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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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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本木的寂静是镀了金的,森严的安保筑成的静谧让空气里沉淀着财富与权力浸染的威压,呼吸间都带着一种昂贵的审慎。
整个scaradale依傍着精心引活水造就的清水湾而建,八栋独立高层如沉默的巨人,拱卫着四十九座形态各异的别墅,湾流右岸,是非富即贵的精英阶层,金融大鳄汇聚于此,而左岸则是财阀与世家盘踞的天空之城,底蕴深厚,枝繁叶茂,其影响力渗透进日本上层最细微的脉络。
即便是这样一处无数人仰望的云端居所,对于它的主人而言,也不过是随手赠予情人的一件饰品,用以装点自己精心豢养的金丝雀儿。
月光失了温度,如同稀释的水银,透过落地窗前那层飘渺如雾的白纱,勉强洒落进来,为窗边那道身影镀上了上位者独有的优雅光晕。
空气中弥漫着白玫瑰的香气,馥郁甜腻,却隐隐带着某种腐败的意味,如同无色无味的神经毒素,正悄无声息地渗入空间的每一个角落,麻痹着人心,沉浸在这虚幻的美梦中。
蔷薇红色碎发的男人慵懒地深陷在沙发里,双腿交叠,姿态从容,浴衣微微敞开,完美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身形,每一道弧度都诉说着矜贵与挑剔,他微微垂着眼睑,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小片阴影,遮住了那双蔷薇红色的瞳仁。
他漫不经心地翻阅着手中一本装帧简单的书,指节分明的手指划过纸页,动作轻缓,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专注。
那静谧的姿态不像是在阅读,倒像是在摩挲某段被封存的记忆,周身散发着一种与这浮华世界格格不入的清贵矜雅,宛如从古老画卷中执掌某种权柄的神明。
“又在读这本书了?”一道娇俏得有些不合时宜的嗓音,猝不及防地刺破了满室的沉寂,“里面的故事就那么好看吗?都来来回回地看了多少遍了?”
声音的主人刚从浴室出来,披散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发梢还滴着水珠,在她纯白的浴衣肩头洇开小片深色,那裙子面料柔软,贴合着她年轻的身体,勾勒出纤细得不盈一握的腰肢和初绽的曲线。
宓多里乖巧地挨着男人坐下,仰起脸,眨巴着一双清澈的杏眸,那眼里仿佛盛着星光,纯真又无辜,像森林中不谙世事的小鹿,激起人最本能的保护欲和占有欲。
阅读的静谧被骤然打断,赤司征十郎脸上却没有任何被打扰的不悦,甚至连眉头都未曾动一下。
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书页上,只是淡淡开口,嗓音平稳无波,“去把头发吹干。”
宓多里的小腿肚几不可查地轻颤,白皙的手腕上和脚踝上是放纵的青紫痕迹,密密麻麻的吻痕布满细长的颈子和锁骨,看起来被欺负地很惨,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她佯装不开心地嘟起了嫣红的唇瓣,像所有被宠坏的小公主那样,伸出双臂紧紧搂住男人的胳膊,将身体贴上去,任性道,“不要!我要你帮我!”
赤司征十郎终于从书页上抬起眼,侧头看向她。
他的目光很静,深处却仿佛有暗流涌动,那是评估和审视,而非单纯的纵容。片刻,他似是无奈地妥协道,“那你也总得把毛巾和吹风机拿过来吧。”
“对哦~你等我一会儿!”
宓多里脸上的紧张瞬间放松下来,绽放出明媚甜美的笑容,她像一只漂亮的蝴蝶,轻盈地起身,光着脚丫踩在昂贵的手工羊毛地毯上,一溜烟儿地跑出了客厅,留下一串渐远的脚步声。
赤司征十郎的视线重新落回手中的书。
粉灰色调的封面设计得极其简约,甚至有些单调,上面只用一种近乎残酷的血红色字体印着书名——《浅偿》。
右下角标注着作者名,无。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的装饰或简介。
这本书的存在本身,就像是一个被精心粉饰过的算计和谋杀,8年前,整个上层的大洗牌和血腥真相都被它平静的封面轻易掩盖。
“咚咚…咚。”
三下,敲门节奏精准,带着不容错辨的恭敬与谨慎。
“进来。”赤司征十郎合上书,将其随意地放在身侧,神色依旧平静无澜。
门被推开,秘书长灰谷兰躬身而入。
他穿着一丝不苟的深灰色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而精明,此刻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议员,那边有消息了。”
他走到近前,保持着微微躬身的姿态,低声道,“我们按照您的吩咐,简单试探了一下对方,只是…出了些意外。”
赤司征十郎微微后靠,单手搭在沙发扶手上,“什么样的意外,还需要你特意来跑一趟?”
灰谷兰脸上掠过一丝极罕见的为难,他斟酌着用词,声音压得更低,“或许是…借尸还魂?”
“……”赤司征十郎沉默了一瞬,那双蔷薇红色的猫瞳微微眯起,眼底泛着冷意,“你们最近很无聊?”
灰谷兰立刻将头埋得更低,感受到无形的压力如山般压下,他硬着头皮道,“是我们失职,但情况确实诡异。我会尽快动用更多资源,给您一个准确的消息。”
“不用了。”赤司征十郎打断他,神情寡淡,口吻凉薄得如同窗外的月光,“她当初是从我面前跳下去的,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一点了。”
他的话语里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只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有这个时间和精力,不如去查查幸村拂月的病,没道理筱田一回来,她就病重了。”
“是。”灰谷兰连忙应下,随即又小心翼翼地试探,“那边是不是还需要我们继续…”
赤司征十郎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穿透黑暗,看到某些既定的轨迹,“该出现的人会自己出现的。”
“我明白了。”灰谷兰心领神会,再次躬身。
就在这时,宓多里抱着柔软的干毛巾和一支静音吹风机,像只欢快的小鸟般跑了回来。
晚风恰好拂过,吹动她的裙摆,掀起一圈涟漪般的弧度,衬得她那张白皙如玉的脸庞更加动人。未经粉黛,却眉眼如画,唇色嫣红,堪堪比三月的桃花,娇艳欲滴,美得带着一种不真实的易碎感。
她似乎完全没察觉到客厅里残留的凝重气氛,径直跑到赤司征十郎面前,将东西递过去,甜甜地笑道,“帮我吹嘛~”
赤司征十郎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坐好。”
宓多里很听话,立刻像只被驯服的金丝雀儿,乖巧温顺地跪坐在柔软的地毯上,位置正好处于男人双腿之间的空隙,她仰着小脑袋瓜,脸上洋溢着全然的信任和依赖,肆意地享受着这看似无微不至的宠爱,全然不顾及外人在场。
赤司征十郎拿起毛巾,覆上她潮湿的发丝,他擦拭得很仔细,食指挑起一缕,用毛巾柔软的纤维轻轻吸去上面的水珠,如同对待稀世的艺术品。
动作珍重诚挚,带着近乎宠溺的认真。
他蔷薇红色的猫瞳在灯光下折射出幽微的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漂亮的侧颜,那目光穿透皮相审视着更深层的东西。
“她和阿七比,怎么样?”
一句话,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话音落下的瞬间,赤司征十郎指间感受到的身下娇躯猛地一僵,就连正准备悄无声息退出房间的灰谷兰,也骤然停住了脚步,略显错愕地回头看向沙发方向。
“阿征…”宓多里仰起头,目光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恐惧,嗓音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搂着他胳膊的手也无意识地收紧。
赤司征十郎却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惶恐不安,慢条斯理地地擦拭着她的湿发,动作甚至称得上温柔,但那俊美面容下隐隐透出的,却是一种淡淡的死感。
他像个掌控着一切的疯子,重新评估起自己收藏品的价值。
宓多里浑身僵硬,血液都在这一刻凝固了,她不敢动弹,只敢将盈满水汽的目光,求救般地投向仍站在不远处的灰谷兰。
灰谷兰唇角习惯性地维持着那抹职业化的微笑,完美地无视了那道充满恳求的视线,他微微垂眸,如实回答自己观察到的结果。
“长相很像,毕竟是双胞胎,完全是那位长大之后的模板,但性格…不太像。她的眼神要更…冷,也更静,而且还带着一个孩子。不过…”
“不过什么?”赤司征十郎追问,手上的动作未停。
灰谷兰抬起头,“不过,您应该会喜欢她。”
“是吗?”赤司征十郎不置可否,唇角勾起了一抹极冷,极淡的弧度。
“阿征~”宓多里再也忍不住,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濡湿了长长的睫毛,她仰着头,双手紧紧攥住他腰侧的衣角,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赤司征十郎自上而下地打量着对方,目光冰冷,没有丝毫温度。
她确实有一张极美的脸蛋,眉眼也和她有七分相似,最重要的是她足够聪明,懂得审时度势,知道该怎么扮演一个合格的替代品。
所以他不介意给她一些额外的宽容,包括对结衣的出言不逊…
他用指腹一寸一寸地拭去她眼角的泪花,动作温柔得像是对待稀世珍宝,语气也缓和下来,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和,“我刚把他的前未婚妻还给他,他就反手送我一个纪念品。你说,这算不算是礼尚往来?”
空气陡然变得沉重,仿佛凝固了一般,让人呼吸困难。
宓多里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让她控制不住地想要战栗,连牙齿都开始打颤,整个人屏住呼吸,连哭泣都忘了。
就连之前还能镇定自若汇报的灰谷兰,此刻也感到脊背发凉,不安地低下头,不敢再看沙发上的男人。
这些年,已经很少有人敢当着他的面提那位的事了…
那个名字是赤司家权力疆域里不可触碰的逆鳞,也是他完美版图上的一道陈年裂痕,没有她,就没有如今的辉煌,更没有现在这种风平浪静下的恐怖。
这个突然出现的筱田,看来还真是幸村的死穴,刚稍微试探了一下,就值得他翻出这么大一张底牌来对付议员。
灰谷兰在心中暗忖。
当年几大势力联手瓜分没落的藤田和小泉,赤司家凭借政治资源拿走了大头,甚至梵天也分了一杯羹,而出力最多的幸村却什么都没得到,还惹得一身腥。
但即便如此,在幸村玄朗死后,幸村精市还是凭借着和皇室嫡系的联姻,一举踏入政坛核心,更是在短短几年内,将这个家族的影响力推向了其祖父都未曾企及的高度。
再加上筱田的回国…
只怕东京又要被搅得天翻地覆了。
赤司征十郎看着怀中女孩儿惨白的脸,伸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后脑勺,动作带着令人窒息的宠溺,唇角勾起完美的微笑,“阿七,去证明给我看。如果不行的话——”他顿了顿,语气轻柔得像情人间的呢喃,内容却冰冷刺骨,“我就只能收下对方这份厚礼了,嗯?”
“我…我会的!你…您别生气~我一定会好好做的!”宓多里的声音哆嗦得不成样子,明明恐惧到了极致,却还是强迫自己扯出一抹僵硬到近乎怪异的笑容,努力迎合着他。
那笑容像一个内部齿轮已经损坏,却仍被强行摆出微笑表情的坏死的玩偶,美丽却毫无生机。
赤司征十郎满意地看着她的反应,柔声道,“我期待着你的表现。”