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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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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大江?
胥渡瞳孔骤然紧缩,下一秒就听见站在门外的裴云川接着说:“不进去吗?”
裴云川的语气平淡,胥渡看着他,莫名冒出一种想法,似乎在门外和在房间对这人而言都一样。
地点并不重要,只是他更想坐下谈话。
胥渡没说话,侧过身体让出一条路。
见裴云川自若地坐在书桌前,他“啪”地把门反手一关,表情恢复开门前的不耐,“你想说什么?”
胥渡和裴云川的接触相比其他裴家人要少得多,对他的印象除了不爱说话的冰玫瑰外,就多了一个研究技术人员的标签,不过总体来说,裴云川始终是游离在众人之外的。
但就是这样的人,却是在裴家撤销对他养父的诉讼后,第一个对他提及胥大江的人。
胥渡分不清裴云川的目的,刚走过去,就见裴云川从包里摸出一张名片放在桌上。
他伸出两根手指把名片推向胥渡:“这是陈光,陈律师。”
“我不清楚裴家撤销对胥的诉讼前有没有征求你的意见,不过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去找他。”
胥渡拿起名片垂眸,在看到陈光所属的松鹤律所时,忽然怔了一下。
在裴家撤销诉讼后,胥渡也曾想过以个人名义让对方付出代价,但他找了很多家律所却都被拒绝,原因则是不敢得罪裴家。
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向他推荐了松鹤律所。
他查过这家律所,发现对方似乎并不怕得罪人,办的案子一个比一个大,且几乎从无败绩,唯一的缺点就是费用太贵,堪称天价。
是他暂时付不起的天价。
“为什么给我这个?”胥渡死死捏着名片,压着嗓子问:“你就不怕裴家找你麻烦?”
裴云川不解,“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他整个人往后一靠,感觉喉咙的痒意上涌,没忍住低声咳了咳。
“裴家好不容易才把事情压下去,我如果个人提起诉讼,相当于把他们戴了几十年的面具一把掀开,你还觉得没关系?”
胥渡凝视着裴云川,不打算错过对方闪过的意思情绪,他想不通裴云川好心帮他的原因。
“这是你和胥的事,不是裴家和胥的事。”裴云川单手搭在工学椅一侧的扶手上,抬眼看着站在灯下的胥渡:“裴家可以不追究,但你追不追究并不是裴家能决定的事。”
裴家和我?
这是第一次有人将他与裴家分开看待,也许他应该接住那张另一种选择的名片,但回归裴家后胥渡虽说还没有亲身经历但至少也听过很多豪门争权夺位的故事,所以他遵从本心地问出了内心的疑问。
“你恨裴家?还是说你并不想认胥?”
“……”
裴云川叹了一口气,接着疲惫地说:“你、裴家或者是胥,你们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见胥渡还在思考,裴云川忽然有些厌烦了这种交流,起身准备离开。“我只是提供了渠道,至于你想还是不想,那是你的选择”
“……”胥渡心里满是迷茫,他发现他一点都不懂裴云川。
这人面对养育他十多年的裴家冷漠到了极点,但却又是第一个将他放到同一位置说话的裴家人。
胥渡怔了很久,半晌,低声道:“谢谢。”
两人的交谈不过半个小时,裴云川离开胥渡房间时夕阳已经下沉,肉粉色的天照在建筑上像是某种电影的画面。初秋的天黑得比以往要早,温差也被拉长,早与晚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感觉。
管家正在车库交代司机明天主家的行程,余光瞥见裴云川,“大致就这些,再有变动我等会发消息给你。”
他简单交代司机两句,急步向裴云川赶过来:“小少爷这是要出门?”管家抬手指了下车库,犹豫着问:“需要叫个司机陪同吗?”
“林叔,不用。”
湿漉漉的风穿过,裴云川吸了一口冷空气,没忍住咳了两声,“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林管家听着咳嗽,长了皱纹的脸蹙在一起,担心地看着他:“夜里有些凉了,你的身体也没好彻底,要不再去换一件外套?”
裴云川远离了剧情人物,整个人不再紧绷,而是放松了很多。
他浅浅笑着摇头,语气和缓乖巧:“没事的,林叔。”
“这里距离小区门就几步路,我走快点就不冷了。”
林叔叹了一口气,站在原地,斟酌着问:“小少爷在外面过得开心吗?”
林叔跟了裴家半辈子,也是裴家的老人了。他没有子女,又见惯了裴家这种豪门世家对血缘的冷漠,自身早就厌倦了,想着混到死了,唯一的那点真心全放在了从小看着长大的裴云川身上。
长辈对孩子唯一的期望就是过得开心,所以他很想知道。离开裴家的小少爷是否有比在裴家开心一些。
“嗯。”
林叔像是彻底放宽心,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好。”
林叔不再相送,他站在门口看着裴云川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橘红色的转角,转身又回到了橘色光影下逐渐转为阴暗的高楼。
转过弯,道路笔直向前,两旁的树长势喜人,暖红的余韵要很努力才能从缝隙中投射在水泥地上。
延展开的路灯暂时还没开始工作,裴云川又穿过一栋别墅,这一栋的住户似乎是个热爱生活的人,石墙密密探出凌霄花,湿冷的风一刮,又缓慢着旋转挡在裴云川前进的路前。
裴云川极少在黄昏的时候出门,他像是漫无目的样缓慢走着,被湿冷的夜风穿过,仿佛蒙在他身上的那点在裴家生出的烦躁也跟着离开。
一路步行到小区门外天已经一分为二,裴云川站在不远处的树下,垂眸盯着手机上正在排队的接单号。
周末放假,不少关在学校和叠在高楼的人全部平铺下来,市区的车流量一下暴增,连带着司机师傅的业绩也开始直线上涨。
裴云川找了一块花坛,用手抹开上面掉落的黄叶,一屁股坐上去望着天。他的身上玫瑰色轻雾的黄昏逐渐褪去,带着冷调的蓝色上涌,如影随形的空虚感又开始攥紧。
忽然,一阵突如其来的飞鸟振翅声打破寂静,裴云川回过神偏头,一辆黑色奔驰大G停在被玫瑰粉雾笼罩的路面。
唔,有些眼熟。
裴云川心里想着,正要视线下移确认车牌时,车门已经打开,席君柏带着笑健步急行而来。
他的动作极快,等到裴云川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抓到你了。”
裴云川呆呆地抬头,像是没听清地反问:“什么?”
“没事。”席君柏握着裴云川的手腕微微用力,将人从花坛上拉起来:“和我回知锦园吗?”
裴云川顺从着那股力道起来,呆呆地看着出现在面前的席君柏:“你怎么在这?”
玫瑰粉色的余光又逐渐落到裴云川的脸上,席君柏牵起人来并未放手,而是就这样拉着人往车的方向走:“过来这边买东西,想着顺路就过来看看。”
“……”
虽然裴云川嫌少出门,但他还是清楚的,这地方距离最近的超市开车都得大半个时辰,他得是来买什么东西?
“好吧。”席君柏停下话头,眼里是要满溢出来的明显笑意。
他轻轻咳了一声:“只是莫名感觉你不太想在裴家过夜,就想着来碰碰运气,万一我能把你偷回去呢?”
裴云川:“偷……?”
“嗯,今天运气看样子真的很好。”“你看——”
席君柏举了举两人交握的手,笑着打趣:“我这不是快要成功了吗?”
席君柏小心地把人放入副驾驶的座位,又弯腰探进去帮忙扣安全带,刚准备撤离时,裴云川忽然握住他的手腕。
“怎么了?”
裴云川看着他摇着头没有说话,而是用了一点力道把席君柏的手往耳边放了放,似乎在听。
席君柏怔了下。
他原先便是俯身的,眼下忽然发现这个距离下的两个人真的很近,近到他仿佛再上前一点就能碰到裴云川。
这个动作通常意义上不会有过多的意义,但此刻在裴云川做出听的动作后,席君柏的脑子一片空白,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仿佛失控,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没办法再去猜测裴云川的用意。
席君柏眨眼,深吸一口气,扯着嘴角说:“云川,正常情况下,人是听不见手腕上鼓动的心跳声的。”
“不过,既然想听,那我们就换一个方式。”
裴云川正等着席君柏继续说下去,就见握住对方手腕的那只手瞬间被挣开反攥在手心,紧接着一股克制的力道把他往前扯,等他反应过来这一连串的动作时,人已经抵在了席君柏的胸前。
先前耳边没有听见的心跳声如今震耳欲聋,仿佛牵带着裴云川的心跳也开始变得剧烈。
席君柏揽着人,无声地亲了亲还在颤动的发丝。
忽然他像是感受到什么猛地一抬眼,眼底的情欲骤然化为冰冷的利剑射向窗外不知看了多久的胥渡。
胥渡下意识想后退,却又仿佛被视线冻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那道目光移开,胥渡才总算缓了一口气。
然后下一秒就见此人移开目光与裴云川说了几句话后关上车门绕回主驾驶座,和煦的神情仿佛刚才的警告都是错觉。
但从小到大的经历让胥渡对危险的直觉很准,而那个人,很危险。
他“啧”了一声,目送着车驶出远方,算了,危不危险和我都没太大关系。
胥渡掏出手机,从群里找到一个黑狗头像点开,“军训那时候跟在裴云川身边的那个人,你还记得叫什么名字吗?”
……
破碎的黄昏转为夜幕,入了夜的街道想必之前变得不太堵车。
裴云川上车后取消了打车的行程,抱着席君柏的外套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内。
车内舒服到仿佛自然风的空调正在缓速启动,被沉静的檀香味道包裹,裴云川的眼皮又开始发沉。
“困了?”
席君柏笑着道:“睡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他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半个身体被窗外街边投进来的昏黄路灯照亮,眼底那一抹包容的暖意格外让人安定。
“不困。”
裴云川抱着那件外套,坐直了点:“我想看着你。”
席君柏轻轻咳了一声,使劲压下抬起来的嘴角,“云川,智博会的部分商家把无人机全都寄过来了,不过他们可能不太知道你家的地址,快递有一部分送到了项目上。”
裴云川歪头:“然后……”
绿灯跳转,红灯亮起,席君柏稳稳停在人行道前,侧过头,眼底倒映着窗外闪耀的霓虹灯:“然后我想着既然我们都对无人机了解浅薄,所以你想邀请你去我家里住,正好有什么问题我们也可以直接越过手机当面交流。”
裴云川坐在旁边,一秒不带犹豫地点头:“好。”
席君柏却怔了几秒钟,“真的?”
“我以为你不会答应,路上还想了很多理由来说服你。”
裴云川蹙眉:“为什么不会?”
红灯倒数归零交班,绿灯亮起,立足在路边的霓虹灯开始飞驰,席君柏单手搭在方向盘上解释:“我只是感觉你的分界感很强,你不是那种会愿意去融入其他领地的人,也不会开放自己私人界域的人。”
“嗯,你说得对。”
裴云川说道:“但你不一样。”
虽然他一直抗拒着这个写于纸上的小说世界,但同时也正是因为身处在虚假中而本能地寻求真实。
“我很愿意去你家。”
席君柏怔了几秒,嘴角再也压不住地扬起,“这么说,我成功把你偷回家了?”
“不是偷。”
裴云川辩解道:“是我想要和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