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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信息素安抚 ...

  •   程颢醒来时觉得不对劲。太阳穴突突地跳,后颈的腺体隐隐发热,空气里弥漫的雪松威士忌信息素比平时浓烈了不止一倍。他按着额角坐起身,看了眼床头的电子钟——早上六点四十,比平时早了好多。

      易感期提前了。

      这个认知让程颢的心情瞬间恶劣起来。他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那股烦躁感像藤蔓一样从脊椎爬上来,缠绕住整个胸腔。按日程,今天上午有董事会季度汇报,下午要见两个重要客户,晚上还有个跨洋视频会议——全是不能推的事情。

      程颢拉开衣柜,随手拿了件衬衫。指尖触到布料时传来细微的刺痛感,五感变得异常敏锐。他皱了皱眉,快速扣好衬衫纽扣,套上西裤。

      他现在需要抑制剂。程颢走到卧室附带的浴室,拉开镜柜。里面整齐排列着几盒强效抑制剂。他撕开一板,取出一支注射笔,对着颈侧熟练地按下。

      冰凉的液体注入血管,带来短暂的舒缓。但程颢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这次的易感期来得又急又猛。

      推开门走出卧室时,客厅里一片安静。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带。程颢走向厨房准备煮咖啡,却在经过客厅中央时停住了脚步。

      画架。

      一个便携式画架支在落地窗前,旁边的小推车上放着颜料、调色盘和几支画笔。画架上夹着一幅半完成的油画,画的是窗外晨雾中的城市轮廓,灰蓝色的调子里透着淡淡的橙,是日出前那几分钟特有的色彩。

      油彩的气味很淡,但程颢此刻过分敏感的嗅觉还是捕捉到了。松节油、亚麻油、矿物颜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了一下他已经绷紧的神经。

      他站在那里看着那幅画。画面处理得很细腻,远处的高楼隐在雾里,近处的梧桐叶黄了边缘,窗玻璃上还隐约映出室内的倒影——是沙发的一角,还有茶几上那本他昨晚没看完的财经杂志。

      画得确实好。程颢不得不承认,夏木秋在绘画上有天赋。

      但这个认知并没有让他的心情好转。相反,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感涌了上来。这间公寓,这个空间,一直以来都是他独处的领域。即使夏木秋搬了进来,也一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像一道安静的影子,存在,但不侵扰。

      可现在,画架支在这里,颜料摆在这里,属于另一个人的痕迹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他的领地里。

      程颢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厨房。咖啡机运作的嗡嗡声在清晨的空气里响起,他靠在料理台边,看着深褐色的液体一滴一滴落进玻璃壶。

      七点十分,客房门开了。

      夏木秋走出来,穿着浅灰色的家居服,头发还有些凌乱,看样子是刚睡醒。他看到程颢在厨房,脚步顿了一下,然后轻轻点了点头:“早。”

      “早。”程颢的声音比平时低沉。

      夏木秋走进客厅,目光落在画架上。他走到窗前,伸手摸了摸画布边缘——颜料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他转身看向程颢,似乎在斟酌措辞:“那个……我昨天睡得晚,看到晨雾很美,就……”

      “把画架搬回你房间去。”

      程颢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不算重,但很直接,没有商量的余地。

      夏木秋愣了一下。

      “客厅是公共区域。”程颢继续说,手里端着刚倒好的咖啡,热气袅袅上升,“我不希望这里弄得都是颜料味。”

      这句话说完,程颢自己先皱了皱眉。他闻到了自己信息素的变化——雪松的冷冽里混进了威士忌的辛辣,那是情绪波动的标志。易感期让他的控制力下降了。

      夏木秋安静地看着他,那双总是平静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几秒钟后,他点了点头:“好。”

      他开始收拾画具。动作很轻,先把画布小心地取下来,靠在墙边。然后折叠画架,收起颜料和画笔,最后用湿布擦了擦地板——那里确实滴了几点不起眼的蓝色颜料。

      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夏木秋抱着画架和颜料箱走回客房,关上门。客厅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程颢站在原地,手里的咖啡渐渐凉了。他忽然意识到,刚才那番话说得有些过分。夏木秋并没有“弄得都是颜料味”,事实上,整个客厅整洁如常,除了那个画架,没有任何不该存在的东西。

      而且,那幅画画得确实很好。

      程颢放下咖啡杯,走到窗前。晨雾正在散去,城市的轮廓逐渐清晰。他想起刚才画面上那种灰蓝里透着橙的色调,那是只有在这个时间、这个角度才能看到的景色。

      夏木秋捕捉到了,并且画了下来。

      程颢按了按太阳穴。易感期带来的头痛开始加剧,抑制剂的效果正在消退。他需要再去注射一支,但上午的会议不允许他表现出任何异常。

      他转身走向玄关,拿起车钥匙。出门前,他看了眼紧闭的客房房门,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沉默地离开了公寓。

      ---

      上午的董事会开得异常艰难。

      程颢坐在长桌尽头,听着各部门的汇报,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投影仪的光束在空气中形成一道光柱,灰尘在光里缓缓飘浮。那些细小的颗粒,在普通人眼里几乎看不见,但此刻在他过分敏锐的视觉里,清晰得令人烦躁。

      财务总监正在讲解第三季度的报表,数字在屏幕上滚动。程颢努力集中注意力,但腺体传来的阵阵发热感像背景噪音一样持续不断。他需要再注射一支抑制剂,但会议中途离场不合适。

      “程总?”

      财务总监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程颢抬起头,发现所有人都看着他。

      “关于海外市场扩张的资金分配,”财务总监小心翼翼地重复了一遍,“您觉得这个比例合适吗?”

      程颢扫了一眼屏幕上的饼状图:“B区占比太高了。减五个点,加到C区。”

      他的声音听起来还算正常,但坐在旁边的宋闻觉看了他一眼。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在桌下轻轻踢了踢他的椅子。

      会议在十一点半结束。程颢第一个起身离开会议室,宋闻觉跟了上来。

      “你是不是易感期了?”宋闻觉压低声音问。

      程颢没回答,径直走向办公室。关上门,他从抽屉里拿出第二支抑制剂,撩起衬衫袖子,对着手臂静脉扎了下去。

      冰冷的液体流入血管,带来短暂的清明。

      “你这样不行。”宋闻觉靠在门边看着他,“强效抑制剂一天最多两支,你再注射就得去医院了。”

      “我知道。”程颢扔掉用过的注射笔,坐回办公椅里,“但是下午的客户见面推不掉。”

      “让副总去。”

      “没办法,这个客户只认我。”

      宋闻觉叹了口气,走到酒柜前倒了杯水递给他:“那你今晚早点回去。需要我送你吗?”

      “不用。”程颢喝了口水,“我自己开车。”

      但他心里清楚,以现在的状态,晚上能不能开车都是问题。易感期的Alpha通常需要伴侣的安抚,或者至少待在充满熟悉信息素的环境里。可他和夏木秋的关系还没到那一步,协议里明确写着“不进行永久标记,不涉及深度安抚”。

      更何况,早上他还因为画架的事说了那样的话。

      程颢揉了揉眉心。头痛没有缓解,反而因为抑制剂的副作用开始反胃。

      “你那个Omega……”宋闻觉试探性地开口,“他知道你易感期吗?”

      “不知道。”程颢顿了顿,“也没必要让他知道。”

      “何必呢。”宋闻觉摇摇头,“你们好歹是法律上的伴侣。这种时候让他帮个忙,不过分吧?”

      程颢没接话。他看着窗外,高楼玻璃反射着正午的阳光,刺眼得让人想闭上眼睛。

      他想起早上夏木秋安静收拾画具的样子,那双眼睛平静无波,看不出委屈,也看不出不满。就好像已经习惯了被这样对待。

      这个认知让程颢心里某处轻微地揪了一下。

      ---

      下午的客户见面勉强撑过去了。

      程颢靠意志力维持着表面的冷静,但坐在对面的客户还是察觉到了些许异常。结束时,那位年长的Beta企业家拍了拍他的肩膀:“程总是不是不舒服?脸色不太好。”

      “有点感冒。”程颢敷衍道。

      “那早点休息。合作的事不急,等你好了我们再详谈。”

      送走客户,程颢回到办公室,整个人几乎虚脱。他瘫在沙发里,后颈的腺体烫得吓人,雪松威士忌的信息素几乎充满了整个房间。第三支抑制剂是不能注射了,医生警告过,过量会导致腺体损伤。

      手机震动起来,是晚上的跨洋会议提醒。程颢看着屏幕,第一次产生了想把所有工作都推掉的冲动。

      但他不能。

      他挣扎着坐起身,打开电脑,试图准备会议材料。可视线开始模糊,文字在屏幕上跳动,头痛得像要裂开。

      下午五点,宋闻觉推门进来,看到他这个样子,直接夺过了电脑。

      “会议我帮你开。”宋闻觉不容置疑地说,“我现在送你回家。”

      “不行……”

      “什么不行。”宋闻觉扶起他,“你再这样下去会信息素暴走的。到时候更麻烦。”

      程颢想反驳,但身体确实已经到了极限。他任由宋闻觉架着自己走进电梯,地下车库里,宋闻觉把他塞进副驾驶,自己坐进了驾驶座。

      车驶出车库,汇入傍晚的车流。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程颢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掠过的街景。每一盏路灯,每一个行人,每一辆车的尾灯,都在他过度敏感的视觉里拉出模糊的光轨。

      “你那个Omega在家吗?”宋闻觉问。

      程颢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应该在。”

      “那就好。”宋闻觉说,“让他帮帮你。临时标记也好,信息素安抚也好,总比你硬扛着强。”

      程颢没说话。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夏木秋的样子。那个安静的Omega,总是和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不过分亲近,也不过分疏远。

      如果他提出需要安抚,夏木秋会答应吗?

      按照协议,夏木秋没有这个义务。但按照Omega的天性,面对易感期的Alpha,多少会有些本能反应。

      车停在公寓楼下时,天已经完全黑了。程颢推开车门,脚步有些踉跄。宋闻觉想扶他,被他摆手拒绝了。

      “我自己上去。”

      “你确定?”

      “嗯。”

      宋闻觉看着他走进楼里,叹了口气,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电梯上行时,程颢靠在轿厢壁上,看着楼层数字跳动。易感期的症状在封闭空间里变得更加明显,他几乎能闻到之前每一个乘客留下的信息素残留——薄荷味的Omega,烟草味的Beta,甚至还有一丝属于另一个Alpha的、让他本能排斥的辛辣木质调。

      十七楼很快到了。

      程颢走出电梯,用指纹开了锁。推开门,公寓里一片昏暗,只有客厅角落亮着一盏落地灯。暖黄的光晕里,夏木秋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书。

      听到开门声,夏木秋抬起头。看到程颢的样子,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放下书站起身。

      “你……”夏木秋走近几步,然后停住了。

      他闻到了。

      浓烈的雪松威士忌信息素,充满了攻击性和不安定感,几乎要实质化地填满整个玄关。那是Alpha易感期特有的气息,原始,野蛮,不受控制。

      程颢靠在门板上,看着夏木秋。灯光从Omega身后照过来,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那双总是平静的眼睛此刻睁得很大,里面清楚地映出程颢此刻的狼狈。

      “易感期。”程颢简短地解释,声音沙哑,“提前了。”

      夏木秋没有说话。他站在几步之外,没有靠近,也没有后退。冷杉混合书卷香的信息素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很淡,但在程颢过度敏锐的嗅觉里,清晰得像山林清晨的空气。

      两种信息素在空气中相遇,碰撞,然后奇异地开始交融。雪松的冷冽和冷杉的清冽本质上是相近的,但威士忌的辛辣和书卷的温润形成了微妙的反差。程颢感到腺体的灼热感稍微减轻了一些——这是Omega信息素带来的本能安抚,即使没有直接接触,也会产生效果。

      “你需要抑制剂吗?”夏木秋问,声音很轻。

      “今天注射过两支了。”程颢说,“不能再用了。”

      他顿了顿,看着夏木秋:“抱歉,早上……我态度不好。”

      夏木秋摇摇头,似乎没想到他会道歉:“没关系。”

      空气沉默了几秒。程颢能感觉到自己的理智正在被本能侵蚀,他想靠近那个散发着冷杉香气的Omega,想用标记来平息腺体的躁动,想——

      “你能帮我吗?”

      这句话脱口而出,连程颢自己都愣了一下。他没想到会直接问出来,这不符合他一贯的风格。但易感期削弱了他的自制力,那些被理性压抑的需求浮上了水面。

      夏木秋看着他,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格外深。程颢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只能看到自己扭曲的倒影。

      “怎么帮?”夏木秋问。

      “临时标记。”程颢说,声音更哑了,“或者……至少让我待在你附近。你的信息素……有安抚作用。”

      他说得艰难。承认自己需要Omega的安抚,对程颢而言几乎是屈辱的。但身体的需求压倒了一切,腺体像烧红的铁块一样烫,头痛得快要裂开。

      夏木秋沉默了很久。

      久到程颢以为他会拒绝。毕竟协议里没有这一条,他们没有这个义务。夏木秋完全可以回自己房间,锁上门,任由他在客厅里自生自灭。

      但夏木秋没有。

      他向前走了一步,又一步,在离程颢一米远的地方停下。冷杉书卷香的信息素变得清晰了一些,像秋天清晨走进森林,空气里满是潮湿的木头和落叶的气息。

      “临时标记不行。”夏木秋说,声音依然很轻,但很坚定,“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试着释放信息素安抚你。”

      程颢看着他。灯光下,夏木秋的侧脸线条柔和,睫毛在眼睑上投下细密的阴影。这个Omega站在这里,没有因为他的狼狈而惊慌,也没有因为他的请求而得意,只是平静地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理智上,程颢应该拒绝。他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帮助,尤其是这种涉及到信息素交换的亲密行为。

      但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点了点头。

      夏木秋又走近了一些,在沙发边坐下。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程颢过去。

      程颢走过去,在沙发另一端坐下,中间隔着一个抱枕的距离。太近了,他能清楚地闻到夏木秋身上信息素的每一个细节——冷杉的木质调,书卷的纸墨香,还有一丝很淡的、属于Omega本身的甜。

      夏木秋闭上眼睛。几秒钟后,更清晰的信息素释放出来,像一张温和的网,缓缓包裹住程颢。

      那一瞬间,程颢几乎要呻吟出声。

      不是生理上的快感,而是一种……解脱。像在沙漠里跋涉了太久的人终于喝到第一口水,像高烧不退的人终于感觉到体温下降。腺体的灼热感开始缓解,头痛减轻,过度敏感的五感逐渐恢复正常。

      雪松威士忌的信息素还在,但不再那么充满攻击性。它开始和冷杉书卷香交融,在空气里形成一种奇异的和谐。

      程颢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睛。他能感觉到夏木秋就在身边,安静地坐着,释放着安抚性的信息素。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这样存在着。

      不知过了多久,程颢的意识开始模糊。易感期带来的疲惫感涌上来,混合着信息素安抚带来的放松,他几乎要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他感觉到有什么轻轻盖在了他身上。

      是毯子。

      羊毛的质地,带着夏木秋身上淡淡的信息素味道。

      程颢想说什么,想道谢,但嘴唇动了动,没说出什么,最终只是陷入了沉睡。

      ---

      凌晨三点,程颢醒了。

      客厅里只开着一盏落地灯,光线调得很暗。他身上盖着毯子,头痛已经完全消失了,腺体恢复了正常温度,信息素也稳定了下来。

      他坐起身,毯子滑落到腿上。

      夏木秋不在客厅。

      程颢站起来,走到客房门口。门缝下没有光,里面静悄悄的。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敲门,转身走向厨房。

      餐桌上放着一杯水,旁边压着一张便条。程颢拿起来,借着厨房的夜灯看上面的字。

      “如果还难受,冰箱里有冰袋。——夏木秋。”

      字迹清秀工整,和他的人一样,安静,温和。

      程颢拿起那杯水,是温的,应该是夏木秋在他睡着时准备的。他喝了一口,温水滑过喉咙,带走了最后一丝不适。

      回到客厅,他在沙发上坐下。毯子还保持着之前的温度,上面残留着冷杉书卷香的信息素,很淡,但足以让他感到平静。

      程颢拿起那张便条,又看了一遍。简单的两句话,没有任何多余的关心,也没有任何逾越的表示,就像夏木秋这个人一样,永远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但就是这样的距离,在这样的夜晚,给了他最需要的安抚。

      程颢把便条折好,放进口袋。他看向窗外,城市的夜景璀璨如星河。这一刻,他忽然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因为协议而住进他生活的Omega,和他预想中的,不太一样。

      很不一样。

      他拉起毯子,重新躺回沙发上。冷杉和书卷的淡香萦绕在鼻尖,像秋夜山林里的一场细雨,安静,温柔,无声地浸润着每一寸空气。

      程颢闭上眼睛,再次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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