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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草色烟光残照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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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晴觉得昏昏沉沉的,四周都是空洞的黑。好像小时候,她也发过这样的高烧。婉姨整夜整夜的守着她,替她熬药,倒水。可是后来婉姨死了,这世间,就独独剩了她一个人了。这些年,颠沛流离,受尽人间冷暖,最终沦落到红袖楼。之后的日子,每天都是煎熬,每一天都像是朝地狱又近了一步。那黑洞洞的一团,不断的扩大,扩大,将她一点一点的吸进去。身上越来越热,嘴上干热的起了皮,皮肤煎灼一样地痛,似要一寸一寸地龟裂开来。
萧潇在一边不停的替她擦着额上的汗,叫了她几遍,也不见她醒来,只好坐在一边等。
黄昏的时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晚晴便在这淅淅沥沥的雨声里醒来。
“我的小祖宗,你可算醒了。”萧潇松了一口气,锤了锤坐酸了的腰。
晚晴吃力的坐起来,茫然的环顾四周。屋里都是医院特有的那种白,白色的墙,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床铺被褥……那种白,带着森然的寒气,逼进人的心里。而萧潇是这白色里,唯一的一抹红,那身大红的旗袍让人觉得温暖。
“萧潇姐,又麻烦你了,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她觉得过意不去,心里酸酸的。这些年,若不是萧潇处处帮着她,只怕她早已死了。
“说什么傻话呢,我们都是同病相怜的可怜人,我不帮你谁帮你。”又替晚晴掖了掖被子。
“看病的钱,我以后再还你。”
“知道了,我又不是急着用钱,你不要老惦记着。”
“可我已经欠了你不少了。”她陆陆续续的欠了萧潇不少钱。虽然萧潇从来没问她要过,可是她欠的钱多一分,心里就沉重一分。
晚晴望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她掀开被子就要起来。萧潇道:“你做什么?”
她一边穿着鞋子:“天也不早了,该去上班了。”
“你这个样子还怎么上班啊!”
她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可是她只能撑下去。拉了萧潇的手,笑着道:“你放心吧,我真的没事。”
萧潇甩了她的手,别过脸去:“你昨天也是这句,结果呢,还不是晕了。”
晚晴的手无奈的垂在那,头埋得低低的,声音轻的如蚊响:“我也是没有办法。”
萧潇听得她的声音,心里难过,她们这样的人,哪里由得了自己半分。若是晚晴今天不去上班,只怕汪妈妈一发难,晚晴连个栖身之所都没了。
晚晴一回到红袖楼,就被汪妈妈叫了去。屋子的灯光晕黄晦暗,汪妈妈坐在中间的椅子上,旁边还站了几个打手模样的人。她规规矩矩的称呼了一声:“汪妈妈”。那汪妈妈端着茶杯,翘着小手指,拿杯盖悠悠的拨着茶叶:“晚晴啊,你来红袖楼的日子也不短了。以前是念着你小,很多事我也不勉强你。可如今你都快十七了,红袖楼的规矩你也不能不顾。”
“汪妈妈,有什么事,您就直说吧。”
“那好。我红袖楼虽然名义上是个舞厅,可实际上也不过就是个□□的地方。这么多的姑娘,独独你一个不肯接客,算是怎么回事。”汪妈妈瞥了她一眼,继续道:“所以啊,我今儿就替你下个决心。”
晚晴一听,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汪妈妈,我求求你,千万别让我接客。”
“话我已经同你说了,你最好知趣点,也少受些苦头。”汪妈妈这话说的那叫一个溜,也不知道对多少姑娘讲过。
晚晴抓着汪妈妈衣服的下摆,好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我求求你,你就放过我吧,放过我吧,我一定尽心工作…或者你扣我的钱。”
“哼,你还有钱可以给我扣么!”汪妈妈对旁边的几个人使了个眼色,那几个上来将晚晴一把拖开,往门外拖去。
“你们要带我去那?放开我…放开我。”晚晴乱打乱挣,两只脚蹭着地面使劲的踢着,可是她怎么挣的过几个男人的力气,何况她身上还病着,烧也没全退。
她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眼睛也被蒙上了,一丝光亮都看不见。她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什么地方,只知道自己被带上了车,然后又被带下了车,最后被扔进了一个地方。几个人离开的脚步声渐渐远离,然后是铁门被关上的声音。四周很安静,很久都没有一点声音。她想那些人应该离开了,从冰冷的水泥地板上挣扎着爬起来,还没站稳,就被人一脚踹飞。她才知道周围还有人,被踹到的腹部疼的发麻。她本能的想去捂着腹部,可是手被绑着,只能整个人蜷缩起来。她不知道周围是什么情况,有多少人,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将她如何。只是一想到汪妈妈方才的那几句话,害怕的浑身一颤。
这里是忘江码头的一处仓库,四周堆满了货物。中间的一块空地上,摆着一张方桌,程允抽着烟坐在桌边,冷冷的看着倒在地上表情痛苦的晚晴。他一扬下巴,身边的几个人就上前围住了晚晴。
晚晴听到有人走近的声音,那凌乱的脚步声里分明有好几个人。她本能的想要往后退,身子却僵在地上动不了。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到了她的近旁。一桶凉水从头浇下,这可是冬日里,她猛的倒吸一口气,冷的不住发抖。
一个低沉而嘶哑的声音道:“姑娘,你可有福了,汪妈妈叫我们好好教教你。”
她颤声道:“你…你们要干什么?”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干什么,呵呵,当然是教你怎么做女人了。你放心,我们兄弟几个都很棒哦。”…周围响起了一片笑声,“是啊是啊,一会啊,保证叫你□□。”……
那笑声听的晚晴心里发毛,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不知道周围有多少人,只是听那声音,人似乎很多。她害怕到几点,难道她逃了这么久,最终还是逃不过悲惨的命运么。
“嘶~”一声衣服撕裂的刺响划破了空气。几个男人纷纷上前,疯狂的撕扯着晚晴的衣服。衣服撕裂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
仓库里回荡着晚晴刺耳的叫声:“啊~~救命…啊...求求你们放了我吧…啊…”到了最后,那声音只剩下哽咽,混着眼泪。粗糙的手掌胡乱的摸在她光洁细腻的肌肤上,升起一阵阵的恶心。她知道求饶是没有用了,对汪妈妈没用,对这些人同样没用。她绝望的咬着唇,腥热的血在嘴里弥漫开来。
程允拿着烟头走过来,围在晚晴身边的男人自动让开了一条路。晚晴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扯得破烂,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裸露出来。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烟头死死的抵在了晚晴裸露的右肩上,“啊~~~”然后是左肩,手背,胸前…一连烫了七八处地方,直到程允手中的烟熄灭。他心想:“这些,就当是复仇开始的标志吧,接下来的路,我会陪你好好的玩。”他露出了好似惬意的笑容,重新坐到了桌边。
有人拿出了一根带着倒刺的鞭子,狠狠的往晚晴身上打去。鞭子每一次的落下,都伴随着晚晴的一声惨叫。每一鞭都像是刀割一样疼。
疼痛和寒冷已经使晚晴处在半昏迷的状态,身上一条条血红的鞭痕在雪白的肌肤上显得尤为妖冶。
徐明进来跟程允耳语了几句,程允起身离去。一个罩着黑色头套,血肉模糊的女人被人抬了进来,扔到了晚晴的身边。
有人解开了绑在晚晴手上的绳子和蒙在她眼睛上的黑布。她痛的迷迷糊糊,意识好不容易恢复过来,想睁开眼睛,刺目的白光照过来,又猛的闭上。
“晚晴小姐,你就不想看看身边的人是谁么?”那声音带着诡黠的笑意。
她已经痛苦不堪,哪里还顾得上别人。可是一侧脸看见那件熟悉的大红色旗袍,心就跌落到了谷底。那旗袍下女子的身体已经血肉模糊,血不断的从她的□□沿着大腿流下来。她艰难的支起身子,扯开套在女子头上的黑布,心里默默的祈祷:“千万不要是她,千万不要…”
黑布扯开的刹那,她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那张脸跟身体一样的血肉模糊,但依稀还能辨认出本来的面貌。她痛哭出声:“萧潇姐…”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汪妈妈不是要逼她接客么,关萧潇什么事。她战战兢兢的伸出手去探萧潇的鼻息,已经没有任何气息。她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整个人僵硬的倒下去,后脑勺重重的撞在地板上。难道这就是她们的命运吗!
码头上,上官远和程允面朝忘江并排而立。几步之外,十几个人以半包围的形状,背对他们伫立着。
上官远道:“你不该伤害无辜的人。”
程允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灭。“我既然要报仇,就要让她先失去所有。她的亲人都已经死了,我只能让她连唯一的朋友也失去。”
“可是这样,未免太不公平了。”
“公平,什么是公平?当年我母亲带着那个贱人离家出走的时候,想过给我公平么?这十几年,我一直生活在痛苦里,我的公平呢?”
“我真的不明白,这世间哪有母亲为了别人的孩子,抛弃自己的儿子。”
“呵,你不明白,我想了十几年都没有明白过。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我只知道,我要报仇,要把我这十几年来的痛苦加倍的还给她!”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误会!哪里会有什么误会。每次父亲毒打我的时候,都会将当年的事再重复一遍,直到他死。”
“但这一切,毕竟不是她的错。”
程允扳过上官远的双肩道:“你知道么,我永远都忘不了她那个得意的表情。在母亲选了她之后,她竟然那样得意的对我笑。”他手上的力量一点点加重,整个人似要失去控制。
上官远叹了口气:“不管你了,只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才好。”
待上官远已经走开了一段路,程允才回过神来喊:“喂,你自己的事怎么样了?”
上官远摇摇头:“或许很多事,真的不是朝我们预计的方向发展的。”
程允回到仓库门前,对守在门口的人道:“她怎么样了。”
“已经晕过去了。”
“把她泼醒,照计划办。”他的声音不带任何温度,比这冬夜里的寒风还要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