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富江共感之后》忽雨林

13、照片（4）

　　“你什么意思。”

　　京极织音无语，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人类跟怪物是有壁的，你能不能好好解释一下啊，要不然很容易产生歧义。

　　“你觉得我是长了两张脸的怪物吗？”

　　京极织音在心里点头，对啊对啊，你不就是怪物吗？

　　然而事实上，她只是含糊地说：“没有说你就是怪物，就是，即使假如就算哪怕你是怪物，也是最好看的那个——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应该是别人恶作剧弄的吧，她这样想。
　　如果真的有两张脸，她搂着野川富江睡觉的时候，另一张脸也会呼吸发出声音的，但她从来没有发现过。

　　—

　　泽水看到那张照片时，她正在摆弄自己的新相机，没想清楚这张照片怎么出现在眼前，可她本能地感到恐惧。

　　富江绝对不是那种可以嘻嘻哈哈就敷衍过去的人。

　　尽管她甚至不能为这张照片给出任何解释，这不是她的恶搞恶作剧。
　　因为她从照相馆那里取来这些照片时，富江的脑袋后面就总会带上另一张相似的脸。

　　泽水当机立断，向老师请过假之后就从学校里逃了出去。她背着包走出教学楼，往后看，正有一群人往她的教室走去。

　　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泽水看出他们的嘴型，是一致的两个字——泽水。

　　回到家，她才感到片刻的安定，但是这股安全感在山崎找来她家时荡然无存。

　　泽水想到那张照片，又想到那群仿佛失掉神志的学生，终于想清楚是山崎把照片发放出去的，气得她一把将山崎推开。

　　“山崎学长你怎么拿到那张照片的？”泽水质问道。

　　山崎的脸色透出黑沉，眼皮疲累地耸搭下来，瞳孔无神地紧缩，他发出两声干巴巴的笑声，说：“是你给我的，我看到了……富江就是个怪物！我要把真相告诉所有人！”

　　“你开什么玩笑？！”泽水说得干脆，心里却也艰涩得很，她不知道真相究竟如何。

　　山崎却如同入了魔，一味地要求泽水把富江的照片给他，哪怕高价，他也要。

　　泽水哪里敢给，解释自己再没有其他照片，却依旧被他要求去偷拍富江。

　　一想到那些照片，她头皮发麻，除了拒绝和推搡山崎离开之外，她不能再做其他。

　　可就在这时，站在自家门口和山崎拉扯的泽水眼尖地看到有人往自己家的方向过来，身上穿的是同一所学校的制服。

　　泽水见推不开，只好把山崎拉进屋内，连忙把门窗关好。

　　可就在这点时间内，山崎竟从她的背包里找出几张照片，那些上面都是富江的脸。
　　无一例外，每张照片的富江都有着诡异的两张脸，就好像他的身体里原本就是存在着两具□□，而现在有一具拼了命地想要离开。

　　山崎死死捏着那些照片，眼神疯狂，笑声也显得神经质，“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是个怪物！！”

　　泽水猛地回过头，这才发觉山崎干了什么，她冲过去想抢回来，尝试失败后，干脆把照片撕得七零八落。

　　山崎眼见着富江被撕裂，心痛如刀搅，趴在地上仿佛想要把碎片粘连回去，嘴里还喃喃着含糊不清的话。

　　泽水完全不能理解，山崎学长看上去恨透了富江，但看着他的照片被撕碎竟然是伤心的情绪占了上风，简直莫名其妙。

　　突然，泽水家的门铃被人摇响，泽水立即跪蹲在地板上，将发出声音的山崎捂住口唇，哪怕被他咬住虎口，她也没有丝毫松懈。

　　门外……门外一定是富江。

　　“……我……泽水今天不是早退了吗……”

　　富江独特的嗓音从门那边断断续续传来，泽水安静地屏气，生怕造出一丁点的声音。

　　过了会儿，屋外终于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了，泽水这才松开山崎。

　　然而古怪的是，下一秒，楼上竟然传来咚咚的声音，仔细一听，仿佛是有人在上面走过发出的脚步声。

　　泽水的呼吸猛然变得急促，她是独生女，父母都出差，今天并不在家。

　　她抬起头，那么楼上的会是谁？

　　她来不及去管山崎，就近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咚咚的脚步声越发的近了，也越发地沉重，泽水听出来，那人是在下楼梯。

　　片刻后，门被打开了，轻轻的声响，门又关上了。

　　接着是富江轻柔而诡谲的嗓音：“奇怪，这里是泽水家吧，怎么山崎会出现在这儿？”

　　泽水紧紧闭上双眼。

　　“哇哦，原来小老鼠藏在这儿呀。”野川富江抓着泽水的头发，将她的头提起，“你的头发也那么短，真是让我很不爽呢！”

　　泽水来不及分辨他说了什么，甩开他的手就往楼上跑，而落在她身后的是富江不紧不慢的命令声。

　　“井竹，尺田，你们去把泽水给我杀了！”

　　—

　　京极织音原本在家里呆得好好的，忽然之间一阵剧痛袭来，在右边小腿外侧，似乎被什么东西划破了皮肤，血液粘腻温热的触感怎么也不能忽视。

　　她痛得差点想骂人，野川这家伙明明说好了马上就回来的，结果还不是跑外面被人给捅了？！

　　京极织音拿出手机点开软件，查看野川富江的位置，意外地并不太远。

　　等那阵痛感过去，她骑着自行车就往那边赶，唯一祈祷的就是野川别再躺地上等死，要不然她在大马路痛得从自行车上摔下来，事后还要去修车！

　　天色还是渐渐地暗下来，等京极织音到达目的地，她看到的是一栋大门敞开的独栋住宅，二楼的飘窗打开，蓝粉色窗帘随风飘摇着。

　　京极织音走进去，看到门口的牌子上写着“泽水”两个大字。

　　要死，野川这疯子……

　　她赶紧跑了进去。

　　一楼乱糟糟的，但是一点人影也没有，京极织音紧张半天，像是误入恐怖片片场，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踩中机关，被可怕东西突脸。

　　万幸，她在一楼并没有遭遇什么不测，同时也没有任何发现。

　　不过野川富江身上也没有发生什么，至少京极织音没再感受到他身上的疼痛。

　　突然，她的头顶上方传来细微的声响。她调转方向，踩上楼梯，泽水家的楼梯很窄，每一阶的距离比一般的台阶要高，才爬了一半，京极织音就开始大口喘气。

　　终于到达二楼，京极织音弯腰靠在扶手上，嘴里嘟囔着：“早知道就带点纸巾来了，弄得我额头都出汗了……”

　　下一秒，手掌心之上俨然是一方灰色的手帕，京极织音的心脏有一瞬的停跳，她抬头，看到的却不是可怕的杀人犯，而是山崎。

　　“咦？山崎君……？”

　　山崎未等京极织音将问题问完整，打断道：“京极，你看到了吗？”

　　“什么？”

　　“富江的照片。”

　　这时，京极织音才看清楚眼前人是一副如何的模样，他的眼角沉重地下垂，额角有被重物击打的痕迹，左眼被挤压到眯缝的程度，而眼中的无神和疯狂却准确无误地展现。

　　京极织音知道这种眼神，她在今井警官身上就看到过。

　　“啊……”京极织音谨慎地回应，“看到了哦，富江的照片。但是，大家都说那是别人的恶作剧啦。”

　　“才不是！”山崎猛然喊道，声音大到在房子里回荡着，“富江他是怪物！他是怪物！！”

　　京极织音被吓了一跳，嗯嗯地顺应着：“对啦对啦，他是怪物。”

　　“怪物就应该被消灭……”

　　京极织音小心翼翼地移动，不着痕迹地观察四周，眼前是一条长廊，两边是不同的房间，无法分辨房间里面的情况。

　　她听到山崎的声音，以为他是在寻求认同，也就点着头说道：“是啊是啊。”

　　却不想，这次不同之前，山崎举起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水果刀，竟然直直朝京极织音的方向扎过来，嘴里还念叨着：“——你竟然还敢杀掉富江，你去死！去死吧！”

　　妈呀！
　　京极织音立马就跑，可她又是骑车又是跑的，到底体力不支，就在快被疯狂的山崎追上时，一道人影从某处角落里跳了出来。

　　手掌被利刃划破的触感瞬间传递到京极织音的大脑里，她看到了野川富江挡在她面前，柔软的后发覆在白皙的颈后。

　　京极织音一边感激，又一边心尖发颤，你这时候跑出来是来送死的吗？！

　　她鼓起气把野川富江扯过，往前跑去，拐过某个房间时，有一只手猛然伸出，将他们两人一同拽了进去。

　　耳畔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京极织音抬眼看到泽水，她正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京极织音也朝她笑笑，然后就被拽着头发，对上了野川富江的视线。

　　在昏暗的环境下，他的脸还是白皙如初，像是拢在月光下，朦朦胧胧的，他冷笑着：“你笑什么？”

　　京极织音懒得理他，干脆对着他也笑了一下，然后扒开他的手心，观察伤口，“让我看看……”

　　嗯，果然是怪物。
　　才几分钟，都好全了。

　　“看什么？”野川富江低下头，也看向京极织音。

　　京极织音自然地答：“看看你的伤，你能不能别把自己身上弄痛啊。”
　　你是不怕痛，我是怕得要死的那种人好不好？

　　野川富江安静下来，注视的目光也变成沉静，直到泽水的尖叫声打破这一切。

　　“啊啊啊你们别调情了，你们真是聋了，快看门啊！！”

　　京极织音先一步扭头，看到紧闭的木门突然嚯开一个巨大的口子，外面的顶灯透过缝隙爬进来，门的那边是山崎充血的双眼。

　　他的嘴里嘀嘀咕咕，固执地喊着两个字——富江富江富江……像是要把这两个字磨平了嚼碎了吞下去。

　　砰的一声。
　　那道口子越撕越大。

　　京极织音连忙站起身，门口是逃不出去，只能双手各自牵过一只手，一边听着砍门声，一边不住腿软地往里面走去。

　　这里是一间小仓库，鲜有人问津，就连泽水本人也不知道这里放了些什么。
　　京极织音找不到趁手的工具，只好躲在灰尘里感受着快到逃到舌根的心脏还在不安地跳动。

　　不多时，山崎还是走了进来，不知为何，带了满身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