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本小说的共用反派》蝉叶行舟

9、第 9 章

　　席君柏开车的技术很稳，车到达学校时正好上午8点，裴云川正要开门，潮湿的空气混着雨水撞在车窗上，他低垂着头左右扫了眼驾驶座周围，没有伞。

　　“云川，先别动。”
　　席君柏从驾驶座侧方拿出一把伞，另一只手握住裴云川手腕制止他的动作：“外面雨挺大的，车里先前只备了一把伞，先将就用下。”

　　他下车开伞，噼里啪啦的雨水砸在伞面上，湿润的风混合雨水沿着缝隙落到裴云川的手背。

　　伞毕竟只是单人伞，对于两个平均成年的男人来说还是有点不够。

　　裴云川感觉自己有几次肩膀擦过席君柏的手臂，伞也撞歪了几次。

　　他稍微往旁边走了点，想尽量保持一点距离，避免又再次撞到对方。

　　“轰隆——”

　　刚过了校门还没走到教学楼，雨突然加大，伞面被雨水和风灌得往后仰，操场上突然冲出来一群穿着军训服的新生。

　　“这什么鬼天气！”
　　“还不快跑，雨又大了！”
　　“我靠，他们有伞！”

　　“前面，有伞的朋友让一让，先让我们这群孤儿过一过！”

　　裴云川闻声稍微偏头想看，这时候席君柏忽然伸出手将人揽住，伞面下压，将人往前带了带，几乎遮了个全。
　　“小心。”

　　“我靠！他俩！！！”
　　“闺蜜，别跑，你看，好磕！”

　　温热的暖意隔着衣服浸染手臂，混杂着雨水与泥土的腥味中，裴云川突然清晰地闻到一股浓烈的沉木香，这是席君柏身上特有的味道。

　　裴云川试着挣了下，席君柏突然开口：“云川别动，雨有点大。”

　　席君柏的手劲很大，压着人的时候几乎无法挣脱。

　　裴云川顿了下，刚才的姿势几乎半个身体都贴在席君柏身上，对方说话时胸腔的震颤弄得他的后背一阵酥麻。

　　裴云川很少和人有这种距离，几乎有些不知所措。

　　豆大的雨水猛烈砸向伞面，裴云川正想说什么，耳边却忽然听见斜后方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胥渡，你看那个人，是不是就是那个？”

　　“不清楚。”
　　胥渡收回目光，掩下若有所思的神情，淡淡道：“雨这么大，感冒了可别找我。”

　　从对方出现时，胥渡就已经察觉，但奈何对方身边的男人很警觉，几乎在他视线刚过去时，就落了一个身位，将人遮得严严实实。

　　不过，他眯了眯眼，那人不会是裴云川。

　　虽然他回裴家没多久，对裴云川的了解也很浅薄，但那人的衣品简直老古板，不是黑就是灰，而伞下那人却穿着十分鲜艳的浅蓝色的卫衣。

　　更重要的是——
　　胥渡看向前方，握住伞的人几乎将人遮了个严实，但裴云川绝对不会允许他人靠他那么近。

　　伞下匆匆闪过的胥渡的衣角，两人迎着暴雨往前走，彼此间都没说话。

　　等到教学楼后，席君柏松开手，收伞时向外抖了抖伞面上的水珠，水珠落入地面，裴云川抬眸却忽然注意到他半个肩膀几乎全湿，浅色的衣服上留下来极深的水印。
　　“你的衣服？”

　　席君柏瞥了眼，淡淡笑着：“没事，老古办公室里有吹风，到时候借来吹一下就好。”
　　“走吧，先上去。”

　　席君柏带裴云川穿过走廊，来到三楼，就看到走廊尽头的教室外已经站了两个人。

　　对方抬手看了眼手表，另一人似乎又对他说了什么，两人正蹙着眉争论。

　　忽然像是听到了楼梯口的动静，那人抬头，一脸喜意：“小同学！”

　　自从古茗从裴云川这里拿到算式后，他就在实验室利用现有数据验算了一晚上，现在眼下都还挂着乌青。
　　但好在，结果是好的。

　　太阳能转换程序不仅可以逐渐运行，还能在原有基础上实现一次创新。

　　就是可惜，这好好的苗子，怎么就学了计算机设计。

　　想着古茗还暗戳戳瞪了眼旁边的主任。

　　主任：？
　　看我做什么？

　　古茗看着裴云川的眼神透着慈爱，虽然说已经大一，但少年上学算早，先前看档案才发现居然还没满十八。
　　被风吹乱的短发下皮肤白净，浓艳的五官却有一双沉静的眼睛，穿了一身颜色鲜艳的衣服就更显年纪小，整个人盘条理顺，一看就让人喜欢，就是这身体，与边上的席君柏一比就显得太瘦。

　　他迎上去，说：“昨晚你给的算法我们通过了实验，可以进行运用了。”
　　“小同学，还是那句话，你愿意来我们项目吗？”

　　“我们项目不仅有这位……”
　　古茗猜测两人多少有些关系，正想推销下光学院的门面，转头视线落在席君柏身上，突然停了下来。

　　古茗皱眉上前摸了下，一手湿润：“你，衣服赶紧去吹吹，实在不行，我办公室还放了一件备用的。”
　　“这天气，你是想不开想久违的体验下生病了？”

　　“老古，我这不是想着赶紧把人给你送过来嘛。”
　　席君柏插科打诨笑着，偏头眼神柔和：“云川，你先和古老师聊会儿，我去吹个衣服就来。”

　　“裴同学，昨晚我也和古老师验算过了，你的算法很新颖，也正好和他手底下大四的研究设计相合。”
　　教导主任老张趁着席君柏离开，接下先前古茗没说完的话：“他们这次的研究是奔着参加三个月后的高校联合科技创新大赛，你会转换率的算法又会编程，参赛的话，也可以大幅度增强获奖的可能性。”
　　“不过——”

　　古茗皱眉打断：“老张——”

　　老张严肃地把话说完：“三个月的时间并不短，虽然前期通识课可以自学，但专业课你打算怎么处理？”
　　“换句话说有把握两者兼顾吗？”

　　老张当上教导主任多年，身上积攒的不怒自威的气势看上去很是唬人，一般学生都会被死死压制。

　　裴云川却淡淡地看向古茗：“古老师，我对光学并不了解，也没有实验经历，我个人的情况可能会对实验过程产生不必要的时间与人力成本。”

　　听到裴云川的话，老张微微蹙眉。

　　他对裴云川的印象更多停留在舆论信息和古茗的极力推荐，今天他会和古茗一起也只是因为想亲眼见见他口中的天才裴云川。
　　但眼下，对方的话一出，老张感觉裴云川这人抗压能力似乎有点弱，这种心态就算天才也会被自己的情绪给毁了。

　　“古老师，就这样，你还想让我加入吗？”

　　裴云川对光学没什么兴趣，对太阳能有所了解也只是因为当年想要改进小机器人能源，但后来也因为金钱问题搁置。
　　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很短，如果只是单纯的科技设计，他当然不会拒绝古茗，但按这位老师的说法，这个项目主要为了参加科技大赛，有目标的情况下，他需要对这个项目所有参与人员负责。

　　而关于学业方面，裴云川则并不担心，但项目，他却必须说明自己的劣势。

　　“当然。”
　　古茗忽然笑了：“我之前不是说了吗，实验器材和操作方面席君柏会带你。”
　　“再说了，我既然邀请你，当然不只有对你能力的认可，也有考虑小同学的实际情况。”

　　老张皱起的眉微松，周身凝起的气势一下散了不少，裴云川微微歪头，不明所以。
　　他笑着拍了拍裴云川的肩膀：“裴同学，项目结束后，记得来听我的课。”

　　老张欣慰地离开，对于裴云川但现在他发现自己看人还是太先入为主，这小同学并不是什么心态不稳，相反他所思所想都是为了实验，而且还很真诚地剖析了自身的劣势，这是很难得的品质。
　　而在研究领域里，天才固然很少，但对实验真诚的人却更是凤毛麟角。

　　“师弟勇啊！”
　　“我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一来就说自己的不足，佩服！”

　　门边窸窸窣窣探出两个脑袋，裴云川闻声看了过去，一个个不着边际，脸色沧桑，就一双眼睛亮亮的。

　　“这就是写出转换率算法的人？看起来好小。”
　　“不仅小，还长得巨帅。”
　　“比席神还帅？”
　　“那不一样。”

　　古茗正要说什么，耳边正好听见这群人压低声音的惊呼，重重咳了声：“云川，走，我带你进去看看。”

　　“靠！老古不讲武德！”
　　“谁有梳子！我的头发还炸毛呢！”
　　“我还胡子拉碴忘了弄，师弟对我的第一印象不会是个野人吧！”

　　古茗扬起微笑，等了几秒一把推开门，“嘎吱……”实验室兵荒马乱的人群顿时像是磁带按下暂停，声音戛然而止。

　　众人乖巧站成一排，裴云川才发现原来团队人员并不多，两个师姐一个师兄，加上席君柏也才四个人。

　　“哟，速度挺快啊！”
　　古茗笑着调侃了一句，向裴云川介绍：“我们团队加你五个人，这是大四的师姐张文和韩紫，这是你师兄沈州。”
　　“剩下哪位你也认识，换衣服去的席君柏。”

　　几位师兄师姐穿着白色的实验服，古茗在挨个介绍时，裴云川也对齐挨个回以礼貌的微笑，师姐张文抽了一口气，忍不住抬手握住旁边的韩紫。

　　裴云川看着两人眨眼，脑子里忽然闪过昨晚的恐怖片主角。“师姐不舒服？”

　　“没事，别理他们！”古茗嗤笑了声：“这位小同学叫裴云川，昨天的算式就是他写的，以后也会加入我们团队。”

　　姓裴？

　　三人虽说都是研究人员，但还不至于像古茗一样断网，相反大家都是冲浪好手，自然对这个姓名并不陌生。

　　前段时间舆论大爆，连裴家的股票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三人自然也都看到了真假少爷的新闻。

　　张文迎了上来：“师弟，欢迎加入，来先加个微信？”

　　韩紫一把挥开张文，举着手机：“去、去！”
　　“来，学弟，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师姐，师姐一定知无不尽！”

　　见到事主，三人都把舆论当回事，全都友好地围上来交流，毕竟真假少爷这东西和他们这些人没关系，况且能独自写出转换率算法还不小心破纪录的人才可比什么都要重要，这比舆论新闻重要多了。

　　说不定，这就是裴云川以后就成了大佬，眼下有机会结交，还不赶紧攒个人脉？

　　见团队都互相交换了联络方式，古茗拍了拍手，打断道：“都认识了吧，正好说说今天的进展到哪了？”

　　张文清了清嗓，嬉笑打闹的脸立刻恢复正经，她从一旁的桌上抽出一个记录本：“小师弟的算式验算时没有问题，但我们试着运用过后发现之前设定的程序总在第一部分卡死。”
　　“后续我们也对调试模块进行了检查，但都没查出故障，目前还不确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古茗接过本子，看了眼上面记录的数据，说：“云川，你来看看。”
　　“有什么问题直接说，他们人都很好。”
　　古茗交代了几句，将团队留在了实验室。

　　裴云川正在观察整个太阳能的对接转换装置，他没做过相应的实验，不太清楚这些器材的用法，但看得出大家对这个研究都十分用心。

　　从基础外观上几乎看不出明显喜好，太阳能的整个转换管道也十分粗糙，很像他经济缺乏时选用材料一样，但在密封舱上却看得出很细致，甚至边角位还特意做了包边。

　　裴云川听见古茗喊他，他偏头询问：“我先看下程序问题。”

　　张文沉吟着让开位置，狐疑地和韩紫对了下视线，两人眼里全是不确定。

　　虽然知道裴云川独自写出了转换算法，但他们几人都没亲眼见过裴云川的能力，多少心里还是有点忐忑的。

　　裴云川不在意张文退开时的迟疑，抬手调出后台程序，直接进入调试编写模块，从上滑动鼠标。

　　张文瞥见裴云川越来越严肃的神情，在边上不自觉地把手握紧。

　　她也不清楚到底是因为对裴云川能力的忐忑，还是害怕对方真的真才实学看懂他们屎一样的编程的羞愧。

　　裴云川拉到底又往上滑了一段，他停下用鼠标点了下：“这里，少了一段条件编码。”

　　张文、韩紫、沈州：“？”

　　裴云川拉开键盘，手指飞快删除重写。
　　他边解释边改进，目光始终凝聚在显示屏上：“你们太阳能转换装置上设定了部分特殊条件，照搬算式会导致卡断。”

　　张文盯着屏幕上又跳了一行的代码，眼底的诧异险些化为实质。

　　大宝贝！！

　　最初的项目团队只有张文、韩紫和沈州三人，好巧不巧，他们三个都不懂编程，唯一一个会的还是后来加入的席君柏。
　　研究初期，这个编写代码的重任就落到了张文头上。

　　这段屎一样的编程是她为了太阳能项目起早贪黑翻烂了教材，求隔壁学院的朋友才慢慢磨出来了，但眼下裴云川删得果断，又写得迅速，已经俨然有了世外高人的感觉。

　　张文再次看向裴云川，眼底不再是质疑而是惊叹：这莫不是她前世修来的大宝贝！

　　“呜呜呜——”
　　席君柏摸了摸已经干了的半边袖子，拔下插头将吹风机放回原位。

　　他起身往实验室走，裤兜里手机忽然振动。

　　是费珂。

　　席君柏往边上栏杆靠，看着外面的雨幕，接通：“什么事？”

　　费珂：“你之前不是让我帮你打听裴云川吗？”

　　席君柏点在栏杆上的手顿住，蹙眉：“说重点，出什么事了？”

　　“裴家已经决定放弃起诉，以此为条件，逼迫胥不生事端。”
　　雨声延绵不绝，费珂的声音通过电流传来：“但胥大江并不安分，前段时间去找了胥渡，听说被人打进了医院，前两天伤才好。我以为他不会再生事端，结果听说他倒好，不敢惹胥渡就把主意打上了裴云川。”

　　说到这里费珂忽然笑了一声，“不过裴家倒是绝情，给他们宝贝儿子胥渡派了保镖，但对好歹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裴云川但是忘了个根本。”

　　费珂问：“老席，要干涉吗？”

　　席君柏手指在栏杆上无意识地点了两下，沉声说：“先找几个保镖在附近跟着，有情况就直接把人控制住。”

　　“好。”
　　费珂利索挂了电话安排，席君柏垂眸看着雨幕，目光凝重。

　　胥这个人嗜赌，自私且贪得无厌，裴云川则是看着性子冷，内心有自己的坚持但本性说到底还是柔软纯真，要真的碰上胥还不得吃个大亏。

　　席君柏有了打算，收起手机起身往实验室走。

　　“嘎吱——”

　　正在确认太阳能装置运行的几人闻声回头：“席神！”
　　“我们的装置运行成功了！”

　　“？”
　　席君柏这才把一直落在裴云川身上的视线往边上移，耳边静谧的环境忽然变得嘈杂，像是电影开场，这时他才注意到太阳能装置不断发出的轰鸣声与亮得像是灯泡的输出指示灯。

　　席君柏扫了一眼，转化率的算式在实验上也运行得非常不错。
　　他笑着走上去，低头深深看向坐在转椅上的人：“云川，做得不错！”

　　张文正想和席君柏交流，却在转身时忽然停住。

　　她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流转，最后停在席君柏的身上。
　　这体型，有点好磕啊！

　　张文清了清嗓子，笑容谄媚：“席神，刚才我们和师弟交流了下，比起前期的制作，他更想做最后一部分太阳能的展示。”
　　“但我们目前可能抽不出人手来帮师弟参谋，席神你看？”

　　“无人机？”
　　席君柏看过策划方案，知晓最后一部分是将太阳能安装在无人机上，以便更方便向评委展示。

　　他轻松道：“那我和他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