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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斗困兽 ...

  •   剑光闪过,尚未触及文泊后颈,只见一道暗红色的光罩毫无征兆地从地面升起,硬生生挡住了流照这含怒的一击。

      她身形一转,落回地面,冷冷地盯着那个依旧背对着她的老人。

      “守境君,你还是这么急躁。”

      文泊看都没看她一眼,依然紧盯着池中的少年。

      “看看这副躯体,天生的灵魔共生,简直是上苍的恩赐!”

      文泊的声音颤抖着,叙述着自以为的重大发现:“世人愚昧,总以为灵气清正、魔气污浊,非要将其割裂开来。殊不知大道三千,殊途同归。灵与魔,皆是虚妄投射,本就同源。若能打破这层人为的隔阂,将二者合而为一,那该是何等强大的力量!”

      “住口。”持月打断了他的狂想,流照剑上寒芒吞吐。

      “灵魔对冲,只会让经脉寸断,神魂崩裂。这种所谓的‘融合’,根本不是什么飞升大道,而是取死之道。”

      她看着池中相隔几尺却无法触及的人,低声说道:“我早就试过了,你这样只会把他变成怪物。”

      “那是你能力有限,无上会已经潜心研究了上千年,只差这个绝佳的容器了。”文泊双手结印,池水开始发出刺眼的红光。

      持月没有废话,流照剑再次扬起,剑身震颤,发出清越的龙吟。

      “拦住她。”

      文泊随手捏碎了袖中的一枚血色玉符。

      密室四周原本平整的石壁突然炸裂,十几个巨大的黑铁笼子从暗格中滚落出来。随着符文破碎,笼门大开,十几道黑影如同出笼的野兽,嘶吼着扑向了持月三人。

      借着长明灯幽暗的光,即使是见多识广的穆景望,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那些黑影竟都穿着破旧的渺云宗灰蓝袍,皮肤呈现出金属般的紫黑色,浑身肌肉虬结得有些畸形。每个人的胸口都嵌着一块发光的灵石,早已没了呼吸和心跳,和柳府中严舜驱使的守卫一样。

      “都是失踪多年的外门弟子,”青眠一眼便认出了他们腰上残破的腰牌,面色一沉,“竟然被炼制成了傀儡……”

      “既已身死,便该安息。”

      持月手中流照挽出一个凄厉的剑花,迎面斩向最近的一具傀儡。足以碎金断玉的剑气落在傀儡身上,可那傀儡不仅没有痛觉,肉身也是金刚不破,不仅没有受伤,反而一爪抓向持月咽喉。

      见状持月不得不后撤,一脚踹在傀儡胸口,借力腾空而起。

      “别硬拼!这些东西体内被灌了煞气,小心打爆了!”青眠一边支架傀儡的攻击,一边出声提醒。

      穆景望也丢出几枚玄晶,化作一道光幕将几具傀儡暂时困住。然而傀儡数量太多,又悍不畏死,眨眼间便将三人冲散。

      持月被七八具傀儡围攻,既要防备它们的自爆,又怕剑气波及到池子里的化风行,一时之间竟打得束手束脚,险象环生。

      就在这时,药池中一直无声抽搐的少年,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

      文泊并没有闲着。

      趁着傀儡拖住几人的间隙,他已经将最后几瓶颜色猩红的药液全部倒入了池中。

      “融合吧……快融合吧……”他像个疯子一样喃喃自语,双手猛地向下一压,将整个禁地的聚灵阵催动到了极致。沸腾的药液化作无数条狰狞的水蛇,顺着那些银针疯狂地钻入少年的身体。

      痛。

      深入骨髓,撕裂神魂的痛。

      化风行的意识在黑暗中浮沉,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个战场,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正在他的每一寸经脉、每一块血肉中疯狂厮杀。

      恍惚间,眼前的黑暗裂开了一道缝隙。

      他看到的不是阴暗的密室,而是一片漫天飞雪的梅林。

      寒风呼啸,鲜血染红了洁白的雪与梅。

      一个白衣染血的身影正挡在他身前,手中的长剑已经出现裂痕,却依然死死地护着身后的他。

      那是持月?

      不,她叫云念,是与他携手归隐山林的爱人。

      而他正跪在雪地里,作为一个毫无力量的凡人,眼睁睁地看着她和一个暗红色的身影缠斗,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那种无力感,比此刻身体上的疼痛还要让他窒息。

      “又要这样吗?”

      一个与他极其相似的声音在他脑海深处响起,却透着一股阴冷,还带着无尽的嘲讽。

      “几百年了,你还是个只会躲在她身后的废物。”

      “你看,她又在为你流血。”

      化风行猛地睁开眼。

      隔着沸腾的药液和重重人影,他看到了持月。

      那个总是一尘不染的守境君,此刻正为了救他,被一群怪物围攻。她的白衣上沾染了黑色的血污,左肩处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抓痕,鲜血正顺着手臂滴落。

      那一抹刺眼的红,瞬间点燃了他眼底某种沉睡已久的东西。

      “不……”

      “我不许……”

      “想要力量吗?哪怕变成怪物,也要护她周全,就像那天一样。”

      “给!我!”

      少年原本涣散的双瞳骤然收缩,随即瞬间扩散成一片纯黑。

      他不再用灵力去抵抗那侵入体内的药液和煞气,反而主动撕开了身体所有的防线,最深处那个一直沉寂的魔种仿佛感应到了宿主的召唤,欢呼着苏醒了。

      一股恐怖的力量从少年体内爆发。

      原本还在强行灌注的药液,此刻竟然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疯狂地涌入他的身体。

      “怎么回事?!”

      正准备加大力度的文泊脸色大变,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失去了对阵法的控制,那个少年就像是一个无底洞,正在贪婪地吞噬着一切。

      文泊想要切断阵法,却被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弹飞了出去。

      化风行缓缓从池中站了起来。

      那些插在他身上的银针被崩飞,浑身缭绕着黑红色的雾气,那双纯黑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感情,只有毁灭一切的暴戾。

      “化风行!”持月察觉到他的异常,他那副样子她已经看了太多次了,她很清楚再不加以干涉会发生什么。

      就在这失控的边缘,一声巨响震碎了头顶的石壁,阳光倾泻而下,伴随着一阵可怖的威压。

      解抚从天而降,负手立于虚空,扫视了一眼地面的狼藉,最后落在了化风行和文泊身上。

      “掌门,我——”

      文泊话语还未出口就被解抚打断:“身为长老,修习禁术,残害同门,当诛。”

      话音未落,一道灰色的雷霆从他袖中弹出,那一击并不强悍,却快到了极致,文泊还没反应过来,眉心便多了个洞。

      随着施术者的死亡,禁地内狂暴的阵法瞬间崩解,那些药人傀儡失去了控制,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瘫倒在地。

      而药池中,失去了魔气灌注的化风行,身体猛地一颤,眼中的黑气不甘地退去,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软软地倒回了药液中。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连持月都只来得及握紧手中的剑。她警惕地抬头看向空中的解抚,却见对方正缓缓收回手,脸上依旧是那副悲悯天人的威严模样,仿佛刚才那个杀伐果断的人并不是他。

      持月根本顾不上对掌门行礼,直接冲向了那个沸腾的药池。

      她不顾那药液滚烫且带有剧毒,直接跳进池中,一把捞起了那个意识模糊的少年。少年浑身滚烫,皮肤上满是狰狞的伤口和溃烂的痕迹,那是灵魔二气在他体内厮杀留下的战场。

      “阿念……”化风行用尽全身力气唤了一声,然后头一歪失去了意识。

      他的声音很小,只有搂着他的持月能听见。

      听到这个暌违了百年的称呼,她双臂发软几乎抱不住他:“青眠……快救他……”

      青眠早已上前,几根银针飞快地封住了化风行的心脉。他探查了一下少年的经脉,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伤了根本,经脉里还残留着大量未炼化的狂暴药力。”青眠抬起头,神色凝重地看向掌门,“掌门,这孩子必须立刻带回我的药庐,用洗髓汤日夜浸泡拔毒,晚一刻恐怕都会经脉寸断而亡。”

      解抚的目光落在化风行身上,不知是在审视兵器还是棋子:“去吧,保住他的命。”

      “是。”

      得到首肯,青眠没有丝毫迟疑,从持月怀中接过化风行,化作一道青色的流光,眨眼间便消失在天际。

      持月想要跟上去,脚尖刚点地,却被一道威严的声音叫住:“持月,你留下。”

      她脚步一顿,不得不停下来,转身面向解抚。

      “还有你。”掌门的目光转而落在一旁正准备悄悄溜走的穆景望身上,语气中带着一丝冷意,“你也过来。”

      穆景望身形一僵,只好转过身,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换上一副乖巧的笑脸:“掌门,弟子刚才可是立了大功的……”

      “立功?”掌门冷哼一声,“慎长老已经来告过十八次状了,说你入宗以来,除了睡觉就是炸炉,还带着师弟们聚众赌博,甚至把别的长老的胡子都烧了。既然你这么喜欢往心定峰跑,那从今天起,你也别回千机峰了。”

      “啊?”穆景望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把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掌门没有理会他的错愕,转过身,目光沉沉地看着持月。

      “文泊之事,牵扯甚广,宗门自会对外宣称他是走火入魔。”他顿了顿,目光移到药池里仍在沸腾的药水上:“但这孩子身上你也看到了,充满了变数和危险,刚才那股力量,绝非正道。”

      持月正要开口解释,却被解抚抬手打断:“我不想听解释,我只看结果。”

      掌门走到她面前,声音低沉而威严:“既然是你把他带回来的,那就由你负责到底。还有这个顽劣不堪的刺头,也一并交给你管教。”

      “从今日起,他们二人记在你名下,随你回清寂峰修行。”

      他背对着持月,声音像是隔着一道墙一般传来:“师姐,你要记住,你既是他们的剑鞘,也是他们的锁链,若这把剑有朝一日真的失控伤人……”

      掌门没有说下去,但他已经说明了一切。

      若失控,便折断。

      持月明白,这是在给她机会,也是在给她一道沉重的枷锁。

      但只要能保住他,那又何妨。

      她深吸一口气,哪怕衣衫染血,脊背依然挺得笔直:“是。”

      一旁的穆景望挑了挑眉,目光在掌门和持月之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药池边的法阵上。

      终于能去清寂峰了。

      看来以后的日子,不会无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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