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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东海四姓 ...

  •   酒窖里,谈完正事的陆放正弯腰在角落的坛子堆里摸索,嘴里还念念叨叨着什么。

      司长安的声音突兀响起:“你说可以提供信物,那月露也一起提供吗?”

      陆放眼睛瞪圆,语速飞快:“开什么玩笑!”

      “风闻司哪来那么多日华月露?又没有灵枢苑的丹师肯出钱!你以为我为何带你来浮白居?”

      “因为它真的便宜!”

      他语气里带着点天经地义的委屈,仿佛司长安问了个极不识趣的问题。随即又疑惑地打量司长安。

      “你那位万符灵阁的长辈难道没跟你说起过天禄峰的名声?风闻司中人大多出自天禄峰,穷得那叫一个一以贯之。”

      司长安听过天禄峰,坊间话本,茶肆说书,都离不开仗剑天涯,快意恩仇的剑修,天禄峰和止戈剑都是最常说的本子。

      文漪姑姑的信里也提过,那是玄天宗剑修汇聚之地,剑锋所指,锐不可当。

      可“穷”这个字,文漪姑姑从未提及。

      此刻陆放的神情,却将这“穷”字刻得入木三分。

      司长安看明白了,想从这位风闻司的剑修身上抠出月露,无异于缘木求鱼。

      他略略偏开视线,语气里带了几分窘迫:“我不知楚家行事如何,但楚公子,即便不是出手豪奢,也必然不会过于简朴。”

      未尽之意昭然若揭——他司长安,没有这份家底,也出不起这份钱。

      陆放本来还想着能不能找到一坛被遗忘的好酒,闻言愣住。

      他仔细打量着司长安的装扮,少年身上那件青灰色布袍已洗得发白。

      之前在竹林,他满眼只盯着剑招中的惊人锋芒,此刻细看,才发觉这少年衣着实在普通。

      不过司长安那张脸……

      陆放心里啧了一声,少年还未完全长开,但眉宇鼻梁的线条已勾勒出近乎锋利的俊秀,肌肤因长途劳顿略显苍白,反衬得眼眸愈黑,唇色愈淡,有这张脸在一般人会不自觉的就忽略其他。

      可东海来客绝非易与之辈,衣着用度这等表面功夫,必会仔细查验。

      陆放抬手揉了揉额角,显出几分苦恼。

      原本想在浮白居蹭一顿饭的心思也淡了。他摸出一枚玉简,递给司长安:“这里面是东海几家子弟的言行喜好,常见功法特征,你仔细看看,务必记熟。其他事,我去想想办法。”

      话音未落,人已转身,像阵风似的刮出了酒窖。

      司长安收起玉简,也走了出去。浮白居前堂,几张木桌擦得光亮,此刻过了饭点,只有掌柜一人慢条斯理地用布巾擦拭一只白瓷酒盅。

      司长安走到柜台前,掌柜才略抬眼皮看他一眼:“客官有事?”

      “请问掌柜,此处可能借宿?”司长安问。既然陆放说这里是实惠之选,或许能住下。

      掌柜手中动作停下,淡淡道:“小店店面狭小,不住人。”

      司长安微感失望,正欲告辞,掌柜却又开口:“后街倒有一处空置小院,久无人住,荒芜了些。你若是不嫌,一天付一滴月露便可落脚。”

      司长安想起八珍阁内一盘蜜炙灵雀舌就要价五滴月露,这荒院价格着实不高。他取出三滴月露先付了三日房费。

      掌柜抬眼看了看司长安一身泛白的衣袍,又慢悠悠道:“住着的时候,一日三餐都可以来店里用。一顿饭是一道荤,一道素,每日收三十青蚨。”

      司长安可以看到掌柜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块水牌,上面字迹清晰:蜜汁火方十五青蚨,灵笋炒肉片十青蚨,雪笋汤八青蚨……

      掌柜给出的价格,远低于水牌所标。

      司长安看向掌柜。对方已低下头,继续擦拭那白瓷盅,仿佛刚才的话只是随口一提。

      司长安知道这是掌柜的照拂,拱手一礼后认真道:“多谢掌柜。”

      离了浮白居,天色已近黄昏沿街行出约两里,街道两旁店铺渐稀,行人衣着虽不至华贵,却也齐整,多是些为生计奔波的寻常人家。

      待转入一条僻静窄巷深处,一扇木门紧闭,门环锈迹斑斑,门楣上积着陈年旧灰。这便是掌柜口中的荒院了。

      小院不大,石板缝隙里顽强地钻出丛丛杂草,墙角堆着些朽烂的杂物。

      正屋门扉半掩,屋内陈设简单,积了厚厚一层灰。

      司长安注意到在墙壁一角嵌着一块巴掌大的白玉基盘,九宫守常阵。

      这阵法开启虽需一滴月露,但此后一月内可自行运转,驱尘避秽,温养居所。

      司长安看着阵盘,想起东海世家百斛月露的赎金后默默移开了视线。

      只住几日,开启一次阵法便耗去一滴月露,实在没有必要。

      他卷起袖子,寻到角落里一把秃了毛的旧扫帚,开始动手清理。

      待到勉强能落脚,窗外已是月明星稀。司长安盘膝坐上那硬邦邦的床榻,闭目调息。

      白日与陆放竹林斗剑激荡的灵炁渐渐平复,尖锐的痛楚自脏腑深处翻涌上来,这是强行施展传心术留下的沉疴,一路奔波未曾好好休养,此刻静下来的痛感更加清晰。

      养气入照心……

      司长安思索着这修行路上的第一道真正门槛。

      照心境分三阶,一阶通明,二阶虚海,三阶孕真。

      入照心境需灵炁积蓄完满;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贯通无碍;灵炁可运转七十二周天。

      在灵炁足满,精气神圆融,于契合本心的一瞬,照见真性,丹田灵炁中自生一点明光。

      此光乃神识之基,道心之始。

      有人读书百遍豁然开朗;有人行走坐卧水到渠成;亦有人穷尽半生求而不得。百样修士,各有其缘法。

      司长安自问,所行之事,是否违背本心?

      静守拾遗斋两载,是为平复心绪;离开青田镇,是为寻文漪姑姑;与陆放周旋,是为得到去往星尘墟的信物;便是此刻盘坐于此,也是为了积蓄力量,前往玄天宗。

      每一步,皆由心而发,并无勉强。

      可为何,那破境的契机始终渺茫?是这传心术的反噬阻隔了心神?

      还是……差了那一点连他自己也未曾明了的“缘”?

      剑心通明是陆放所说,司长安并不明了其具体所指,但回想竹林间的交手,对方剑势未起,自己心中已自然映出其轨迹与后手,一切仿佛水到渠成,确实有几分“洞悉尘微杀意,先机尽握”的意味。

      但若当真“心若明镜,映照本我”又岂会在照心境前不得其门?

      司长安按下心头纷扰再次尝试破境,心神沉入丹田。

      灵炁如潮汐般缓缓涌动,意识在无形的波涛中沉浮。

      他努力去捕捉那一点“明”的契机,去感受“心”的跃动。

      时间一点点流逝,那点至关重要的灵光始终不见踪影。

      半个时辰后,司长安睁开眼,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心中再度叮嘱自己过犹不及。虽不知究竟差了什么,但此刻绝非破境之时。

      他压下翻腾的气血和那点焦躁,从芥子袋中取出陆放给的玉简贴在眉心,东海四姓的讯息流淌开来。

      玉简中提及四家多有往来,为应对玄天宗,在临渊城中向来共进退,几可视为一体,其中:
      严家常年与海兽同行,心性颇为“单纯”;

      封家以阵道立足,最是豪富;

      越家极为神秘,少有记载,传言与龙宫交好;

      楚家尚剑,族中剑修辈出,底蕴深厚,为四家之首。

      当看到关于楚家的详细记载时,司长安方才明了陆放为何要寻自己假扮楚家弟子。

      玉简中提到,楚家自十年前起,便一直在东海乃至中州沿海搜寻天生蕴有灵性的一境名剑。

      普通法器至三境始有灵动,这等在一境就能自生灵性的剑胚万中无一,皆是机缘巧合下方能成就。

      而寻常修士至少需等在二境灵台化生神识后,方能与初具灵性的灵器真正沟通。剑修在二境之前实在无需追逐灵剑,也无法慑服灵剑。

      唯有剑心通明者,能以心为桥与剑意相合,在养气时便御使那些初生灵性的剑胚。

      楚家如此大费周章,显然族中诞生了一位剑心通明的剑仙种子,但楚家对此子保护极严,连其他三大东海世家也未能探知其底细。

      司长安放下玉简,他明白陆放的盘算了。

      一个剑心通明、来历成谜又自称姓楚的少年剑修现身临渊城……

      在那些东海探子眼中,岂非正是楚家那位秘而不宣的剑仙种子,如今放出来寻剑历练。

      就连年岁也能对上,十年前若被看出剑心通明之资,如今正是十六七岁。

      陆放要借的,就是这重身份带来的威慑与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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