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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蛛网和友谊 ...

  •   分院帽在我头上只停留了不到十秒钟。“斯莱特林!”它高喊道。

      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沃伦虽非神圣二十八族之一,但也曾经算个不大不小的纯血姓氏,父亲那些痴迷的黑魔法研究也为家族染上了足够多的阴影色彩。斯莱特林,野心、精明、重视血统与力量,这里是我学会伪装与计算的第一所,也是最合适的学校。

      然而,真正踏入斯莱特林地窖,融入那片银绿交织的群体,我才意识到自己天真的“理所当然”有多么肤浅。斯莱特林内部的等级与规则,远比院徽上的颜色要复杂、幽深得多。

      在这里,血统是入场券,但不是通行证。古老的姓氏,布莱克、马尔福、莱斯特兰奇拥有天然的高位,他们的后代一入学就沐浴在隐形的光环与期待中。财富与权势是重要的砝码,卢修斯·马尔福那种浑然天成的傲慢,源于他背后堆积如山的金加隆和魔法部的潜在人脉。而像我家这样——血统“尚可”,但家族式微,财力普通,父亲的名声更多是“古怪”而非“可敬”——意味着我需要从更低的起点开始攀爬。

      更关键的是,斯莱特林崇尚力量与成功,鄙夷软弱与失败。这里的友谊充满计算,同盟基于利益,忠诚往往有条件。公开的温情是弱点,过度的谦卑是耻辱。你必须展示你的价值,你的潜力,你未来可能带来的回报,同时小心翼翼地不逾越属于你当前位置的界限。

      我很快学会了这里的生存法则:

      观察,而非急于融入。
      我花了很多时间在公共休息室的角落,看似埋头书本,实则倾听每一场交谈,分辨哪些是浮夸的吹嘘,哪些是隐晦的炫耀,哪些是带着毒刺的试探。我记住每个人的名字、家世、喜好、厌恶,以及他们之间的亲疏关系与潜在矛盾。

      展示价值,而非乞求接纳。
      我的价值最初体现在课堂上。魔药课上精准的称量和冷静的操作,魔咒课上对咒语原理的清晰理解,古代如尼文课上展现出的天赋。我不炫耀,但当斯拉格霍恩教授用圆滑的语调称赞“沃伦小姐又一次展现了非凡的精准”时,当弗立维教授惊讶于我首次尝试某个复杂咒语就近乎成功时,我收获了打量——审视的、评估的、略带惊讶的打量。这在斯莱特林,比一百句空洞的奉承更有用。

      建立联系,而非依赖任何人。
      我谨慎地选择交际对象。对像卢修斯·马尔福那样高高在上的核心人物,后来是纳西莎·布莱克。我保持恭敬而疏远的距离,偶尔在他们需要时递上恰到好处的帮助,换取一个矜持的点头,这就够了。对于同级中那些家世相当、野心勃勃但缺乏明确方向的人,我则成为他们眼中“值得交流想法”的聪明同伴——我们可以讨论课业,分析教授,甚至隐晦地触及某些灰色领域,但绝不涉及核心秘密或个人忠诚。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在我的蜘蛛网上,西弗勒斯·斯内普和雷古勒斯·布莱克是两颗位置微妙,且极具利用价值的棋子。我刻意接近他们,培育着一种被称为“友谊”的关系,如同培育两株特性迥异但都颇有价值的魔法植物。我深知他们的弱点,并毫不愧疚地将这些弱点化为我网络中的丝线。

      我比斯内普低一届。当我们还在霍格沃茨时,他已是那个阴沉、油腻、才华横溢、日益被黑魔法吸引的斯莱特林。在斯莱特林内部也处于一种尴尬的边缘位置——人们承认他的能力,却不愿与他为伍;需要他的帮助,却在背后嘲笑他的怪异。

      我注意到他,这个被马尔福招揽的混血——不仅仅因为他的魔药天赋,尽管这天赋被傲慢和自卑层层包裹,更是因为那个红发的格兰芬多——莉莉·伊万斯。

      我见过他看她的眼神。在走廊上,在魔药教室里,在那棵他们后来决裂的树下。那眼神里有一种近乎痛苦的感情,一种混合着渴望、自卑与绝望的炽热。那是他灵魂的裂缝,是他坚硬外壳下最柔软、最易攻击的部分。

      一个有弱点的灵魂更容易被接近、更容易被钩织进我的网络。

      我选择了一个恰当的时机接近他。在他与伊万斯公开争吵后不久,他在图书馆角落独自钻研一个极其复杂的黑魔法咒语,眉头紧锁,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我拿着一本关于古代如尼文对咒语结构影响的书籍,自然地坐在他对面。

      “这个反向音节组合,”我指着羊皮纸上他潦草笔记中的一处,“如果替换成弗拉基米尔体系里的变体,或许能稳定能量流,避免反噬。”

      他猛地抬头,黑眼睛里满是警惕和惊讶。他没想到一个低年级的斯莱特林女生能看懂他的研究,没想到会有人敢在这种时候打扰他,更没找到在斯莱特林里会有人这么平静地和他交谈。

      我迎着他的目光,坦然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对知识的纯粹兴趣。“伊丽丝·沃伦,”我自我介绍,“我对诅咒反噬的规避机制很感兴趣。”

      那便是开始。我们之间的关系建立在智力上的惺惺相惜和对黑魔法知识的共同探索上。但我始终小心翼翼地维系着一种平衡:展示足够的能力赢得他的尊重,但又不会威胁到他那脆弱的自尊;偶尔,在深夜的公共休息室,当只有我们两人,且他情绪异常低落时,我会“无意中”提起伊万斯。

      “那个红头发的格兰芬多……她的魔咒天赋确实很惊人。”我会用一种客观的、不带评判的语气说。

      他会沉默,但紧绷的肩膀会微微放松。这是他允许话题存在的信号。

      “她不懂,”他最终会嘶哑地说,像是在对自己强调,“她永远不懂有些力量的必要性。”

      “有些人选择停留在阳光之下,”我会轻声回应,既不赞同也不反对,只是陈述事实,“而有些人,注定要探索阴影,承担更多。”

      通过这些看似不经意的交谈,我逐渐在他心中定位为一个“理解者”,一个知晓他最大秘密和痛苦却从未试图评判或利用的罕见存在。

      毕竟我的处境,要比他好的多。沃伦是个纯血姓氏,虽然已经破败,但在我父亲那辈之前还崩溃辉煌过。我的远方表姑母们有的嫁入了纯血族谱最高的那28家,这让我在斯莱特林内部维持着那种微妙的平衡——不显眼,但也不会招致某些突如其来的冷嘲热讽。

      这与他刚好相反。

      我利用莉莉·伊万斯这个他心中永恒的痛楚,作为拉紧我们之间联系的绳索。我忏悔,我窥探并利用了一个男人最深的、无望的爱恋,来确保他对我的信任,使他在未来可能成为我双面游戏中一个有用的砝码。

      至于雷古勒斯·布莱克,他比我低一届,他是那个辉煌而疯狂的布莱克家族更听话、更符合期望的小儿子,更是在卢修斯·马尔福毕业后隐隐被推上他的位置的小布莱克。

      当他初入霍格沃茨,被分入斯莱特林时,他身上还带着一种来自古老纯血家族的、近乎天真的矜持。但我很快看到了他温和外表下的裂痕——那是对他哥哥,西里斯·布莱克,那个家族叛逆者,复杂而难以言说的情感。

      在斯莱特林,布莱克这个姓氏带来荣耀,也带来审视——人们会暗暗比较:他会像他哥哥一样“堕落”吗?他能承担起家族复兴的重任吗?

      雷古勒斯从不主动提及西里斯。但当那个名字在公共休息室里被带着鄙夷或愤怒的语气提及时,我能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痛苦、困惑,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他渴望得到父母的认可,履行家族的期望,但西里斯那决绝背叛的影子,像一道幽灵,始终盘旋在他的生命之上。

      我借用了纯血家族那些错综复杂的血缘关系。好像是我的曾姑祖母和他的曾曾外祖母的姐妹嫁入了同一个家族,大抵是这样,我早已记不清楚,我用这个零散的关系卸下他的防备,以学姐的身份细心关照他,帮助他适应斯莱特林的生活,在深夜的公共休息室、天文台,我听他讲那些平时大庭广众之下不敢讲出口的只言片语。我让他觉得,我是一个可以交谈的对象,一个不会因为他偶尔流露出的、对家族信条的怀疑而轻视他的人。

      在一个特别安静的夜晚,我们坐在黑湖边,他罕见地提起了西里斯,语气苦涩:“他选择了他的路。一条……更轻松的路。”

      “有时候,看似轻松的路,反而最需要勇气,”我望着漆黑的湖面,若有所思地说,“而承担期望,往往是最沉重的负担。”

      他猛地看向我,像是被说中了心事。那一刻,我在他眼中看到了被理解的震动。我利用了他对兄长的复杂情感——那份被压抑的崇拜、受伤的亲情以及对自身选择的怀疑——成为了他灰色心事的倾听者,一个他以为能理解他身处夹缝中痛苦的人。

      我忏悔,我利用了雷古勒斯内心的挣扎与善良。我引导他将我看作黑暗中一盏温和的、理解他的灯,而实际上,我只是在为未来埋下一颗棋子。一个忠诚的、有原则的布莱克,一个必定加入食死徒、继承家族的布莱克,无疑具有其价值。

      当我和小巴蒂·克劳奇在食死徒的世界里重逢,并发展出那段危险的关系时,我与斯内普和雷古勒斯的“友谊”也自然地被带入了这个更黑暗的舞台。

      斯内普对于我和小巴蒂的接近表现出惯常的讥诮。“克劳奇家的疯子,”他曾在一场食死徒集会后的间隙,用他特有的低沉嗓音对我说,“他的狂热会烧毁他自己,以及他身边的一切。”

      “每个人都有其用途,西弗勒斯,”我平静地回答,“即使是火焰,也能用来照明,或者……清除障碍。”

      他哼了一声,不再多说。他或许看出了什么,或许没有。我们的关系建立在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上,不过问彼此的某些选择。

      而雷古勒斯,他对小巴蒂则表现出一种谨慎的疏离。他认同纯血理念,服务于黑魔王,但他骨子里的某种正直感让他对小巴蒂那种不计后果的狂热感到不适。他曾委婉地提醒我:“伊丽丝,巴蒂·克劳奇……他和他父亲一样偏执,只是方向相反。”

      我对他报以理解的微笑:“我知道,雷吉。谢谢你的关心。”我让他觉得,我欣赏他的关心,并将他的提醒视为一种真挚的友谊。这进一步巩固了他对我的信任。

      你看,我就是这样操纵着他们。

      利用西弗勒斯·斯内普对伊万斯无望的爱,利用雷古勒斯·布莱克对西里斯未说出口的牵挂,利用他们对友谊的珍视,将他们编织进我那张灰色的网中。我知道斯内普的阴沉敏感,知道雷古勒斯的正直与挣扎,我精准地触碰他们的弱点,如同弹奏一件熟悉的乐器,以确保在需要时,他们能成为我的资源,我的掩护,甚至我的牺牲品。

      我忏悔,我将人心视作棋盘。我将可能存在的、更纯粹的情感,变成了冷酷的战略计算。在我的世界里,就连“朋友”,也是可以估值和利用的资产。

      但我并不后悔。因为在那个随时可能粉身碎骨的时代,在我的双重身份压得我喘不过气时,与斯内普讨论魔药与咒语,听雷古勒斯偶尔倾诉家族烦恼,这些时刻,确实给了我某种虚假的“正常感”和慰藉。即使这慰藉建立在谎言与利用之上,它也真实地支撑过我。

      而最终,当他们各自走向命定的结局——斯内普背负着沉重的悔恨死在尖叫棚屋,雷古勒斯勇敢而孤独地葬身湖底——我那份利用了他们感情的忏悔,才真正变得沉重而具体。但那时,一切都已太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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