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隔一江水》洗面包的浣熊

2、第 2 章

　　爸妈的讨论有一两声从楼上传下，大多是情绪激动的妈妈的声音，“我怎么放心宗华一个人去那儿”、“宗洁要上初三了”……
　　最后只剩下窃窃私语，一定是爸渐渐说服了妈，他深谙宗华的个性，她做任何事都是有步骤、有计划的，而且势必要达成。

　　第二天，妈妈面色凝重的问她：“宗洁，你想好了，真要转学去绵竹？”那一刻，她真有一些愧疚，为自己的无端由的任性，但还是点了点头。
　　妈妈叹了口气，起身说：“你自己做的决定，同样也要自己承担后果。我这就去和你姐姐商量你转学的事宜了。”话中还给她留了一丝转寰的余地。
　　“嗯。”她回答。妈妈终于不再说什么，往姐姐的房间走去。
　　师专也是九月份开学，紧锣密鼓准备了三天后，宗洁和宗华就准备启程去绵竹。爸爸和妈妈一件件检查行李是否带的齐备，直到中午，阳光炽烈，温度升高，才送姐妹两个出门，预定来送的车已经等了很久。

　　“宗华，一定照顾好你妹妹。”妈妈反复交待道。
　　看姐姐上了车，妈妈才在她耳边低声嘱咐：
　　“宗洁，看好你姐姐。”
　　这句话她一直避如蛇蝎，唯恐听到，但临行之际妈妈还是说了。
　　“姐姐不是病人。”她注视着妈妈的眼睛，希望从她的眼中也看到对这句话的认同。
　　妈妈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有疑惑，也有难过，最后只是拍拍她的肩说：“上车吧。”
　　宗洁默默打开车门，就听见声声嘹亮的呼唤：
　　“宗洁！林宗洁！”
　　她望向前方，看见一个女孩顶着阳光，踩着单车呼啸而来。
　　“小小懒。”
　　单车驶到宗洁面前时嘎然而止，她笑着同满头大汗的女车手打招呼。
　　肖筱澜仍不忘纠正：“肖筱澜。”随后即切入主题：“快开学了，来找你玩。”
　　看到她身后的车和塞得满满的后备箱，一脸不解：“你要出去旅游吗？”
　　“不是旅游，我要在别的地方呆上一阵子。”她含糊作答。
　　“呆一阵子干什么？快开学了。”小小懒还不明白。
　　她知道隐瞒不住，只好老实说：“去上学。”
　　“上学？你要转学？”两个问题，一个音调比一个高。
　　筱澜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点头，一着急，语句絮乱起来：“你为什么、怎么忍心转学？你这样走了……”她惊觉，猛然一顿，凑近宗洁，压低声音说：
　　“钦磊怎么办？”
　　“怎么办？”她反问。
　　筱澜一听这话，立刻义愤填膺，激动的近乎责问：“你怎么还能问我怎么办，你你……”
　　“我会对他负责的，如果真有这个必要的话。”她说了个笑话搪塞，钦磊女生缘极佳，何尝需要她来负责？
　　筱澜叹了口气：“如果可能，难保他不会和你一起转去。”
　　“不会。”她淡淡的否定了小小懒的猜想。
　　宗华摇下车窗，朝她招手，提醒她该出发了。
　　“我该走了，再联络。”她转身上了车，朝父母和筱澜挥挥手。
　　车子缓缓开动，筱澜尚未反应过来，还立在原地。宗华问：“你就这样走了？”然后就听见肖筱澜的声音：
　　“林宗洁，你就这样走了？你转到哪里去啊？”
　　宗洁没有回头，像是自言自语的回答：
　　“绵竹。”
　　车子驶过她的枫杨，甩下她所熟悉的一切，开往绵竹。

　　高速路两旁的行道树纷纷退后，看着看着，睡意渐浓，宗洁瞥见身边的宗华，似乎不知疲惫，也不觉厌倦，专注的望着窗外。
　　她抵不住睡意侵袭，终于闭上眼睛。
　　睡梦中有一双嵌在深深眼睫里的清亮的褐色眼眸，凝然不动地看着她，仍旧无语。

　　车中冷气嘶嘶作响，将宗洁从浅眠中唤起。睁开眼，窗外已是夜色深沉，车内深深浅浅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她忆起映在脑海里那一双眼睛，它们通常掩藏在细密的眼睫里，很少这样的咄咄逼人。
　　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其实很方便，特别是对不善言谈的人，许多的情绪可以不必藉由语言表达。或许正是因为如此，钦磊才很少与人对视，不管他表面上再怎么平静无波，眼睛就泄漏了一切秘密。所以他常常是半垂着眼帘，不是因为害羞，而是为了掩饰真实的情绪。
　　“如果从一个人的眼中什么也感受不到，我会感到恐慌。”钦磊曾看着她的眼睛这样说。
　　“但宗洁，你是唯一的例外。”
　　后面的这句转折，她没有懂，却也不愿问，是钦磊在向她宣告“我了解你”吗？若果真如此，这一次的不告而别，他会淡然处之……
　　无边的夜色不仅没有催发睡意，反让人更加清醒，籍着夜的掩护，细细思量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