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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宫墙隔真相 ...

  •   韦桔钰冲出废弃院落时,寒夜的风卷着残雪打在脸上,疼得像针扎。她没有回韦府,而是调转方向,朝着皇宫的方向快步走去。裙摆扫过积雪的路面,留下一串凌乱的脚印,正如她此刻混乱的心绪。

      她必须找到姐姐。无论黑衣人说的是真是假,她都要亲耳听韦贵妃解释。那个从小护着她、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她的姐姐,怎么会想要杀她?又怎么会与谋害杜洐之姐姐的事有关?

      宫门侍卫见是韦家二小姐,虽因韦贵妃近日被流言缠身而面露迟疑,但终究不敢阻拦,只能放行。韦桔钰提着裙摆,快步穿过长长的宫道,宫墙两侧的宫灯在风中摇曳,光影交错,仿佛预示着前路的扑朔迷离。

      冷宫的门紧闭着,门前的侍卫神色肃穆。“我要见韦贵妃。”韦桔钰声音发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侍卫面露难色:“贵妃娘娘已被陛下禁足,任何人不得探视。”

      “我是她的亲妹妹!”韦桔钰抓住侍卫的衣袖,眼底满是恳求,“我有要事问她,求你们通融一下!”

      或许是她的神情太过急切,又或许是顾及韦家昔日的情面,侍卫最终松了口,侧身让开了道路。

      推开冷宫的大门,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曾经繁花似锦的宫殿,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寒风从破损的窗棂灌入,卷起地上的落叶。韦贵妃身着素色宫装,坐在窗前,发丝凌乱,早已没了往日的雍容华贵。

      “姐姐!”韦桔钰快步走上前,声音哽咽。

      韦贵妃缓缓转过身,看到她时,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苦涩的笑意:“你怎么来了?宫里现在流言四起,你不该来蹚这浑水。”

      “姐姐,他们说的是真的吗?”韦桔钰直奔主题,泪水夺眶而出,“你真的勾结赵修远,想要杀我和杜洐之?六年前杜女官的死,也真的与你有关?”

      韦贵妃闻言,身体微微一颤,眼底满是失望与痛心:“连你也不信我?”

      “我信你,可所有证据都指向你!”韦桔钰抓住她的手,“姐姐,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韦贵妃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我与赵修远确有往来,但并非勾结。他握有一份足以动摇朝堂的密函,以此要挟我为他办事,我也是身不由己。”

      她顿了顿,目光飘向窗外的宫墙,语气沉重:“至于想要杀你和杜洐之,纯属无稽之谈。我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害你?杜女官的死,我更是一无所知。我与她素有嫌隙是真,但还不至于痛下杀手。”

      “那黑衣人为什么要指证你?还有宫中的宫女,为什么会出现在上元节灯会?”韦桔钰追问。

      韦贵妃摇了摇头,眼底满是迷茫:“我不知道。此事处处透着诡异,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背后操纵着一切。”她忽然抓住韦桔钰的手,神色急切,“桔钰,你听我说,现在韦家已经被牵连,你父亲也被关押。你不要再管这些事了,尽快离开长安,找一个安全的地方隐居,保住自己的性命要紧。”

      “我不走!”韦桔钰摇头,“我要查明真相,为你和父亲洗刷冤屈!”

      “不行!”韦贵妃语气坚定,“幕后之人势力庞大,你斗不过他的。听姐姐的话,快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陛下有旨,韦贵妃罪证确凿,即日起打入天牢,听候发落!韦二小姐,还请速速出宫,不得逗留!”

      韦贵妃脸色骤变,用力将韦桔钰推向门外:“快走!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杜洐之!”

      韦桔钰还想说什么,却被侍卫强行拉走。她回头望去,只见韦贵妃被太监们架着,朝着天牢的方向走去,单薄的身影在宫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凄凉。

      “姐姐!”她撕心裂肺地呼喊,却被侍卫越拉越远。

      出宫时,天已微亮。韦桔钰站在宫门外,望着高耸的宫墙,心中满是绝望与无助。姐姐的话在耳边回响,“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杜洐之”。难道连杜洐之,也真的只是在利用她?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该相信谁。最终,她没有回韦府——那里早已被官差查封,而是找了一处偏僻的小院暂时落脚。

      而此时的杜洐之,正在废院里焦躁地踱步。韦桔钰决绝的背影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心中的悔恨与疑虑交织在一起。他派人去追,却早已没了她的踪迹。

      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查明真相。不仅是为了姐姐,也是为了给韦桔钰一个交代。

      接下来的日子,杜洐之开始了漫长而艰难的调查。他放下了朝中的事务,四处奔走,寻找六年前与姐姐死亡相关的线索。他走访了当年在冷宫当值的老太监,翻阅了尘封的宫廷档案,甚至冒险潜入二皇子的府邸,寻找蛛丝马迹。

      可二皇子行事极为谨慎,所有证据都被处理得干干净净。杜洐之调查了半年,依旧毫无进展。他只知道,姐姐的死绝非意外,韦贵妃的案子也疑点重重,但始终找不到指向二皇子的直接证据。

      这半年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韦桔钰。他派人四处寻找她的下落,却始终杳无音讯。他不知道她是否平安,不知道她是否还在恨他。每当夜深人静时,他总会想起她眼底纯粹的爱意,想起她为他涉险的模样,想起自己那句冰冷的“是”,心中的悔恨便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开始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若不是他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若不是他轻易相信了表面的证据,若不是他伤害了韦桔钰,事情或许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而韦桔钰,在偏僻的小院中,也渐渐沉淀下来。她不再是那个天真执着的少女,经历了家道中落、亲人分离、情感受挫,她变得愈发沉稳坚韧。她一边暗中关注着朝堂的动向,一边勤练剑法,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她偶尔会听到关于杜洐之的消息,听说他一直在调查六年前的旧案,听说他与二皇子的矛盾日益激化。每次听到这些,她的心都会微微一颤,却很快被她压下。她告诉自己,过去的已经过去,她与杜洐之,再也没有可能了。

      时间一晃,又是一年深秋。国子监外的老槐树再次落满了枯叶,长安的秋,依旧带着三分清冽七分缠绵,只是物是人非。

      杜洐之终于找到了突破性的线索。他从一位即将病逝的老将军口中得知,六年前,老将军曾无意中看到二皇子与外族使者在冷宫附近密谈,而那一日,正是姐姐杜婉卿去世的日子。老将军还交给杜洐之一枚信物——那是二皇子与外族使者交易时掉落的玉佩,上面刻着二皇子专属的纹章。

      真相终于大白。杀姐姐的人,是二皇子!陷害韦贵妃、挑拨他与韦桔钰关系的人,也是二皇子!

      杜洐之拿着玉佩,浑身冰冷,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愤怒。他耗费了这么久,才查明真相,却早已伤害了那个最不该伤害的人。

      他立刻派人去寻找韦桔钰,这一次,他一定要找到她,向她坦白一切,乞求她的原谅。

      而此时的韦桔钰,正在小院中练剑。秋风卷起落叶,落在她的发间,她的剑法愈发精湛,却也愈发冰冷。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侍卫熟悉的声音:“韦小姐,杜大人找到了您的下落,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您!”

      韦桔钰握剑的手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杜洐之?他找她做什么?是为了炫耀他查明了真相,还是……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缓缓开口:“让他进来。”

      门被推开,杜洐之快步走了进来。他身着玄色常服,面容憔悴,眼底布满了红血丝,显然是连日奔波所致。他看到韦桔钰,目光瞬间变得灼热,带着无尽的愧疚与思念。

      “桔钰……”他声音沙哑,想要上前,却又怕惊扰了她。

      韦桔钰冷冷地看着他,手中的软剑直指地面,语气平静无波:“杜大人找我,有何要事?”

      那疏离的称呼,冰冷的眼神,像一把利刃,狠狠刺进杜洐之的心脏。他知道,想要挽回她,绝非易事。但他不会放弃,无论付出多少代价,他都要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

      杜洐之攥着那枚刻有二皇子纹章的玉佩,在大殿之上将所有真相和盘托出。老将军的证词、玉佩信物、半年来暗中搜集的蛛丝马迹,层层递进,直指二皇子通敌叛国、草菅人命的罪行。

      陛下震怒,当即下令将二皇子打入天牢,彻查其党羽。韦贵妃的冤屈得以洗刷,被移出天牢,虽不复往日宠信,却也保全了性命;韦尚书官复原职,韦家终于沉冤得雪。

      朝堂之上,杜洐之破案有功,本应加官进爵。可他看着龙椅上陛下复杂难辨的眼神,心中已然明了——他手握重兵,又深得民心,如今更是扳倒了势力庞大的二皇子,功高盖主,早已成了陛下心中的一根刺。

      不出所料,三日后,一道圣旨传遍长安:“杜洐之智勇双全,堪当重任,特封镇西大将军,即刻领兵前往边境,抵御外族入侵,护国安邦。”

      没有封赏,只有一纸调令,将他远远调离了权力中心,调离了这座承载着他爱恨纠葛的都城。

      杜洐之接旨时,神色平静无波。他早已料到这样的结局,只是心中最大的遗憾,是还未得到韦桔钰的原谅。

      领旨后的第一时间,他便策马赶往韦桔钰隐居的小院。马蹄踏过长安的青石板路,卷起满地落叶,正如他此刻翻涌的心事。

      小院的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便看到韦桔钰正坐在廊下,手中捧着一卷书,阳光洒在她身上,恬静得像一幅画。只是那份恬静之下,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桔钰。”他声音沙哑,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韦桔钰抬起头,看到他时,眼底没有惊讶,只有一片平静,仿佛只是看到了一个陌生人。“杜大人。”她合上书,起身行礼,语气淡漠。

      杜洐之快步上前,想要握住她的手,却被她侧身避开。他的手僵在半空,心中一阵刺痛,却还是强压下情绪,将所有真相一一告知:“六年前杀害我姐姐的,不是你姐姐,是二皇子。他设计陷害韦贵妃,挑拨你我关系,都是为了他的夺权大计。我……”

      他顿了顿,声音满是愧疚:“我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轻信了表面证据,利用了你,还说了那么多伤害你的话。桔钰,对不起,我知道‘对不起’三个字太过苍白,但我真的很后悔。”

      韦桔钰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听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往事。直到他说完,她才缓缓开口:“真相大白,很好。杜大人为姐姐报了仇,也为韦家洗清了冤屈,功不可没。”

      她的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丝毫波澜。

      “桔钰,我知道你还在恨我。”杜洐之看着她,眼底满是哀求,“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想就这样与你错过。”

      韦桔钰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望向院外的老槐树,眼神复杂:“杜大人,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我之间,本就是一场误会,如今误会解开,各自安好,便是最好的结局。”

      “不是的!”杜洐之急忙说道,“我对你的心意,不全是利用。后来的相处中,我是真的喜欢你,是我自己不敢承认,还伤害了你。桔钰,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证明给你看!”

      “不必了。”韦桔钰打断他的话,语气坚定,“杜大人,你我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误会,还有你利用我的事实,还有那些无法挽回的伤害。我已经累了,不想再纠缠下去。”

      就在这时,杜洐之的随从策马赶来,在院外高声喊道:“杜大人!时辰不早了,该启程前往边境了!”

      杜洐之的身体僵住,脸上露出深深的绝望。他看着韦桔钰,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发现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无从说起。

      他最终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将所有的愧疚、不舍与爱恋都藏在这一眼中,然后缓缓屈膝,对着她行了一礼:“桔钰,保重。”

      说完,他转身快步走出小院,没有回头。他怕自己一回头,就再也没有离开的勇气。

      韦桔钰站在原地,看着他决绝的背影,直到那身影消失在巷口,才缓缓落下泪来。六年的执念,半年的伤痛,不是一句“真相大白”就能轻易抹去的。她曾那样热烈地爱过他,也那样深刻地恨过他,如今误会解开,心中剩下的,只有无尽的疲惫与茫然。

      她抬手拂去眼角的泪水,转身回到廊下,重新拿起那卷书,却再也无法静下心来阅读。

      杜洐之策马离开长安时,城门处的士兵整齐列队,为他送行。他回头望了一眼这座熟悉的都城,朱红宫墙、青石板路、国子监外的老槐树,还有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女子,都成了他心中最珍贵的牵挂。

      他知道,此次前往边境,前路漫漫,生死未卜。但他心中暗下决心,待他日平定边境,护得长安安宁,他一定会回来,用尽余生,向韦桔钰赎罪,乞求她的原谅。

      边关的风雪很大,很快便将长安的轮廓掩埋。杜洐之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风雪中,只留下一路马蹄印,延伸向远方。

      而长安的小院里,韦桔钰望着院外飘落的落叶,心中一片空茫。她不知道杜洐之何时才能归来,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原谅他。

      时光流转,边关的烽火与长安的繁华,被千里风雪隔开。两人的命运,再次走向了未知的远方。

      杜洐之离京三月后,韦桔钰才从父亲口中得知他前往边境的真正缘由。

      那日韦尚书处理完公务回府,看着女儿终日沉默寡言的模样,终是叹了口气:“桔钰,你可知杜洐之为何会被派往边境?”

      韦桔钰抬眸,眼底闪过一丝茫然。

      “他扳倒二皇子,功高盖主,陛下心中忌惮,才借抵御外族之名,将他调离长安。”韦尚书语气沉重,“边境苦寒,战事不断,且朝中不少人记恨他扳倒二皇子,暗中使绊子,他这一去,怕是凶险重重。”

      韦桔钰浑身一震,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落在地上,碎裂开来。原来他并非自愿离开,而是被陛下猜忌,被迫远走他乡。

      那些被她刻意压抑的情绪,瞬间如潮水般涌来。她想起他在小院中憔悴的模样,想起他眼底的愧疚与哀求,想起他转身离去时决绝的背影。那时的她,沉浸在被利用的伤痛中,不肯给他一丝机会,可他当时心中,该是何等的绝望与无奈?

      “他……他在边境还好吗?”她声音发颤,带着几分急切。

      韦尚书摇了摇头:“边境消息闭塞,只听说他刚到任,便遭遇了外族突袭,兵力不足,损失惨重。而且朝中有人暗中克扣军饷,将士们怨声载道,不少人趁机欺凌他一个‘被贬’的大人。”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刃,狠狠刺进韦桔钰的心脏。她想象着杜洐之在边关冰天雪地中,既要抵御外敌,又要应对内部的刁难与欺凌,心中的悔恨便如决堤的洪水,将她淹没。

      她后悔了。后悔自己当初为何那般固执,不肯听他把话说完;后悔自己为何不能早点放下心结,与他解开误会;后悔自己在他最艰难的时候,没有给他一丝安慰与支持,反而用冷漠将他推开。

      那些过往的甜蜜与伤痛,此刻都化作了无尽的悔恨。她多想回到那个小院,告诉他,她原谅他了,她愿意等他回来。可如今,千里迢迢,边关烽火连天,她连他的安危都无从知晓。

      此后的日子,韦桔钰便整日守在府中,关注着边境的消息。她派人四处打探,却只得到一些零星的传闻:杜洐之被克扣军饷,将士们离心离德;他亲自带兵侦查,遭遇埋伏,身负重伤;他被朝中派去的监军处处刁难,险些被按上“通敌”的罪名……

      每一个消息,都让她心惊胆战。她日夜祈祷,希望他能平安无事,希望他能早日归来。她开始学着放下过往的伤痛,回忆起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曲江池畔的守护,国子监外的偶遇,演武场的指点,上元节的并肩作战……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温暖,此刻都变得格外清晰。

      她终于明白,自己对他的爱意,从未真正消失。那些恨意与冷漠,不过是被伤害后的自我保护。如今误会解开,她心中剩下的,只有深深的牵挂与无尽的悔恨。

      而远在边关的杜洐之,日子确实过得极为艰难。

      他刚到边境时,接手的是一支军心涣散、装备陈旧的军队。朝中克扣军饷,监军处处掣肘,还有一些将领因他是“被贬”而来,对他百般刁难,甚至暗中勾结外族,想要置他于死地。

      寒冬腊月,他与将士们同吃同住,身着单薄的铠甲,在冰天雪地中操练军队。军饷短缺,他便将自己的俸禄拿出来,补贴将士;将士们有怨言,他便耐心安抚,身先士卒,用实际行动赢得他们的信任。

      一次外族大规模入侵,监军故意隐瞒军情,导致他带领的先锋部队陷入重围。将士们死伤惨重,他自己也被一支流箭射中胸口,险些丧命。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清河裴氏的裴靖大将军率领援军赶到,解了他的围。

      裴靖是朝中少有的忠勇之将,素来敬重杜洐之的才华与风骨。他早就看不惯朝中那些奸臣的所作所为,更对陛下猜忌功臣的做法不满。见到杜洐之后,他当即决定重用这位被埋没的将才。

      “杜大人,你智勇双全,忠勇可嘉,何必困于这些小人的算计之中?”裴靖拍着他的肩膀,语气诚恳,“从今往后,你我兄弟同心,共守边关,护我大靖河山!”

      有了裴靖的支持,杜洐之如虎添翼。他整顿军纪,严明赏罚,将那些暗中作梗的将领一一清除;他改良战术,训练军队,打造出一支精锐之师;他亲自勘察地形,制定防御策略,多次击退外族的入侵,战功赫赫。

      渐渐地,将士们对他心悦诚服,朝中的刁难也因他的战功而渐渐减少。他在边关的威望日益增高,将士们私下都称他为“杜将军”——因为有他在,边关便固若金汤,百姓便能安居乐业。

      可每当夜深人静时,杜洐之总会独自一人站在营账外,望着天边的明月,思念着长安的那个身影。

      他不知道韦桔钰是否还在恨他,不知道她是否安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回到她身边,向她弥补过往的过错。边关的风雪再大,也吹不散他心中的牵挂;战事再忙,也磨不灭他对她的思念。

      他将这份思念与愧疚,化作了守护边关的动力。他发誓,一定要平定边境,立下赫赫战功,等到陛下消除猜忌,允许他回京的那一天,他一定要立刻回到长安,找到韦桔钰,用尽余生,乞求她的原谅。

      长安的月光,与边关的风雪,遥遥相对。韦桔钰在长安日夜牵挂,悔恨不已;杜洐之在边关浴血奋战,思念成疾。两人隔着千山万水,却都在为同一个信念坚守——等待重逢的那一天。

      边关烽火连三月,杜洐之在裴靖的支持下,率军浴血奋战三年。他身先士卒,智谋过人,先后收复三座失地,击溃外族主力,逼得对方遣使求和,立下不世之功。

      捷报传回长安,陛下龙颜大悦,下诏嘉奖,赐黄金千两、绸缎百匹,却对“召杜洐之回京”之事绝口不提。边境安定,再无战事威胁,陛下彻底放下心防,往日的勤政爱民渐渐被奢靡享乐取代。

      他大兴土木,修建行宫,每日沉溺于酒色歌舞,将朝中大小事务尽数托付给新任宰相李林甫。这李林甫本是二皇子旧部,靠着阿谀奉承、结党营私爬上相位,掌权后便露出了奸佞本性。

      他一方面对陛下极尽谄媚,迎合其奢靡之好,另一方面则在朝中排除异己,任人唯亲。凡是不肯依附他的忠良之臣,皆被他罗织罪名,或贬或杀;朝堂之上,渐渐被他的党羽把控,乌烟瘴气。

      韦家自然成了被针对的目标。韦尚书素来刚正不阿,多次上书弹劾李林甫的不法行径,却被李林甫反咬一口,诬陷他“勾结边关将领,意图谋反”。陛下昏聩,不辨是非,竟下令将韦家满门贬为庶人,流放岭南。

      消息传到韦桔钰耳中时,她正在小院中练剑。三年来,她早已不是那个柔弱的闺阁女子,剑法愈发精湛,心性也愈发坚韧。可听到家族遭难的消息,她还是如遭雷击,手中的软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父亲……姐姐……”她喃喃自语,泪水夺眶而出。三年前韦家沉冤得雪,她本以为日子会渐渐好起来,却没想到会遭遇如此横祸。

      她顾不上悲伤,立刻收拾行囊,想要赶往岭南与家人团聚。可刚走出小院,便被李林甫派来的官差拦住。“韦家余孽,不得擅离长安!”官差语气凶狠,将她强行押回小院,派人看管起来。

      韦桔钰被困在院中,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她想起了杜洐之,想起了那个在边关浴血奋战的身影。如今家族蒙冤,她唯一能想到的依靠,便是他。可边关遥远,他又远在千里之外,就算知道了消息,又能如何?

      而远在边关的杜洐之,此时也陷入了困境。

      李林甫深知杜洐之战功赫赫,威望极高,且与韦家有旧,视他为心腹大患。他虽不敢直接对杜洐之下手,却暗中下令,克扣边关军饷,断绝粮草供应。

      “将军,这已是第三个月没有领到军饷了,将士们怨气很大啊!”副将忧心忡忡地向杜洐之禀报,“不少将士家中贫困,连过冬的粮食都没有,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出乱子!”

      杜洐之眉头紧锁,脸色阴沉。他早已察觉到军饷异常,派人调查后,才得知是李林甫在暗中作梗。

      “李林甫……”他咬牙切齿,眼底满是怒火。三年来,他在边关出生入死,守护的竟是这样一个奸佞当道、忠良蒙冤的朝廷!

      裴靖也气得浑身发抖:“这李林甫简直无法无天!克扣军饷,就是在动摇军心,置边关安危于不顾!”

      “裴将军,你暂且安抚将士,军饷之事,我来想办法。”杜洐之沉声道。他将自己的赏赐尽数拿出,又变卖了身边所有值钱的物品,勉强凑够了一部分军饷,暂时稳住了军心。

      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李林甫的打压变本加厉,不仅克扣军饷,还暗中散布谣言,说杜洐之“拥兵自重,意图谋反”,想要挑拨陛下与他的关系。

      杜洐之深知,再这样下去,不仅边关将士会离心离德,他自己也迟早会被李林甫罗织罪名,死于非命。更让他心急如焚的是,他隐约听到了韦家被流放的消息。

      “桔钰……”他站在营账外,望着长安的方向,心中满是焦虑与担忧。他不知道韦桔钰如今处境如何,是否安好。他恨自己远在边关,无法护她周全;恨自己空有一身本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奸佞当道,忠良受苦。

      裴靖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杜将军,如今朝中奸佞横行,陛下昏庸,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依我之见,不如我们率军回京,清君侧,诛奸佞!”

      杜洐之浑身一震,转头看向裴靖。率军回京,清君侧?这无疑是谋反的罪名!可一想到韦桔钰的安危,想到朝中无数被李林甫迫害的忠良,想到这岌岌可危的江山社稷,他心中的天平渐渐倾斜。

      “裴将军,此事非同小可,容我三思。”杜洐之沉声道。他知道,一旦迈出这一步,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但他更清楚,若不行动,等待他和韦桔钰,等待这大靖江山的,只会是万劫不复的结局。

      深夜,杜洐之独自一人坐在营账中,手中握着一枚早已被摩挲得光滑温润的剑穗——这是当年从韦桔钰身上不慎掉落的,他一直珍藏至今。

      剑穗上的丝线,仿佛还残留着她的温度。他想起了曲江池畔的初遇,想起了国子监外的槐叶,想起了上元节的并肩作战,想起了小院中她冷漠的眼神。

      “桔钰,等着我。”他低声呢喃,眼底闪过一丝决绝,“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护你周全,还你一个清明的朝堂。”

      他起身走到案前,提笔写下一封密信,派人连夜送往长安,设法交给韦桔钰。信中只有寥寥数语,却承载着他无尽的牵挂与承诺:“桔钰亲启,奸佞当道,家国蒙难,我必率军归,清君侧,护你平安。静待我归。”

      而此时的长安,韦桔钰正被软禁在小院中,日夜思念着家人,担忧着杜洐之的安危。忽然,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一名黑衣人翻墙而入,将一封密信塞到她手中,随即消失在夜色中。

      韦桔钰打开密信,看到杜洐之熟悉的字迹,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清君侧,护你平安……”她轻声念着,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感动,有担忧,还有一丝久违的希望。

      她知道,杜洐之这一回来,必定是一场腥风血雨。可她也相信,以他的才华与忠勇,一定能扫清奸佞,还天下一个太平。

      她将密信紧紧攥在手中,目光望向窗外的明月。长安的夜,依旧漫长,可她的心中,却燃起了一盏明灯。她会等,等他率军归来,等他兑现承诺,等两人能真正放下过往,相守一生。

      而边关的营账中,杜洐之已召集众将,宣布了回京清君侧的决定。将士们早已对李林甫的所作所为忍无可忍,纷纷响应。

      “清君侧!诛奸佞!”

      “护我大靖!护我百姓!”

      杜洐之率军启程的前夜,营账内烛火通明,他正与裴靖商议行军路线,却不知帐外一双眼睛,已将所有计划尽数记下。

      那是军中偏将王怀安,早年受过李林甫提拔,早已暗中投靠奸相。他连夜将杜洐之“清君侧”的密谋,以及行军部署写成密信,派人快马加鞭送往长安。

      李林甫收到密信时,正与外族使者密谈。他看着信上的内容,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意:“杜洐之,你自寻死路,休怪我心狠手辣!”

      他立刻召见王怀安的信使,下令道:“传我密令,让王怀安暗中配合外族,于三日后在黑风口设伏,务必将杜洐之部尽数剿灭!事成之后,许外族长安城外百里之地,金银珠宝任其掠夺!”

      信使领命而去,李林甫则进宫面圣,谎称杜洐之勾结外族,意图谋反,如今已率军杀向长安。昏庸的陛下早已被酒色掏空了心智,闻言大惊失色,全然不辨真伪,只一个劲地催促李林甫“速速平叛”。

      三日后,黑风口。

      这里两山对峙,道路狭窄,是行军必经之地。杜洐之与裴靖率军行至此处时,心中忽然涌起一股不安,正欲下令谨慎前行,两侧山谷中忽然响起震天的喊杀声。

      外族铁骑如潮水般涌出,箭矢如雨,朝着唐军射来。与此同时,军阵后方的王怀安突然倒戈,率军袭击唐军后路,大喊道:“杜洐之谋反,降者免死!”

      唐军腹背受敌,顿时大乱。杜洐之瞳孔骤缩,才知军中出了奸细,他挥刀斩断迎面射来的箭矢,高声喊道:“将士们,稳住阵脚!今日之事,乃是奸相勾结外族的阴谋,随我杀出去!”

      裴靖也手持长枪,奋勇杀敌,怒吼道:“狗贼王怀安,我今日定要取你狗命!”

      可外族兵力数倍于唐军,且早有准备,唐军伤亡惨重,节节败退。裴靖为了掩护杜洐之突围,独自断后,与外族将领激战数十回合,最终寡不敌众,被数柄长矛刺穿胸膛。

      “杜将军,快走!守住长安,为我报仇!”裴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眼中满是不甘与嘱托。

      杜洐之看着裴靖倒下的身影,目眦欲裂,心中涌起无尽的悲愤与悔恨。他知道,今日已无突围可能,唯有死战到底。

      他挥舞着长刀,如一尊杀神,冲入敌阵。刀锋所过之处,外族士兵纷纷倒地,鲜血染红了他的玄色战甲。可敌人源源不断地涌来,他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体力渐渐不支。

      “抓住杜洐之,赏黄金万两!”外族将领高声喊道。

      杜洐之杀红了眼,凭借着过人的意志力,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他回头望去,身边的将士已不足百人,而敌人依旧穷追不舍。他带着残余将士,一路奔逃,最终被逼到了一处悬崖峭壁之上。

      身后是万丈深渊,身前是数百名外族士兵与王怀安的叛军。

      “杜洐之,束手就擒吧!”王怀安得意地笑道,“你如今已是瓮中之鳖,何必再做无谓的抵抗?”

      杜洐之拄着长刀,艰难地站起身,身上的伤口还在不断流血,却依旧挺直了脊背。他看着眼前的敌人,又望向长安的方向,心中满是对韦桔钰的牵挂与遗憾。

      “我杜洐之,生为大靖人,死为大靖鬼,岂会向尔等奸贼与外族屈膝!”他怒吼一声,提起最后一丝力气,挥刀冲入敌阵。

      一人,一刀,抵挡着数百人的围攻。刀锋划破皮肉的声响,骨骼断裂的脆响,与他的怒吼交织在一起,谱写着一曲悲壮的战歌。他砍倒了数十名敌人,自己也身中数刀,意识渐渐模糊。

      在又一次被敌人的长刀刺穿肩膀时,杜洐之知道,自己撑不住了。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长刀掷向王怀安,却被对方侧身避开。

      “哈哈哈,杜洐之,你也有今日!”王怀安大笑道。

      杜洐之看着步步紧逼的敌人,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转身,望向长安的方向,心中默念:“桔钰,对不起,我终究没能护你周全……”

      说完,他纵身一跃,坠入了万丈悬崖。

      黑风口的战事结束后,“杜洐之战死”的消息很快传遍了边关,又传回了长安。

      韦桔钰收到消息时,正被软禁在小院中。送信的老兵声音哽咽,将黑风口的惨状一一告知:“韦小姐,杜将军他……他为了掩护将士突围,被逼到悬崖边,跳崖身亡了……裴将军也战死了……”

      韦桔钰只觉得天旋地转,手中的密信缓缓飘落。那封写着“静待我归”的信,还带着他的字迹温度,可写信的人,却已天人永隔。

      六年执念,三年牵挂,那些未说出口的原谅,那些未曾实现的约定,都随着他的纵身一跃,化为了泡影。巨大的悲伤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她想放声大哭,却发现眼泪早已流不出来,只觉得心口一阵剧痛,险些晕厥过去。

      可她还未从悲伤中回过神,院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官差破门而入,语气慌张地喊道:“韦小姐,陛下有旨,即刻宣你入宫!外族大军已突破边关,正朝着长安杀来!”

      韦桔钰浑身一震,猛地抬头。外族打过来了?杜洐之拼尽全力守护的边关,终究还是破了?

      她来不及悲伤,强撑着站起身,跟着官差入宫。

      大殿之上,陛下脸色惨白,早已没了往日的威严。“韦桔钰,朕听闻你剑法卓绝,胆识过人,如今长安危急,朕命你即刻领兵,守护长安!”

      韦桔钰看着眼前昏庸的皇帝,心中满是悲凉。若不是他荒废朝政,重用奸相,怎会落到今日这般境地?若不是李林甫勾结外族,杜洐之怎会战死沙场?

      可她没有选择。长安是她的家,是杜洐之用生命守护的地方,她不能让这里落入外族之手。

      “臣,领旨。”她缓缓跪下,声音沙哑却坚定。

      陛下见她应允,松了口气,当即下令释放韦桔钰,调拨禁军归她统领。可谁也没想到,当晚,陛下便带着后宫嫔妃与亲信,偷偷跑出了长安,只留下年幼的公主镇守皇宫,安抚民心。

      消息传出,长安城内人心惶惶,百姓们纷纷收拾行囊,想要逃离。外族大军逼近的消息,如同一把利剑,悬在每个人的头顶。

      韦桔钰站在城楼上,望着下方混乱的人群,又望向边关的方向,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与斗志。她脱下了女儿家的衣衫,换上了杜洐之曾指点她剑法时穿的劲装,腰间佩上那柄软剑,登上了城楼。

      “将士们!”她的声音清亮,穿透了混乱的人群,“如今陛下弃城而逃,长安危在旦夕!但这里是我们的家,是无数忠魂用生命守护的土地!我韦桔钰,今日愿与诸位将士一同守城,与长安共存亡!”

      她的话语,激起了将士们的斗志。那些原本惶恐不安的禁军,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坚定的眼神,想起了战死边关的杜洐之,想起了被奸相迫害的忠良,纷纷举起武器,高声喊道:“与长安共存亡!”

      韦桔钰开始部署防御:加固城墙,调配粮草,组织百姓转移到城内安全的区域。她身先士卒,日夜坚守在城楼上,软剑斩杀了无数靠近城墙的外族先锋。

      不久后,外族大军兵临城下,将长安团团围住。一场惨烈的攻城战,就此打响。

      箭矢如蝗,投石如雨,城墙在敌军的攻击下摇摇欲坠。韦桔钰手持软剑,在城楼上奋勇杀敌,身上的劲装被鲜血染红,却依旧眼神坚定。她想起了杜洐之在边关浴血奋战的模样,想起了他的嘱托,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守住长安,守住他们共同的家园。

      百姓们也被她的勇气打动,纷纷拿起武器,加入守城的行列。老人送粮,妇女缝补,孩童传递消息,长安城内,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人墙。

      韦桔钰站在城楼上,望着城下密密麻麻的敌军,又望向远方的天空。她不知道这场战事何时才能结束,不知道自己能否守住长安,更不知道杜洐之是否真的已经离世。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退缩。为了杜洐之,为了韦家,为了长安的百姓,她必须战斗到底。

      安史之乱的烽火,终于烧到了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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