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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   我们选择去了一家常吃的日本料理店,找一个安静的位子坐下。
      不一会儿,一个轮廓清瘦、派头却精神的男人向这边健步走来。
      快靠近我们这一桌的时候,文澍也站起身。

      “文澍!”中年男人一面笑,一面和他握手。
      我的印象里文澍的朋友鲜少,认识的都只叫他的本名Martin Firth。连郝青都是毕恭毕敬的称呼他为文先生。文澍的中文说得和新闻播报员一样好,而且积极地融入这个国家的文化氛围。但他那张个性且迷人的脸,总是叫人无法忽视他是个异邦人的事实。所以这个中年男人一定是位非常特别的朋友。

      “懒上先生,好久不见。最近过得好么?”
      “挺好。”
      两人正寒暄着,日本先生转过头好奇地看着我。

      文澍立马热情地介绍道:“这位是王晨、王小姐,是一位数据工程师。”
      然后转过头来,“晨晨,这就是我常跟你提的濑上刚先生。他是这间餐厅的老板,在中国生活了15年,是个地道的日本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带微笑,和平时一样,亲昵的称谓脱口而出。手也是一直轻轻地搂着我,距离不远不近,一副甜甜蜜蜜的情侣的样子。

      濑上刚先生用一副不明深意的目光,略感怔惊地看着我。显然文澍很少在公众场合里如此亲密地对待任何女性。

      “你好,赖上先生。”
      “你好,王小姐。”我们对视,问好,他握手地时候习惯性地鞠躬。
      我笑道:“濑上先生,您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做料理的厨师。”
      “噢,那你觉得我应该是做什么的?”
      他落落大方的站着,手臂摆在西装两侧,饶有趣味的看着我。言语都十分礼貌、客气。
      “您气质这么好,像个读书人或是艺术家,最不济也是一名医生。”

      听到这里,文澍温和地笑了起来:“还真给你猜对了,濑上先生早先年的时候来北京做的是牙科生意。”
      “是吗!”我来了兴趣,“那您为什么又不做医生了呢?我听说现在的牙医们都日进斗金。”
      濑上刚表情无奈:“中国的医疗事业发展太快,现在每一百平米上至少有两家牙医诊所。我实在是没有生意可做了。”他耸耸肩,有点羞涩地笑道:“我妻子说,我是牙医里面菜做得最好的厨子,厨房里牙齿模型做得最好的医生。”
      我愉快地笑出了声。
      文澍满怀钦佩地说:“濑上先生对怀石料理的造诣很深,你最喜欢吃的那道烤鲑鱼就是他的拿手菜。”

      据说这里的海鲜都是当天从北戴河运来,每一道菜都是在客人点餐后,才开始现制作的。保持了原材料的鲜美、原味,所以很多人慕名而来。
      店子装修得像一间京都寺庙,木质的结构,绘着水墨的屏风。七道精致的小菜、碗汤、生鱼片都按照一定规则装在陶制的工艺器皿里。
      到处充满了禅宗的气氛。

      来这里吃日料的老外非常多,文澍见了他们有时会彼此点头微笑一下。我好奇难道每个他都认识?
      他说有的眼熟,有的就是陌生人,不过大家都很友好罢了。
      “为什么这家店子里基本都是外国人,这里是你们默认的一个聚集地吗?”吃到一半我好奇地问。
      “不是。”他接过我的碟子,把鱼块切成薄薄的一片一片,然后再推给我。文澍是左撇子,不说刀叉,连筷子都使得非常好。“因为我们习惯吃生食,日料理很多菜都是不怎么加工的。而且濑上先生这么好客、健谈,很多留学生都喜欢过来。”

      “是吗?你们外国人是不常说中餐非常好吃吗?像锅包肉、菠萝古老肉、宫保鸡丁。”我掰着指头一一列举。
      “基本上来说,这些受欢迎的菜都比较油,很甜,而且肯定是肉。”他夹起一片绿油油的生菜说,“不过我们吃的蔬菜基本不加工,吃原味。”

      有一次,文澍做早餐。冰镇牛奶+生鸡蛋+香蕉,打散,就那么喝。我怕他胃疼,坚持要用微波炉热一下。结果做成了一杯乳白色、带泡沫的变质固体。他的眉毛硬生生地皱成了个V字。
      在北京,一到冬天就天寒地冻。我得穿上厚厚的毛衣和羽绒外套,裹得像只粽子。而他在衬衣外面罩件西装就可以出门,走在大街上,面不改色,很潇洒的样子。

      四周的食客们交谈时都小声附耳,喜欢低语。
      中国的餐厅普遍有点吵闹,文澍来了中国以后适应了一段时间,发现中国热热闹闹的饭局其实很有意思,原来吃饭对于中国人来说,远远不只是为了吃而已,更是一种感情交流,甚至是生意合作。
      “我有个爱尔兰朋友去广东工作了3个月,胖了30磅!!他痛苦地说:‘那里的工作就是吃饭,吃饭就是工作。’早茶、晚宴、夜宵的就把生意都谈成了。”
      我在心里暗笑:老外嘴馋,活活吃成了个胖子。

      吃完饭,文澍结好单,然后绅士地给我撤开椅子。
      老板濑上刚先生走出来,送我一盒他自己做的草饼,陪我们一直走到门口才告辞。

      “濑上先生是我见过最传统的日本人,而且深谙主人之道。我越看越不相信他是个生意人。”
      我们坐在车上,文澍替我系好安全带,“那你说说,生意人应该是什么样儿的?”
      我满脸奸笑的看着他,“就你这样儿的!老奸巨猾,依靠剥削劳动榨取剩余价值的资本家。”

      到家时间还早,文澍照例提出“我需要散步”。他对自己每天运动量多少非常有数,而且极其热衷游泳和瑜伽之类的健康运动。我是懒人,不爱运动,有时间宁愿选部片子宅着。所以恐吓他说饭后做剧烈运动容易胃下垂。于是他便打着“为我的健康着想”的名义,每天拉着我顺着大厦外的街道散步溜达。

      挽着他的胳膊,有种“傍老外”范儿。
      我沉浸在某人出差回归的甜蜜气氛里,感觉四周的大楼、广告、标识都辐射着甜蜜的气息。每一个匆匆忙忙的行人,都是为了赶着去见他们的爱人。

      路边一家灯火通明的影视城,门口摆着巨大的海报。

      我来了兴趣。
      “文澍,我们从没一起在影院看过电影对不对?
      “好像是。”
      “那我们去看个电影好不好?”
      ——不回答。
      “你看那个广告,有个不错的文艺片啊!”
      ——还是不回答,他无动于衷地看着前方,好像在放空。

      其实,我并不是真的要去看那部电影。饱暖思□□,塞饱了肚皮,那根名曰“别扭”的神经就开始发作。极度无聊地想要逗逗这家伙。
      于是,我一声不响地停在马路边,眼睛直勾勾地瞪着他。

      不到一秒,他就折回来,讨好的说道:“前面有一家你喜欢的甜品店,我们去买盒蛋挞当点心好不好?”
      ——我也无动于衷,继续瞪,

      “Honey,我们可以去买DVD回来看嘛。”
      “那就不是一样的气氛啦!”我故意把语气放得很夸张。

      僵立好一会儿,他终于投降了。
      “All right ,那我们去看吧!”他摆摆手做放弃状。
      我得意起来,作势要拉他往售票口去。

      这位文先生突然幽幽地又说到:“可惜啊,在影院里我就没办法给你泡奶茶。”
      “。。。”
      “也不可以,趴在枕头上吃饼干。”
      “。。。”
      “中途起来去上个厕所,也不能倒回去再接着看。。。”
      “。。。”——动摇了!

      “最重要的是!”
      他眼睛亮亮的看着我,有点儿看好戏的表情。
      “要是看到入戏的地方,你好意思埋在我肩膀上哭么?好意思一遍遍的把鼻涕、眼泪往我身上抹么?还好意思让我拍拍你的后背,安慰你说‘Hey hey hey,it's gonna be okay’么?”

      他说得生动形象,手舞足蹈。还在模仿者我平时动情时的样儿,揪着衣服的领子,把脸埋在我肩膀上,蹭来蹭去。
      “。。。”
      完了,真是无语,完败啊!

      正逗趣着,电话响起来了。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对我说:“我需要接个电话,可以么?”
      我早就习惯了他这些过分客气的习惯,连忙点点头。
      很长时间我都觉得,他们英国人的礼节教育一点儿也不比日本人轻松。

      ——是我,Martin。
      ——没有,我提前回来的。
      ——方案可以换,不过预算你得再给我加20%,
      ——我管你怎么交代,这些是你的事。

      用英文,交谈有些激烈。怕打扰他谈话,我打算避开,他一把拉住我。
      ——你安排谁去?不行,给我换人。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什么科长?我不认识,让他跟秘书预约。

      一谈及工作,文澍会立马切换成另外一个人。
      深谋远虑,做事谨慎。完全没有平时的温柔体贴,甚至有些铁面无情,完全的商人。

      我撇开头,百无聊赖的看着路边的停车位。
      不经意间,一辆车子吸引住了我的目光。

      虽然在瑞江工作,但我对车子的认知,寥寥无几。不过因为对数字天生的敏感,我记得那个车牌,而且十分确信那是宋健的车子。
      这里是有名的商业街,到处是饭店,咖啡厅和KTV。说不定是和客户或者朋友在这附近吃饭。
      说话间,车主人和一位穿裙子的女郎,款款地朝这边走来。

      宋健替那位女士打开车门,隔着马路,我远远的看着他们,脑子有些恍惚。
      我问自己难道这世上会有第二个女人正穿着同样的裙子?
      因为这条白色的羊毛裙是三亚当地一个手工店老板的私人收藏品,kelly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说服老板忍痛割爱,今天早上她第一次穿出来上班,滔滔不绝的对着它跟我讲了一个小时!

      汽车迅速发动起来,朝相反的方向开走,直到看不见。
      我仍旧在折磨着自己,企图寻找出一个理由来说服这个绝对不可能,但又确实出现了的情况。

      文澍已经打完了电话,满脸歉意地看着我。
      “讲什么呢,在电话里说得那么凶?”
      “没什么,我的秘书给安排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饭局。”
      “你的秘书是哪国人呀,他不知道你讨厌参加应酬的么?”

      “法国人,别小瞧人家,”他捏了捏我的耳垂,“我的秘书可是研究关系学的,既然他说非得要去,那就是有非得要去的理由。”
      我被他拨弄的心猿意马,胡乱地问道:“对方是谁啊,来头那么大?”
      “据说是个才二十多的处长。”

      ——噗嗤一声,我禁不住大笑起来,捧着双臂,花枝乱颤。
      “我说,你就听那秘书的话吧。中国的人际关系学如此深奥,都被他理解得透透彻彻的了!”

      他显然不懂我在说什么,一脸天然呆的表情。
      我拍拍他的肩膀,说:“今天运动够了咱们回家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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