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情葳蕤》殇雪凝

12、第十章

　　绰影说若我想与瑾瑜永世相守只有两种办法，一是度他成仙，然而瑾瑜这一世却没有仙缘，那便只余一种方法——我与他同堕魔界。
　　“我没有同你说过，在成仙之前我曾是魔界的人。”
　　“若你下定决心，我是有办法助你们入魔界的。然则，你真愿意为他放弃一切？”
　　我是真的爱瑾瑜爱到要为他放弃一切么？
　　“老祖宗，你先是不带那面瘫男神仙赴我的约又是光明正大的无视我，你唱的歌莫不是作假的？”
　　我回过神来发现瑾瑜正摸着我鬓角的花，脸上皆是不满之色。我执了他的一只手，问他：“瑾瑜，你，你还在想着茕鸢么？”
　　他似一怔，讪讪说道：“我并不曾想过她。”接着便又揽过我的身子，举起我们相执的手，轻笑：“老祖宗，你可知道有一首诗叫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是的，我知道。我想，此刻的我是愿意为他放弃一切的。
　　呲铁当得是一只好的神兽，它可以告知瑾瑜危机，可以不离不弃的守护他，所以由它陪着瑾瑜去魔界我是放心的。几个时辰之前我告诉他，一直往西有座六合山，它是魔界的入口。魔界，那是一个与仙界人界皆大不相同的地方，如果他很好奇便可以乘着呲铁去看上一看。他走得很快，说是在六合山等我。
　　瑾瑜，我没有告诉你绰影在那等着你。若你愿意和我留在魔界，就和绰影进入路口，若你想要回来，我便不去经历那炽骨焚身的堕天之罚陪着你这一世，我等你的决定，一日为期。
　　然则，我没有等回瑾瑜，一日过后我等到了姐姐。
　　我躺在院中瑾瑜常躺的那只藤椅上，内心忐忑，日已薄暮，离结果越来越近。眼望着西方，不知会盼回怎样的他。天空却晴天打了一个霹雳，手中的花枝便擦手而过，点点血迹中泛着妖媚的蓝光，那不安的情绪渐渐扩散开来。皱眉睨了睨天，心想雨神要是敢现在给我布雨，回去我一定打得他那个蠢儿子满地找牙。止不住心内的惶恐，天还是一点点黑下来。墨色的云从西方的天际一路由深至浅涂抹开来，电龙闪烁，明明离得很远，却似都蜿蜒在我的心上。控制不住的站起来，雨突然就泼了下来，灰暗中有人自雨中而来，我握紧手中的花枝，竟不知施法隔开雨珠。秋雨性凉，却不知还能凉到人的心里去。
　　“姐姐••••••”我唤那人。
　　她立于莹蓝色的结界中，神色哀绝，衣裙素雅的白色竟也让人觉得残酷起来。
　　“我同你说过，不要轻易做决定。”她离我一丈之远，再不靠近。
　　“他回不来了。绰影不是仙，在魔界内大家都唤他君上。此番，宋瑾瑜若是愿意同你入魔界，那在仙魔两界大战在即之时堕入魔界的你，会让天君对父君与母妃起疑。宋瑾瑜若是不愿意入魔界，绰影便留他不得，毕竟他的神兽呲铁是从魔界而来。”
　　“葳蕤，那个凡人，他不愿意为你入魔界。”
　　苦笑，明明姐姐早已道出真相，为何还是坚持要看到那最残忍的一幕？
　　那个一向嬉皮笑脸的男子，在面对魔君绰影时是如何的冷静而凌厉？
　　“你早知我是魔君？”
　　“久仰。”
　　“如何，愿意入我麾下？”
　　“好让你有理由将雪女茕鸢也纳为己用？”
　　“那么就是不愿意了啊。可惜了，有个傻丫头可是比我还期待。”
　　“算我对不起她。宋瑾瑜心底，只有白雪晶莹而已。与她假意周全一不过是想调转魔君注意力，二不过不让茕鸢为情所苦左右为难。”
　　放任呲铁攻击绰影不过为着逼绰影出招好提供自己涣散的机会，只要宋瑾瑜死了，茕鸢便不会受绰影的胁迫。我爱的男子终究是为了别的女子放弃了我，我付出所有得到的不过是一句没有任何意义的对不起。
　　我这个神仙当得该是很差劲的，活了快一万岁竟也辨识不了一个谎言。瑶漱叱我为了宋瑾瑜至今要死要活，然则回想这些事，自从绰影元神中重生，我再也不会为他寻死了。命是姐姐给的，也是瑶漱三番两次救的，再不会轻易就给丝毫不在乎我的人了。只是，我失了信心，再不能轻易的相信他人也再快活不起来了。
　　这些个回忆，每回想一次似乎都要在心上戳几个洞，也许痛着痛着就麻木了，若哪一天想起来再没特别的感觉，那便是真的好了。但现下，我能做的不过躺在那儿，等心口的疼痛慢慢的平复。也因此发现莫瑶和姐姐同时不见的时候已是三天之后，那时，魔界与仙界的第二次战争已经开始。
　　仙魔两界的战争至今统共不过三次，我却经历其中的两次，第一次只痛苦了我一人的前半生，第二次却改变了所有参加那次战争的人的命运。几万年后回想起来，所有人的感受都不尽相同。而我会再一次不顾一切冲上战场不过因为只有绰影有理由且有能力掳走我的姐姐。
　　与三百年前的那一场战争一样，两界大军以忘川为界，越过忘川便是胜者。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为何偏偏以这忘川为界，莫不是怕战场上的尸首处理起来太困难所幸就让其落入这永失轮回的忘川？
　　这一次，我赶到的时候双方却并没有交手，甚至安静的诡异。阴冷的夹杂着厉鬼们的怨气的风从忘川上空吹来，将死亡的恐惧弥散在每个人的心中，血红色的彼岸花则盛放出空前的妖异魅惑，越美越加致命。
　　我在空中，遥遥的看魔界的黑色修罗大军和天界的白羽铠甲军队对峙，那为首二人却着相异的颜色。再近一点，从忘川上空落下去便可将自己暴露在两军面前，这与三百年前那一次倒是别无二致。只是这一次会不会再有人舍弃了生命来救我？
　　“你疯了！”斜刺里却突然伸出一只手将我从空中拽了下去。
　　“卓洛？你如何会在这？”那人眉间的一朵枫叶的胎记，容貌却已不同于人间的样子，正是已返回天界的卓洛。
　　卓洛死拽着我的手，冷哼：“自然是要跟着你才会在这里。怎么？你是不赔上性命不甘心么。”
　　我不知道如何跟几时跟才能让他到得这里，也无心去追究，只想快快地扯开他。
　　“你放开我，姐姐快要醒了，我不能让她落在绰影的手里。”
　　“姐姐？你真是疯了，琮珑仙子已经仙逝，你不要执迷不悟。”
　　“你放手！”
　　没有时间解释，虽然知道绰影不会舍得取姐姐的性命，可前世的纠葛保不准他控制不住心头之恨伤害姐姐。
　　我与卓洛在低空中拉扯之时，绰影却越众而出率先开口。
　　“仙魔两界三百年前早已约定万年之内不战，然而此次本尊打破约定实为迫不得已。若仙界能放回本尊的夫人，本尊即会立时撤兵。”
　　绰影话音刚落天兵内一阵哗然，我也微微一怔。夫人？难道姐姐并不是被绰影带走。手上更用力的拉扯，急于要去问一问清楚。
　　“恕余姚不知，魔君的夫人却是何人？”刚刚竟没有注意瑶漱的身边还站着穿白羽盔甲的余姚殿下。
　　绰影垂下眼睫，似低低笑了下，伸手朝空中一指，朗声道：“花神幺女葳蕤仙子，也就是曾经的昆仑族顾惜。”
　　那一指分明就是朝着半空中的我和卓洛。我心内大惊不知绰影为何要颠倒事实。
　　“该死！”身边的卓洛低咒一声，把我拉向他。
　　“葳蕤仙子何不下来说个清楚？”
　　寻着声音去才看清楚，瑶漱正摇着他那把白底折扇懒洋洋得斜倚在呲铁身上，眼睛则并不曾看我。
　　“我们下去。”
　　“你是我的未婚妻子！”
　　“卓洛！若你不愿意和我下去你就回去。”
　　卓洛静静看了我一会，还是带我落入天兵队列中。我一向知道，和卓洛这样的人只有使性子使过他才可能取得胜利。
　　魔军与天兵阵中皆是哗然，两次战争皆喧宾夺主并不是我的本意，却又脱不了莫大的干系，况且这次绰影将我做了开战的借口。我推开拽着我的卓洛，越过余姚与瑶漱站到忘川之滨。经过瑶漱身边的时候偷眼看了看他身下的呲铁，记得三百年前的那次我正是骑着它而来，此时却不能明白它离了我后却如何投奔了瑶漱。
　　需要费神的事委实太多，此刻也只能一心于求得姐姐踪迹之上。与绰影隔着一个忘川的距离，其实算不上很远，实则却是生与死的差距。我与他隔了三百年的时间还是要站到这个位置上。忘川厉鬼的怨气实在是太浓太深，迷蒙的雾气永久不散，我并不太能看清他的表情，只能模糊辨识他白色的袍裾，但我知道他正看着我并且清楚的获悉我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我的姐姐，花界的琮珑仙子，现在何处？”
　　我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响在忘川之上，眼前却浮现三百年前同样的情景下自己质问绰影瑾瑜在哪。那时，回答我的是魔君的一声冷哼和可以将我致命的九重赤炎。很久没有将灵力全部汇聚起来，头发不受控制的随风扬长，这一次我不会再毫无防备。
　　一朵彼岸花破空而来擦着左臂而过，绰影的声音冷冷清清：“此事夫人与我回府再叙不迟。”
　　“绰影，你莫要欺人太甚，我从来不是顾惜，你寻这由头开战未免太可笑！快快交出我姐姐才是。”
　　绰影意外的笑起来，戏虐道：“你说你不是顾惜，难道顾惜另有其人？”
　　绰影几次三番的挑衅使我怒气大盛，脱口道：“正是我••••••”
　　“即便葳蕤仙子是前昆仑族顾惜，她也是我天界太子余姚殿下的未婚妻，这可是天君亲自指的婚。想是魔君在魔界待得太久连旧事也记不太清了。”
　　不想瑶漱却打断我的话，明明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说的话句句切中要点。天军中顿时士气大振，瑶漱的一番话无疑将天界从被动转为主动，将出兵的正义直之言掌握在了自己手中，所谓师出有名，这一仗是为了维护天界太子的尊严即天界的尊严，非赢不可。
　　绰影并没有理会瑶漱的话，他只是问我：“你，过是不过来？”
　　我看着两岸的彼岸花全部开尽，浓郁的香气一层层将一切笼罩起来，只有五个字：“我姐姐在哪？”
　　看着对岸那人扬起的衣袖落下，伴随着一声简短有力的“杀！”，妖魔嗜血的嘶吼声便扑面而来。余姚提剑越过我纵身至忘川上空，天兵紧随其后，短兵相接，大战就此开始。
　　“我听说凡间有个成语叫红颜祸水，没想到在天界也同样适用啊。葳蕤仙子果然仙姿卓著！”瑶漱啪的合起折扇，拍拍呲铁的脑袋，看着空中不断跌落的妖魔或天兵，微笑。
　　“此事与葳蕤并不相干，还望君上明察？”卓洛拿眼神示意我，想要我服个软，成为战争的导火索并不是一件小事。
　　我并不动，如果可以我只希望越过忘川找绰影问个清楚，此刻我只能说：“我们不会输。”
　　“你！”卓洛对我的无动于衷很是气愤，额上的红枫胎记都鲜红如血了。
　　瑶漱斜挑着眉看我，折扇轻轻拍打着嘴唇，语气讽刺：“有人是不领你的情了呀，卓洛上神？”
　　卓洛狠剜了我一眼，拱手道：“卓洛愿代未婚妻受罚！”
　　“好！”瑶漱跃下呲铁，折扇直指交战的大军，“不如卓洛上神上阵杀敌以表真心吧。”
　　眼看卓洛要念诀上阵，我拦住他，看向瑶漱，如今他如此待我也是合情合理，但恩怨纠葛还是不要连累他人才是。我同他道：“君上，葳蕤保证天界必胜！”
　　“你哪来的这种信心？胡闹！”不曾想卓洛却是最快的，他一把挣开我转眼已跃入阵中。
　　“我看葳蕤仙子还是先有信心第二次避开魔君的九重赤炎再说吧。”
　　瑶漱的话叫我恍然一惊，抬头，绰影不知何时已在我头顶上空，他赤炎一掌已袭向我胸口，条件反射的祭出修罗藤去挡，九重赤炎的光芒却刺的我睁不开眼，只听叮的一声，胸口疼得发麻，随后便是一片黑暗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