫外的侍卫大多都认得她，裴曦灵和他们确认那人不在殿内后，抽出止杀与不渡，几个闪身便到了那道殿门之前。
漂亮宏伟的白玉门静静矗立，熟悉的蛇味从门后透出，裴曦灵眼神凛冽，她一剑轰开殿门，冷硬的声音响彻望水和宫：“妖界大护法相柳，犯界律十三条，现由巫皇抓捕回巫受审，若抗拒，可就地斩杀。”
只一眼，她便瞧见了化作原身盘在柱上的相柳。他姿态悠闲，见到她来，还勾了下尾巴，打了声招呼。相比于着急抓妖走人的裴曦灵，眼前的相柳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悠哉放松。
裴曦灵可没空和他打招呼，她提剑掠殿，止杀与不渡发出铮鸣，剑气扫过整个大殿，顷刻间便将相柳逼得到处乱窜。
相柳躲得狼狈：“真是疯了，若是那小子在，你敢进这殿吗？你尽管劈，最好动静大到把那小子引过来。”
裴曦灵微微挑眉，只觉得这条蛇蠢得天赋异禀，腕间红线跳动，配合着双剑拦截相柳。她呵斥道：“相柳，认罪，收手。”
相柳躲得上蹿下跳，身上早已鲜血淋漓：“我呸。成者王败者寇，再过片刻，我就是新的妖王，你还能杀了一界之主不成？”
“继位？”裴曦灵只觉好笑，“你一条蛇，传什么妖王龙位？”
殿内的滴水声不绝于耳，她大致算了算时间，加快了剑招，利落砍下他的一个脑袋。
相柳痛不欲生，依旧不听劝：“你懂什么？只要传承阵认我为龙，我便是妖族的王！只要有了权力，我就能做我想做的一切！”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身影逐渐变淡。
相柳要逃！裴曦灵瞬间就明白了相柳的意图。
以魂魄在这以假乱真，拖延时间，只待肉身传承成功，他便可成王。
王位……政变……相柳……
她不由得想起了那道熟悉的黑色背影，那人到底要做什么？
红线作弓，不渡为箭，裴曦灵张臂拉弓，弓弦满如月。长箭浴火，以不可抵挡之势一箭钉穿相柳。红线瞬间成牢，将他扣押在内。
“你们的计划，我领教了。”裴曦灵收了弓，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但你不配为王。”
她似乎又闻到了血腥，眼前是她处理过的一个又一个尸坑，鞋前多了一只幼小的蜘蛛崽，凭着本能祈求她救一救它的妈妈。
漆黑的眼里倒映着箭上火光，颊边有烈焰在燃烧，另一侧的面庞被殿内的昏暗吞噬，半明半暗之间，一个高大的观音法相显现在她身后。
法相观音撒下一滴玉瓶中的灵川水，水珠清透，裹挟着万千净化之力，只是一滴，便教那相柳浑身犹如万针齐扎。
裴曦灵平静地看着相柳的挣扎求饶，冰冷的眼神和她背后慈悲的观音格格不入，对此情况早已习以为常。
囚牢逐渐变小，缩成一颗油亮的核桃。
裴曦灵收了法相，神情依旧平静：“你尚未继位，不过是处理一位反臣，这点权力我还是有的。”
五指成爪，她将他从墙上扣了下来：“别死了，这里不方便，有话回巫都再细说。”磅礴巫力荡过大殿，狼藉的大殿很快恢复原状。速度之快，大有几分着急之意。
相柳被折磨地褪去好几层皮，见她如此谨慎，嘲笑道：“那小子说得，果然没错，堂堂灵皇，居然怕一个龙崽子，还真是让人，大吃一惊。”
裴曦灵正在恢复殿内的杂乱，闻言瞥了他一眼：“关你屁事？”
她快速摇晃起牢笼，将相柳摇成一滩死蛇：“不该问的别问，有这个精力不如好好想想，等会应该老实交代什么。”
确认殿内建筑恢复原样后，裴曦灵转头就要关门走人。
就在她合上门的那一瞬间，一只冰凉的大手穿进她的手心，毫不客气将囚牢扣了出去。
裴曦灵：“！”
眼前光线迅速变化，腰上的胳膊用力一带，便将她重新带入那道玉门之后。
仿佛是印证她的猜测般，下一刻，耳边便有讨债的恶龙在低语：
“抓、到、你、了，我亲爱的，姐姐。”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再相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