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抓着我的劲 可不小 ...
-
轰!
此话一出,犹如冷水溅入沸油。人群瞬间哗然,所有目光都聚在花瑶身上。
惊讶的,探究的,也有看戏的。
翩竹皱了皱眉,只得在一旁暗暗为姑娘发愁。
花瑶僵在原地,她感受到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他的眼睛仿若能看穿一切……
若是极为熟悉之人,可能会看出她的行为表现与花二姑娘相驳。
可翩竹尚且看不出,素无往来的崔循又是如何看出?
在临云楼初次见他,她便知道这人不好对付。先前只当他是心思深沉,藏得几分算计,万万没料到,此人竟难缠如此。
花瑶眉心微蹙,脸上是一丝恰到好处的,受到无端指控的羞愤与困惑。
“国公此言……实在匪夷所思。小女不过听着离奇,多问了一句,怎就牵扯上这般骇人之事?”
崔循将她那一闪而过的僵硬和此刻强撑的镇定尽收眼底。
并未因她的反诘而动怒,只是嘴角那抹虚笑又深了些。
“花二姑娘这副受了冤的模样,倒是与此前指着我骂‘混账东西’时的凶狠样,相差甚远。”
人群中有人惊掉大牙,“什么?这花二姑娘竟敢斥骂国公。”
花瑶暗道不好。崔循此番话,并非与她较个高低,而是要把相府与他牵扯在一处。
她垂着眼帘,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鬼点子已生成。
“国公说的可是那日在临云楼,我瞧见你强行拦下一女子,然后我阻了你,骂了你?”
花瑶向他作礼,“那实是误会,小女常年待在闺中,未曾识得国公,故而犯下大错,他日定上门赔罪,还望国公大人饶恕小女。”
话落,人群中的吸气声此起彼伏。
强拦女子?瑾国公?
这煞神整日里打打杀杀,身侧连只母蚊子都没有,怎会强行拦下人家姑娘?这可比花二姑娘骂他还要惊悚。
“不,不能吧?”有人结巴道,“这国公身边何曾有过女子?”
“是啊,未曾瞧见过……”有人附和。
花瑶听着耳边的私议之声,这崔循竟这般修身洁行?
她顶着压力,嘴角轻弯,“想来……那日国公是在办案,许是我看错了,” 她复行一礼,“是小女囿于成见,对天下男子心性妄加揣测了,还望国公莫要跟小女一般见识。”
崔循低笑出声。那笑里有一丝玩味的愉悦,而后又似带着一丝冷讽。
“哦?”他尾音拖长,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是风雨欲来的压迫感,“天下男子心性?那二姑娘不妨说说,天下男子是何心性?”
就在这时,众人瞧见崔循身侧出现一男子,俯身向他低声禀报。
他面上那抹邪气的笑淡去,只余下深潭般的冷冽,他起身干脆利落地转身。
玄色的衣袍随着动作划开一道凌厉的弧度,秦炎紧随其后。
--
戌时三刻,烛火微晃。
花瑶将书卷搁在桌上,转入内屋浴房。
热水漫过胸前,左锁骨下一点浅粉梅花印记在水汽里若隐若现。
她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轻划水面,思绪早已飘远。
岭州?她一定要去一趟岭州,可她要以什么理由?
正琢磨着,窗外忽然传来轻响。
花瑶浑身一僵,耳尖绷紧,身子下意识往水里缩了缩。
浴桶旁立着衣桁,上面搭着件素色中衣。她伸出手臂,指尖刚触到布料,窗扇“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蒙面黑影翻了进来。
来人速度快的只剩残影,带起一阵风。
花瑶惊得屏住呼吸,正要用力扯下衣裳,那人已经到了衣桁旁,跟她一同去抓那件中衣。
大手覆上她的指尖,温热的触感猝不及防。
男人没停顿,一手攥住中衣,另一手猛的扣住她的手臂,稍一用力,便将她从浴桶里提了起来。中衣随着四溅的水花,胡乱裹缠住花瑶的身躯。
愕然之后,花瑶抬眼。男人背对着她,肩背绷得笔直。
怒火猛然窜起,她抬手,狠力向他颈间劈去。
男人有所觉,眼睫微抬,侧开些距离躲开。
一只手落空,花瑶又迅速抬起另一只手。
男人转身,大手在半空中箍住了她的细腕。
他轻而易举地扣住她,掌心滚烫。未给她丝毫挣扎的余地,巧劲一拉把人带向自己。
花瑶猝不及防撞进一片带着冷意的怀抱,鼻尖萦绕着一丝好闻的气息,像雪融时的青松。
她还站在浴桶里,被他攥着一只手腕,他太高了,她只得仰着些头。
她知晓打不过男人,便试探着抬起另一只手,伸向男人的面具,见他未阻止,她直接拉下面具。
对上他的视线,男人正玩味的看着她。
崔循!
花瑶感觉被逗弄了,手中还拿着面具,抬起手就朝他砸去。
崔循长臂一伸,宽大的手掌稳稳扣住她挥过来的手腕。嘴角勾着浅笑,语气无奈,“还来?”
两只手都被他攥着了。花瑶挣扎,“瑾国公深夜闯入女子闺房,是何道理?”
“事急从权,”他望向她,“有人追我至此,只好来府上叨扰一番。”
花瑶气极,声音压得很低,“你不跑到这,人家会追到这来?”
崔循似是极轻地吸了口气,才道,“被追了几条街,实在没了气力,只得先躲片刻。”
“没了气力?”花瑶冷哼一声,目光落在他仍牢牢扣着自己腕子的手上,手背青筋蜿蜒而上隐没进袖管,“国公抓着我手腕的劲,可不小。”
他闻言,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顿,视线刚要望过去,就听她清晰地命令,“放开!”
短暂的僵持。
他指腹下是她急促的脉搏,透过薄薄的皮肤,一下下敲击着他的感知。
终于,他双手一松,干脆地撤了力道,手也收了回去,背在身后。
“转过身。”花瑶厉喝。
崔循依言转身。
身后传来“哗啦”一声轻响,花瑶跨出了浴桶。随即是细微的,带着水渍的足音,匆匆掠过地板,转入屏风之后。
布料轻微的窸窣声,巾帕擦拭的细微动静,在寂静的室内被放大,又很快归于沉寂。
崔循眼睫微动。
……
花瑶已穿戴整齐,加了外衫,长发用一根素簪草草绾起。眼底一片清冷。
两人隔桌而坐。
崔循视线扫过桌上那本《遇泽逆脉》,“这类奇闻异志,坊间流传颇多谬误。花二姑娘……很感兴趣?”
她没看他,“闲来翻翻,解闷而已。”
“解闷?”他抬眼,目光如平静的深潭,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想来听闻那前朝换魂之事,花二姑娘心底怕是盘算着如何去那岭州。”
花瑶指尖微动,面色却淡然,“瑾国公好像很喜爱揣测别人的心思。”
“你在临云楼制下肖虎时,我便怀疑你了。”
“所以你今日是来质问我?”
“今日无意打扰,实在形势所迫。”
花瑶冷哼,“那么多地,你非跑来相府,不就是让对方认为相府已与你是一党吗?”
花瑶不知道在此之前,崔循有没有打过相府的注意,如果他只是怀疑她,才要拉相府下水,若相府因为她遭了宵小暗算,那她该如何自处?
“父亲无意攀扯朝堂之争,若国公只是因为我才要把相府置于危难之地,还请国公明言,小女是如何得罪了你?”
崔循看着她的神情,也不好把她逼急了,“我无意让相府牵扯朝堂之争,只是早年有些旧卷,经过令尊之手。若你能劝他该归拢的文书归拢到该在的位置,崔某自不会再叨扰。”
“至于花二姑娘身份之事……”他见她除了担忧相府之外再无其他表情,只好击打她的命门。
他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顿,“我能把你送回你想去的世界。”
崔循的视线直直锁在她脸上,不肯放过一丝神色变动。
只见她抬眼迎上他的,既不闪躲,也无慌乱。就那样直直望着他,嘴角甚至嗤笑一下,“我看真正对这异事感兴趣的,是国公啊。这般荒谬之事,也能说的出口。”
崔循闻言,坐直身子。
他笑着,可眼神似乎要把她吞了。花瑶觉得她再多说一句,他真的会杀了她。
他声音轻缓,好心提醒,“既不肯认,那可要把身份藏好了。”
说完,他起身朝房门走去。到门口时,他停住。
花瑶望过去,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他的背影很死寂。
“相府的明哲保身,压着的……”他似在克制着锥心之痛,声音都带了颤抖,“是一个无辜之人的冤屈与鲜血。”
花瑶心下一滞,就见崔循双手拉开房门,大步走出。
……
片刻,门外传来翩竹的惊呼声,“姑,姑,姑娘!刚刚我看见瑾国公了!”
她急匆匆跑入,见自家姑娘一只手肘支在桌上,指节抵着额角,整个人裹着层散不去的郁气。
“姑娘,你可是见过瑾国公了。”她小声开口。先前她给姑娘热好水之后,就自己去热水沐浴了。
过了好一会,花瑶才抬眼,“翩竹,你可知父亲何时归?”
翩竹被问懵了,支支吾吾,“主君,主君去了洛州也有小半载了,想来也快归了。”
“嗯。”花瑶淡淡应声。这么晚了,去打扰祖母会不会不太好,可如今,心事压着她,她迫切想知道答案。
思虑之际,廊下传来几道脚步声。
紧接着,是老夫人有些急恼的声音,“瑶儿!”
花瑶赶忙起身,就见老夫人,方姨娘,还有花凌走了进来。
她作礼,“祖母,姨娘。”
老夫人伸手扶了她一把,“罢了,都是自家人,不用拘这些虚礼。”
老夫人直接走至桌前坐下,方姨娘和花凌也依次落座。
“你过来吧。”老夫人朝花瑶招手。
翩竹看这阵仗,寻思着是私事,她得离开。刚抬步,就被老夫人叫住了,“翩竹,你也别走。”
花瑶刚坐稳,老夫人便抬眼望来,目光直截了当。
“你且说说,往日给你相看夫家,你是这不愿那不肯的。可是早就跟瑾国公私下定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