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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归巢和假饰 ...

  •   当邓布利多平静地向我提出那个提议时,我心中没有惊讶,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冰冷确凿感。凤凰社的猜忌目光、格里莫广场12号里弥漫的不信任气息、以及我自身那与“光明”阵营格格不入的灰色本质,都指向同一个必然结局:我无法,也不愿,长久地待在这边。

      “局势需要眼睛,需要耳朵,需要有人留在那边。”邓布利多坐在校长办公室里,手指交叉放在桌上,半月形眼镜后的目光深邃如古井,“西弗勒斯已经回去了。他需要……掩护,也需要验证信息的渠道。而你对那边的一些人,对一些运作方式,有着独特的了解和联系。”

      他说得含蓄,但我们彼此心知肚明。斯内普的回归,是黑魔王对他“忠诚”的考验,也是凤凰社插回敌人心脏的一把淬毒匕首。而我,一个背景曖昧、曾在伏地魔第一次倒台后游走于灰色地带、且与克劳奇事件有模糊牵连的人物——尽管他的证词从某种意义上也保全了我。我的“回归”,既可以作为斯内普的某种侧面印证,也可以成为一个独立的信息源,甚至是一个……诱饵或缓冲。

      “福吉和魔法部的主流声音依旧在否认伏地魔的回归,”邓布利多继续说,语气平淡却沉重,“这给了他们喘息和发展的空间。我们需要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计划什么,尤其是……关于哈利。”

      哈利·波特。黑魔王归来的见证者,也是他最大的威胁与执念。保护这个孩子,挫败针对他的阴谋,是邓布利多一切布局的核心。

      我几乎没有犹豫。“我接受这个安排,校长。”我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这决定甚至让我感到一种扭曲的“如释重负”。在凤凰社,我是一枚可疑的棋子,一个需要被时刻监视的异类。回到食死徒那边——或者说,回到那个黑暗与灰色交织的熟悉领域——我反而能更自如地呼吸。那里的人不关心你的道德底色,只在乎你的价值、忠诚和对黑暗的贡献——哪怕只是虚假的价值、表面的忠诚和扭曲的贡献。

      那里有我熟悉的规则:算计、背叛、力量为尊。更重要的是,那里是西弗勒斯·斯内普如今行走的刀锋,也是……巴蒂·克劳奇二世曾经燃烧殆尽的地方。

      归去,仿佛也是一种另类的“回归”。
      邓布利多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你会遇到严酷的审查,甚至惩罚。伏地魔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曾经‘动摇’过的人。你需要一个足够有说服力的‘理由’,来解释你为何在克劳奇事件后选择沉默,又为何现在回来。”

      “理由很简单,”我回答,“恐惧,与利益。之前我害怕被牵连,害怕失去在魔法部经营的一切。现在,黑魔王归来的事实已经无法掩盖,尽管福吉和魔法部还在自欺欺人。力量的天平在倾斜。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想……重新站队,在新的秩序中谋求一个位置。至于克劳奇,”

      我顿了顿,语气刻意染上一丝恰到好处的冷漠与撇清,“他是个失控的疯子,他的所作所为与我何干?我甚至庆幸自己当时保持了距离。”

      邓布利多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评价这个理由的真伪。“西弗勒斯会知道你的任务。必要的时候,你们可以相互印证,但必须极其谨慎。你们的首要目标是生存,然后是传递关键信息。尤其是关于哈利安全的任何迹象。”

      计划迅速制定。我将“主动”向某些已知的、仍与食死徒残党有联系的中间人——魔法部里总有这样的人。透露“悔意”与“投诚”的意愿。风声会传过去。然后,等待“召唤”。

      这个过程比想象中更快。伏地魔急需扩充力量,也需要验证那些在他人间蒸发时期态度曖昧的旧部。我被带到了马尔福庄园——如今已俨然成为食死徒新的核心据点之一。

      这个厅堂比我记忆中更加阴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恐惧、狂热和病态期待的气息。长桌周围坐着熟悉或半熟悉的面孔:卢修斯·马尔福脸色苍白而紧绷,贝拉特里克斯眼中燃烧着比阿兹卡班时期更甚的疯狂与崇拜,还有其他一些或狂热或怯懦的身影。斯内普站在阴影较深处,黑袍裹身,面无表情,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

      然后,是那双红色的、蛇一样的竖瞳。

      伏地魔高踞主位,苍白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抚摸着紫杉木魔杖。

      “伊丽丝·沃伦,”伏地魔高亢、冰冷的声音响起,“一个……善于审时度势的女巫。告诉我们,是什么让你离开了邓布利多那虚伪的庇护所,来到我的面前?” 话语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与试探。

      我垂下目光,做出恭敬的姿态,声音清晰而稳定:“因为我看清了现实,我的主人。邓布利多和魔法部都在否认您的回归,试图用谎言维持可笑的和平。但力量不会说谎。您归来了,比以往更强大。在真正的力量面前,过去的犹豫是愚蠢的。我希望能有机会弥补,为您的新秩序效劳。”

      “效劳?”贝拉特里克斯尖声笑道,充满恶意,“你当年可没这么积极!克劳奇那个小杂种发疯的时候,你在哪儿?嗯?躲在你的魔法部办公室里发抖吗?”

      “我避免了无谓的暴露,莱斯特兰奇夫人。”我平静地回应,目光扫过她疯狂的脸,没有正面回应她的质问,而是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冷静、甚至冷酷的机会主义者,这比伪装狂热更容易取信。

      伏地魔的红眼睛微微眯起。他转向斯内普:“西弗勒斯,你怎么看?这位沃伦小姐的……悔悟?”

      斯内普的声音如同丝绸般滑腻低沉,不带丝毫感情:“她一直是个精于计算的人,主人。在霍格沃茨时便是如此。她的‘回归’,符合她一贯的利益权衡。至于忠诚,需要时间……和任务来检验。”

      很聪明的回答。既没有为我担保,也没有直接否定,将皮球踢回给伏地魔,同时暗示了需要观察,这为我们潜在的配合留下了空间。

      伏地魔沉默了许久,那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我身上。然后用那双眼睛直直望向了我——摄神取念。如同冰冷的潮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志涌入我的脑海。我没有试图完全阻挡——那无异于找死。我朝着这股力量打开了我特意布置好的展厅。

      展厅的核心展品,并非邓布利多精心推敲过的“恐惧与利益论”,也不是我与斯内普可能默契准备好的、相互印证的说辞。不,我拿出了更危险、更私密、也更真实的东西。

      我让他看到了小巴蒂·克劳奇。

      不是作为“失控的疯子”或“可悲的棋子”,而是作为一段鲜活、炽热、对我而言意义非凡的记忆。

      图书馆里争夺禁书时那心跳加速的对视,塔楼上关于燃烧意义的低语,圣诞舞会后复方汤剂失效时那个混杂着血腥与魔药气息的、粗暴的吻,以及——最关键的是——那深埋心底、迟来的领悟与那句对着虚空说出的“我愿意”。

      我让他感受到指环套上手指时的冰凉与胸口另一枚金属贴肤的灼烫。我甚至没有过多掩饰那份扭曲的、建立在危险共鸣与毁灭预兆之上的情感。

      我将这些记忆与情感,与我“回归”的动机紧密编织在一起:

      看吧,这就是我的“理由”。那个与我有过最深羁绊的人,为你燃尽了一切,最终连灵魂都被摄魂怪吻去。邓布利多和凤凰社将他斥为怪物,魔法部抹去他存在的痕迹。只有在这里,在你归来的旗帜下,他的牺牲、他的狂热、他的一切,才可能有其意义和价值。

      我的“回归”,与其说是投靠力量,不如说是……归属与完成。完成他未竟的事业,在他选择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以此作为对他最后的、无人知晓的祭奠与追随。

      这理由充满了个人化的偏执与非理性,远比精密的利益计算更能解释一个“精明者”为何在局势未完全明朗时冒险回归。它漏洞百出,却因掺杂了真实而炽烈的情感碎片,反而显得更可信——至少,对于伏地魔这样一个崇尚极端情感、且自身思维方式也并非全然理性的人来说,如此。

      我感觉到那股在我脑中翻搅的冰冷意志在触及这些记忆时,产生了微妙的波动。是嘲弄?是了然?还是某种对“忠诚”另一种表现形式的玩味?我不知道。

      他发出一声短促、高亢的嗤笑,那声音里充满了某种残忍的愉悦。“有趣的纽带……基于毁灭的认同。”猩红的竖瞳紧紧锁定我,仿佛在评估一件沾染了特殊污渍、却可能因此更有用的工具。“克劳奇……他确实是个忠诚的仆人,虽然最后出了点……小岔子。”

      他没有追问细节,没有质疑我对小巴蒂情感的“真实性”是否会影响到对任务的忠诚。或许,在他看来,这种扭曲的执念反而是另一种形式的控制枷锁。他只是挥了挥苍白的手,仿佛拂去微不足道的灰尘。

      “你可以留下,沃伦。记住,你的价值取决于你能带来什么。卢修斯会告诉你该做什么。”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一旁脸色苍白的马尔福,又冰冷地掠过像影子般沉默的斯内普,“以及,不该做什么。”

      潮水般的压力退去了。我稳住微微发颤的指尖,垂下目光:“感谢您的接纳,我的主人。我会证明我的价值。”

      他允许了我的回归。理由是我呈上的、关于小巴蒂的记忆与情感。这是否与小巴蒂本人有关?是否因为小巴蒂曾是他最狂热的信徒之一,这份由“遗孀”般的执念所驱动的效忠——让我姑且如此形容,让他觉得可以接受甚至利用?还是他仅仅欣赏这种将个人情感与黑暗事业绑定的偏执?我无从得知,也无需深究。结果是我想要的。

      而在我思维最深处,被层层冰冷牢固的大脑封闭术封锁的区域,那些真正致命的东西安然无恙:雷古勒斯·布莱克苍白的脸与岩洞的秘密,克利切守护的挂坠盒,我与西奥多·诺特之间复杂而隐蔽的联系,我对父亲死亡的真相,以及我对邓布利多、对凤凰社、甚至对伏地魔本身那种根深蒂固的、灰色的不信任。

      我只相信我自己。我的判断,我的计算,我的生存。

      在食死徒的巢穴中,我佩戴着两枚指环——一枚在手指,作为给黑暗主人的“投名状”与个人执念的展示;一枚紧贴心口,作为仅属于我自己的、无声的忏悔与纪念。我配合卢修斯·马尔福对吗我既利用又提防,与斯内普维持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冰冷的“同僚”距离,忍受着贝拉特里克斯等人或明或暗的挑衅与监视。

      我传递回凤凰社的情报,总是经过精心筛选和延迟——足以显示我的“价值”,又不会立即导致食死徒不可挽回的损失或暴露我的核心位置。同样,我为食死徒所做的“贡献”,也总是游走在风险边缘,既能取信,又留有回旋余地。

      我行走在双面甚至多面的刀锋上,利用各方的不信任与需求,为自己营造出一个看似危险却暂时稳固的灰色空间。小巴蒂的情感成了我最公开也最私密的盾牌与标签,而真正的秘密,则随着每一次呼吸,被更深地埋藏。

      我忏悔,我利用了一段真挚的情感作为欺诈的工具,玷污了那份迟来的“我愿意”。

      但我不后悔。因为唯有如此,我才能继续这场游戏,才能在黑暗与光明的夹缝中,保有那一点点属于我自己的、真实的、哪怕是关于毁灭的印记,并守护住那些我选择背负的、更沉重的秘密。

      信任是奢侈品,而我,早已破产。我只相信自己的计算,以及……那枚贴在心上、微微发烫的金属圆环,所代表的、永不褪色的疯狂与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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