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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算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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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歌打扮得格外漂亮。向来不喜欢复杂头饰的她难得梳了一个正式的发髻,上面斜插了一支华丽的珠钗。许是急着要去见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她心情很好,这使得她看起来容光焕发,跟平时判若两人。
宁若收起刚画了一半的扇面,“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已经是辰时了,晚歌不是应该在凌宵园吗?
“小姐你个头!”晚歌嗔她,“没人的时候你还跟我来这套?叫我晚歌啦!咦,这扇子画得好,送给我吧,我正好缺一把。”
“还没画完呢,回头给你。”宁若垂下眼睑,“你没去凌宵园?”
“我来就是想找你陪我去啊。我早就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到时候……哎呀,反正你陪我去就是了。”
晚歌的心思宁若猜到了八九分。这种日子,她心里那个“他”怎么可能会缺席!凌宵园人那么多,沈昱和简宁枫也都会在场,晚歌若要单独去见那个人,怎么能缺少她的帮忙。
曾几何时晚歌对她说过,除了她之外,她现在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
临走时宁若没忘记把剩下的半包芸禾散带上。芸禾散产自南疆,是十分珍贵药材配料,连身为医仙谷少主的葛天行都没有。这包是上次沈昱为了给晚歌送紫玉丹,拿了很多珍稀玩意儿混在一起送去听晚园的。
一年前宁若闲来无事翻葛天行的医书,无意中看到了“伊人如故”兑“芸禾散”这一配方。她对这种旁门左道特别感兴趣,于是记了下来,顺带抢走了葛天行准备送给姐姐调香粉的“伊人如故”。
宁若和晚歌边走边低语,想到再过不久就能好好捉弄一下水绿,两个人脸上都不知不觉浮起了狡黠的笑。
经过回廊的时候,她们恰好遇见了湖对岸的水绿。当一身粉色长裙的水绿闯进视线,宁若愣了,晚歌也瞪大了眼睛。
“她怎么没穿那件绿色的衣服,你不是说简宁枫喜欢绿颜色,她就一定会穿绿衣服的吗?她怎么没穿怎么没穿啊……” 晚歌急了。
宁若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当时雅蓉拿着水绿的两件衣服,绿衣服放在上面,她断定水绿会穿绿色那件,所以也不敢做得太明显,直接将香粉洒在了上面的绿衣服上。
“功亏一篑,我还想等着看这小贱人出丑呢,气死我了气死我了,简直气死——呀,宁若你干嘛?”
“嘘——”宁若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晚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地被她拖着走。
回廊尽头是一处假山,宁若拉了晚歌藏在假山后边。那边,水绿正盈盈走过,迎面碰上的是沈祁房中的丫鬟倚翠。
倚翠刚从厨房出来,手里还端着托盘,看见水绿忙笑嘻嘻地冲她打招呼。晚歌都没看清楚宁若是怎么动手的,只听见倚翠哎呀一声尖叫,紧接着水绿也哎呀一声惨叫,场面顿时乱了。因为倚翠端着的汤全打翻在水绿的衣服上,惨不忍睹。
“对不起对不起,水小姐,我真不是有意的……”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我家小姐的裙子都被你弄脏了,正要赶去花神祭呢!”雅蓉趾高气扬。
“我……”
“你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家小姐……”
“别说了雅蓉,”水绿比谁都着急,“我们还是赶紧回去换衣服吧,快啊。”
晚歌差点没憋住,等水绿拉着雅蓉匆匆忙忙回去,倚翠哭哭啼啼走开,她终于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捂着肚子。
她拿眼斜宁若,“坏丫头,真有你的,我怎么没看出你这么坏啊?”
“那要看对谁呀。”宁若说,“好啦别闹了,我们也该去凌宵园了。水绿就置办了两身衣服,她没的选择。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琵琶弦上的低语,如缓缓散开的山间雾霭,氤氲却又旖旎,在声色犬马中流转。身穿大红舞衣的妙龄少女站在高台之上,明眸含笑,眼波流转,大红的锦帛被甩在空中,回旋的同时带动了台下一片喝彩。
她身上用金线绣成的凤凰仿佛马上就要展翅高飞;她头上插着的金钗反射着阳光,闪烁耀眼;她似笑非笑,柔媚的眼神几欲令人酥倒。
“好!不愧是芳华谷的水绿小姐,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今日一见姑娘的舞姿,他人颜色岂可入眼!”回廊中一锦服男子带头站起来起哄。
此话一出,喧闹的凌宵园顷刻变安静了。
在场的女子很多,且大多是王公贵族的千金小姐。这么高的评价,话中又显然带了褒水绿而贬他人的意思,她们听了难免会不高兴。
晚歌凑到宁若耳边低语:“这是平王的儿子,姜烜。他的风流在京城里可是出了名的,跟简宁枫一个德行。都是些没眼光的东西,尽沉迷美色了!”
宁若笑了笑,不做评价。
踏进凌宵园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高台上翩翩起舞的水绿。说实话,若非一早就对水绿有偏见,她倒真觉得水绿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美则美矣,媚则媚矣,男人们对她趋之若鹜一点都不奇怪。她忽然能理解了,为什么当初薛庆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甚至不惜推掉了和姐姐的婚约。
一舞完毕,水绿在赞叹和嫉妒的目光中徐徐下台,由丫鬟雅蓉搀着去换衣服。整个凌宵园的男人,几乎都恨不得把眼睛长到水绿身上去,除了自斟自饮的沈昱和一个宁若早就想见的人——睿王姜溯。
刚进园子,宁若就随晚歌的目光找到了他。他和她想象中的一样,俊朗却不失风度,刚毅却不失儒雅,这令她想到了沈昱的评价:睿王虽是武将,在辞赋上的造诣亦是鲜有人及,是邺国难得的文武全才。
宁若眼角不觉浮现出一丝笑意,脑中回荡着晚歌的话:“我喜欢的人是姜溯,睿王姜溯!”
京城无人不知,靖宁侯府三小姐沈晚歌生性高傲,眼高于顶,向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宁若想,恐怕也只有睿王这样的人才会令她深陷其中吧。
晚歌喜欢的人是睿王——从初听到这个答案的震惊到后来的理解,再到现在的明了,没有任何理由,她已经完全明白了晚歌的心思,之前在心底积压已久的那些问题也因此解开了。为什么晚歌对永王的事这么了解;为什么晚歌见过蓝夫人的画像……
永王从不干涉政事,是王侯之中少有的中立派。他和沈霆私交很好,另一方面对睿王这个侄子也很是欣赏。永王府的二公子生前和睿王是感情极好的兄弟,私下经常来往。
宁若忽然又想起了三夫人,也就是晚歌的生母,嫁人前曾是睿王府上的舞姬。沈霆和睿王于公于私都是死对头。三夫人、沈霆、睿王、晚歌……这是多么尴尬的关系,更何况他们之间还夹着皇帝和睿王府的纷争。晚歌以后的路,怕是很难走吧。
睿王感觉到了宁若的目光,回头一笑。当然他的笑是给晚歌的。晚歌脸色微红,难得露出羞涩的小女儿姿态。
宁若不由得想笑,猛然又发觉自己身上似乎也汇集了别人的目光,侧身一看,正对上人群中的简宁枫。他冲她笑,她却笑不出来,扭过头去装作没看见。
高台之上,平王的女儿长乐郡主正沾墨挥洒,写出的字刚劲有力,丝毫不输男儿。之前刚为水绿喝彩过的姜烜又开始起哄,把自己的妹妹夸得天上有人间无。
原来这就是传闻中的花神祭,宁若嗤笑。难怪三夫人那么想把晚歌推进来,也难怪晚歌那么排斥。这果然是名门贵族之间互相炫耀自家儿女的盛会,若是有看对眼的,那就是一门好亲事。若看不对眼,也能显摆一番儿女的才华。当然,不排除那些公子小姐们会互生嫉妒之心。
“咦,这不是静宁侯府的晚歌小姐吗?”有女子脆生生道,“晚歌,没想到你也来啦。”
宁若回头,见那说话之人正是高台上刚放下笔的长乐郡主。
晚歌避之不及,冲她笑了笑。被她这么一搅和,众人的目光都集到了晚歌身上,就连站在晚歌身边的宁若也觉得浑身不自在。在山上住惯了,她对这种热闹的场面实在喜欢不起来。
姜烜色眯眯迎了上来:“沈晚歌?哎呀真是晚歌呀,好久不见你又变漂亮啦。”
“过奖了。”晚歌皮笑肉不笑。
“晚歌小姐来啦。”水绿笑如春风。她已经换好了衣服,一身翠绿的长裙,无论怎么看都如她的名字一般美。
见到水绿,姜烜立马抛开晚歌,重新贴了上去,好言好语地讨好她。宁若心中冷笑,平王和睿王是堂兄弟,姜烜论辈分也该叫睿王一声堂叔,可同是姓姜的,为人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人群中有人起哄:“靖宁侯府的晚歌小姐?那不就是伽蓝公子的妹妹吗?”
“伽蓝公子闻名天下,晚歌小姐也必然不凡吧!”
水绿马上接话:“那是自然,几日前小女子曾有幸在侯府亲眼见到晚歌小姐舞剑,可谓是大开眼界啊。”
“哦,晚歌小姐居然会武功?”
“晚歌小姐,不知能否让我们也开开眼界。”
大家开始起哄。有期盼,有不屑,有嫉妒。
宁若心想这是个好机会,忙挤出微笑道:“花神祭本是为了表达对花神的尊重,舞刀弄剑未免有失妥当。刚才见水绿小姐一舞,三生有幸,我家小姐也愿意献丑一舞。”
听此话,沈昱的眉头像是水珠落入湖面,立刻起了波澜。他扫了宁若一眼,又看了看晚歌,旋即恢复泰然。他身边的简宁枫则一直含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没想到晚歌小姐不仅剑武得好,还会跳舞。”水绿的话,挑衅之意十足,“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啦。”
“不敢,晚歌献丑了。我先去换衣服。”晚歌眼尾的笑从水绿身上扫过,没人看到,转身的时候她朝睿王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